娘俩看到这个情景二婶说:“娘就是再住上些日子不是也得走吗?”

  “那要我说啥时候让你走才行。”张翠芳说。

  二婶听了转过头来看着老七说:“老七啊,婶子可没招了,这小妮子拧上这一根弦了。”

  张翠芳说:“老七,你要是想走你先走,娘先不走呢。”

  老七听了无奈的说:“也中,俺就先走,婶子啥时候想回去再说吧。”

  “你打算啥时候走?”张翠芳问。

  “赶早不赶晚,到了大雪封山就走不了啦,明天买票。”老七说。

  “那我明天去给你买票。”张翠芳说。

  第二天,张翠芳买好了票,下班的时候回了家。手里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子和一个鞋盒子。

  “娘,看我给老七买了双鞋。”张翠芳说着打开了鞋盒。

  二婶和老七一看,是一双旅游鞋。

  “这俺往哪穿去?”老七说。

  “往脚上穿,还能挂在鼻子上?”张翠芳说。

  “俺是说,俺那个地方除了土就是泥,这不糟践了?”老七说。

  “糟践啥,谁说乡下人就不能穿好鞋?穿上试试看看合适不,不合适赶紧去换。”张翠芳说。

  老七脱下鞋刚要试,张翠芳拦住说:“等会,我给你打盆水先洗洗脚,换双干净袜子。”

  张翠芳拿着盆出了门,老七看着二婶说:“你光说俺闹着走,这规矩谁受得了?”

  “这个规矩咋啦?比你跟你四哥扒窝吃扒窝睡的强多了,俺倒巴不得有这么个人管束你。”

  张翠芳打来热水,老七洗了脚换了袜子,穿上那双鞋,果然又软盒又舒服,大小还合适。

  “怎么样?”张翠芳看着老七的脚说。

  “好,得劲。”老七说。

  “明天就穿这双鞋走。”张翠芳说。

  “俺原来的鞋呢?”老七问。

  “扔了,都快开绽了,留着干啥?”张翠芳说。

  第二天,张翠芳起早给老七做了早饭,二婶嘱咐说:“老七,回家还是要打听一下你四哥,别吃饱了就认得枕头,心里也装点事。”

  吃了饭,老七跟着张翠芳去车站,到了车站张翠芳说:“就是你,娘本来跟我待的挺好的,你非要张罗走,闹得她也不安生。”

  “俺是要赶紧回去了,原本也没打算待多少日子。家里的羊和小鸡都托付三孬给喂着呢,那家伙喝了酒就啥也不管了,俺能放心?”老七说。

  “回去放心,娘在这不用你惦记。你倒是要经常打电话来,要不她惦记你。”张翠芳说。

  该检票了,老七朝检票口走去,张翠芳一直站在检票口边上看着他。老七朝她挥了挥手。坐到火车上,老七想看来这老天是无时不刻不提醒那一段历史。想当初,是自己送张翠芳去的车站,今天这事情同样的发生了,只不过是两个人换了一个位置。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老四和刘大凤进了村。因为正是晚饭的时间,没有碰到任何人。

  老四走到自己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打开灯,屋里一股尘土味。

  “这就是你的窝?”刘大凤把东西放在炕上看着屋里说。

  “一个光棍子,收拾啥,有地方吃有地方睡就中。”老四不好意思地说。

  “穷可不是不收拾的理由。”刘大凤说。

  “你坐着,俺给你熬上点粥,你一准是饿了。”老四说。

  “这屋里这样你还能吃得下饭?跟着我收拾收拾。”刘大凤说。

  刘大凤开始收拾屋子,老四也跟着打下手,整整一个晚上,总算是把屋子收拾个样子。

  老四累得坐在椅子上说:“这比下地都累。”

  “要是手勤快的,何至于呢?”刘大凤说。

  “那俺熬粥去。”老四说。

  “喝粥能饱了吗?”刘大凤说。

  “这么晚了也没地方买去了?”老四说。

  “那兜子里有吃的,你热热,再熬点粥。”刘大凤说。

  老四打开口子一看,除了烟台大苹果等水果以外,在一个塑料密封的口袋里,有十个油璇烧饼夹牛肉。

  熬了粥两个人吃了,老四说:“对了,光顾了吃饭了,俺咋把俺兄弟忘了,俺去看看他在家不。”

  老四走到老七家,看见屋里黑着灯,嘴里念叨着:“这是睡了?”

