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由于有一处不大的拐弯,这个上上下下住着几十户人家的四合院区分出前后两个部分。前院,除了蓝家附近是三户平房,其余都是二层楼。唯一的水龙头在这里。

  后院住户全是平房。四个木门旱厕和露天粪坑在后院,各户人家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来这里倒夜壶并占据蹲位。一些孩子以为这是一种容易占到的便宜,长时间占据茅坑不出来,这让着急上班的大人们十分恼火。

  后来,不知从哪里流传出来一个“送纸手”的鬼故事——说是有一个肥硕的人掉在厕所里被尿水呛死了,这冤鬼需要弄死一个“新人”才能自己超脱往生,便长年蹲在尿粪水里等那些“解大手”时间过长的人。等到那人要擦屁股的那一刹,它会从下面的粪尿中倏忽间冒出来,举起红毛的双手问,“你要红纸?还是绿纸?——红纸回家死,绿纸明天死,不选当即死!”——这故事可给孩子们吓坏了!打那以后,蓝川多选择大白天去“大厕”,还要一边蹲着一边不时向下面张望。那个夏天,穿着塑料凉鞋的蓝川蹲在厕所,正移动鞋底躲避那些四处爬动的白腻肥蛆,突然啪地一声,一只拖动尾巴的大蛆还是被他移动的鞋跟意外踩爆了。然而,那一声“啪”,在他幼小的心里引动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人看蛆活得这样肮脏恶心,而蛆却不知道人的生活状态!那会不会有个更大的生命此刻正同样在看着自己,把人当作卑微肮脏的“蛆”来看呢?蝇蛆认为粪便是美味,我们人类吃的饭菜,那个大生命会不会也认为很肮脏??

  接连数天,蓝川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感到很苦恼。

  立秋后。蛐蛐又开始在晚间吟唱寻伴儿。清凉的夜风冲进每家每户曾经褥热无比的小屋。

  此时,从四合院各家各户发出的声音,要远比大自然复杂——由于许多人的思想路线迥异,家庭成员之间的激辩和争吵几乎每晚都有;物品丢失,公用厨房面积占用,以及水电费按人头平摊计算的多与少,都会引起猜疑、争吵和谩骂……然而,这些常态化的东西,孩子们早已没有了围观和讨论的兴致。他们每天挥舞着各种“武器”,像大人们一样相互攻守追打厮杀,浑身是伤,越打越猛,却乐此不疲。

  书包里不是书本,而是砖头和菜刀。这是稍大一些孩子们感到无比牛逼的事儿。

  一天放学后,学校操场升杆前的台阶上,几个大孩子斜挎着鼓囊囊的书包,一边分香烟一边远远观看着那群挥舞草绳斗成一团的低年级学生。那些学生打来打去,渐渐的,都成了一个高个子男生的同伙。此时,蓝川全身是伤,红肿道子随处可见,虽然一只眼睛已乌肿得有点儿睁不开,但手上还死握着已经打成很短的草绳头。他目露凶光不时反击。与他背靠背的,仅剩下同院的闫涛。二人死死坚持和永不投降的架式,终于感化了敌人阵营中的一个小胖子,他利用近身的机会,小声跟蓝川说,你俩真行!我来支援你们——说完,后背与他俩靠在一处,掉转头与他俩一起向外反击!其他人一愣,随即又有一个同学后背靠了过来——“我也跟你们一起!”

  “我们不弱小,一起反霸权!”又有一个加入进来……

  3个,5个,6个,9个……加入反击的同学很快形成一股新的强大势力。对立的那一伙很快瓦解溃散。

  “胜利啦!胜利啦!!”小伙伴们大声欢呼。

  粗喘着停下来的蓝川这时才感到握绳子的手在不住打颤,全身红肿的地方全部剧疼。他望着逃走的那些人,感受着周遭的欢呼,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不知是因为一种悲壮,还是对同伴的感激——他感到自己太需要朋友了,有朋友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啊!

  大家快走到操场大铁门的时候,突然就有人大喊——快跑,“咸鱼”他们来了!

  刚才还坐在远处欣赏他们打架的“咸鱼”一伙儿,这时手持菜刀砖头,呼啸着从后面追杀过来——要灭他们威风。

  “知道谁是老大不?你们牛逼是不?……”

  刚刚取得胜利的蓝川一伙,毕竟在实力上与那些大孩子相差太远,加上体力已近耗尽,根本没什么胜算——很快鸟兽散,吓得各自逃命去了。

  日复一日的舞“枪”弄棒,虽然成不了武术高手,却能练出一些胆量和勇气。然而,这样的勇猛却不能完全去除人内心的恐惧。蓝川仍旧不敢晚上去厕所。晚间需要解大手的时候,只能偷偷蹲在纸箱厂外墙下解决。

  有一个秋夜,夜空格外通透,墨蓝色的苍穹犹如一口沉寂多年的古井,不动声色地等待人去搅动它。这时,一大一小两颗流星无声地滑过天际,那闪亮的弧形轨迹,好像疾速射过门窗缝隙的两道强光。这是蓝川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流星——这魔幻般的场景让他无比震撼!

  ——这流星来自哪儿?天空的尽头是哪儿?那流星是一颗独立的生命么?它落在地球上是不是就死了?

  月亮为什么那样长久地睁着眼看我们,却不说话?它不想飞走或者落下来么?其他的星星上面会不会有与我一样在思考这些问题的人……


  5


  在一阵阵整齐有力的革命口号声中,蓝四维老师被革命小将们四分八扭地踩在