  上前敲了敲屋门没有动静,趴窗户看了看,里面黑乎乎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这老七上哪了?”老四自言自语道。

  老四心里想,兴许是在三孬那,想到这直接奔了三孬家来。

  老四进了三孬的门,三孬正光着膀子趴在被窝里看电视,媳妇孩子早就睡着了。

  看见老四三孬吃了一惊:“四叔?俺这不是见了鬼了吧?”

  “放你娘的屁,俺这不活得好好的,你咋是见了鬼?”老四说。

  三孬给老四让了坐,自己也穿上衣服下了炕给老四倒了一杯水。

  “四叔,你上了哪了,咋这老长时间不见面?”三孬说。

  “这些说来话长,先不拉这个,你告诉俺,老七去了哪?”老四说。

  “这个说来也是话长,俺七叔有个女朋友,着天的打电话,前几天俺七叔说要去看俺二奶奶就走了,说不定就去了那个娘们那。四叔,你说俺七叔是不是走了桃花运了呢?”三孬说。

  “啥时候走的?”老四问。

  “就是昨天。”三孬说。

  “那好,你睡吧,有啥话明天再说。”老四说完站起身来走出了门。

  “四叔,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三孬站在门口问。

  “看看再说。”老四说。

  老四回到家里,看到刘大凤正在洗头。刘大凤把脸盆放在一张椅子上,上身穿着一件水红色的内衣,下身是一条白色的秋裤。光着两只脚穿着拖鞋。肩膀露出一大截,一股洗发水的味道充斥在屋子里。

  老四看到这个情景,本能的抽身就往外走被刘大凤喊住。

  “你上哪?快给我换盆水。”刘大凤拧着湿头发说。

  老四端起脸盆把水泼到院子里,转身掀开水缸盖舀了水端进来。

  刘大凤用手一试说:“怎么是凉水?那锅里不是有热水?”

  原来,老四匆忙间习惯性地舀了一盆凉水,这里有老四慌乱的原因,也有他一贯是用凉水洗脸的缘故。

  老四加了热水端进来,转身又要出去刘大凤说:“你往外跑啥?我洗完了你也洗洗,这一道爆土狼烟的,头发都擀毡了。”

  老四只好坐在炕沿边,顺手掏出一颗烟卷点上。刘大凤洗完了头用毛巾擦着,一边擦一边用毛巾抖落头发,水珠溅到老四的脸上,一股股的香味。在黑沟村,老四是属于见多识广的,因为他是很少出去到外边打工的几个人之一。但是,对于女人,一辈子光棍的老四只是一个概念,真真实实有血有肉的女人就在眼前的情景,老四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觉得耳热心跳,如入梦中。

  “还抽?去换水洗洗!”刘大凤说。

  老四端着盆重新打了热水走进来,刘大凤正从包里掏出吹风机,插上插销吹起头发来。吹风机发出嗡嗡的响着,这声音更让老四头晕脑胀,恍恍惚惚。

  老四脱了外衣,抄起一块肥皂开始洗头,刘大凤放下吹风机递过一瓶洗发液。

  “用这个洗,头发就滑溜。明天你找个时间去剃剃头,都成了长毛鞑子了。”刘大凤说。

  刘大凤一边说一边把洗发液挤到老四的头上,老四用手来回的洗着。

  “你看你的头脏的,洗发水都不起沫,冲了再来一次。”

  刘大凤站在老四旁边,老四冲了头发,刘大凤再一次往老四头上挤了洗发水,老四又开始洗,脸盆里堆起白色的泡沫。

  洗了头老四穿上外衣刘大凤说:“穿那么整齐干啥,你还要上哪儿?”

  “那总不能光着膀子啊?”老四说。

  “一会就睡觉了,你见着老七了?”刘大凤说。

  “没有,他去了石家庄。”老四说。

  “他去那干啥?”刘大凤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问。

  “俺婶子在那。”老四说。

  “你在石家庄有亲戚?”刘大凤问。

  回答这个问题对老四来说,又属于一言难尽的话题。

  老四想了想说:“算是吧。”

  “亲戚咋还有算不算的?”刘大凤说。

  老四又要抽烟,此时老四觉得只有不停的抽烟自己才能放松下来。

  “你去关门,我铺炕睡觉吧,这一天累死我了。”刘大凤说。

  “被子在炕柜里,我给你拿。”老四说。

  “你去关门吧,我自己拿。”刘大凤说着脱了鞋上了炕。

  老四到了灶间关门要插门,由于老四自己的时候从来不插门,所以那门闩在灶间的烟熏火燎之下满是油泥,怎么也插不进去。

  “关门那么费劲吗?”屋里传出刘大凤的声音。

  “这门闩时间太长了,等着俺清理清理。”老四说。

  老四清理了门闩,插上门走进屋里,刘大凤正从炕柜里拿出被褥。

  “那炕柜底下有一套新被褥,你用那个。”老四说。

  “我也正发愁呢,你这被褥咋睡?被头都是黑的。明天天要好,这些都得拆洗。”刘大凤说。

  刘大凤找到老四说的新被褥,用鼻子闻了闻说:“你平日不晒被子?”

  “哪顾得上,俺多长时间不在家了?”老四说。

  刘大凤拿起炕笤帚扫了一遍炕老四说:“你睡炕头,刚烧过火坑头热乎,俺怕热,俺睡炕柜这边。”

  刘大凤看了一眼老四没说话,把被褥铺到了炕头,老四也打开自己平日铺的被褥铺在炕柜旁边。

  刘大凤脱了衣服钻进被子说:“亏了这炕头是热的,这被子这么潮”

  “明天晒晒就中了。”老四说着又掏出一颗烟卷。

  “还不睡觉又抽?”刘大凤说。

  “睡,拉灯。”老四说。

  拉了灯老四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往日老四睡觉是脱光了的。这是山里人的习惯,一个是解乏,再有防止有虱子。

  可是今天老四没敢这样做,因为有刘大凤在。老四钻在被窝里,一贯裸睡的老四,穿着衣服浑身的不自在,加上炕上多了个女人,老四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烙饼一样的来回翻身。

  “你咋不睡,还不困哪?”炕头那边刘大凤问。

  “睡不着呢?”老四说。

  “睡不着唠会儿。”刘大凤说。

  “嗯。”老四答应到。

  “老四,你这回回来有啥打算?”刘大凤说。

  “种地呗,在这能有啥打算?”老四说。

  “这房子得收拾收拾了,你看那房柁都塌腰了。”刘大凤说。

  “这还收拾啥,要想弄就得翻盖。”老四说。

  “那就翻盖。”刘大凤说。

  “钱呢?俺是这样寻思。俺家你也看了,咱俩还是回去。二喜不是说要弄个洗车场吗?加上停车场的这份活,俺好好的挣两年钱,咱们回来把房子翻盖了。”老四说。

  “盖房的钱眼下也能拿得出,只是现在不是好时候。春盖房秋打墙,眼看就要入冬了,怕是不行。”刘大凤说。

  “所以俺说咱们先回去,你在那有买卖,俺在那有工作,先挣下钱再说。你不就是来考察的吗,现在你也看见了?”老四说。

  “除了盖房你还寻思啥事?”刘大凤说。

  “啥事?”老四问。

  “我千里迢迢的跑这考察来了?”刘大凤问。

  其实老四是听得出刘大凤的弦外之音的,只不过是说不出口。

  “这是你说的呀?”老四说。

  “你装糊涂是不是?”刘大凤说。

  “俺装啥糊涂,你不能认头跟俺在这种地。”老四说。

  “我不认头我跟你来干啥?”刘大凤说。

  “俺还是那句话,你可想好了。”老四说。

  “想好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你对我好就行。”刘大凤说。

  “那就妥了,明年春天咱们回来盖房,然后把事办了,这婚礼咱们还是要回家来办的。”老四说。

  “你上我这头睡来,你说的啥我听不清。”刘大凤说。

  “俺大点声。”老四说。

  “你过来不过来吧?”刘大凤问。

  一轮明月悬挂在漆黑的天上,照着这寂静的小山村。按照月亮的形状判断,今天不是阴历的十五就是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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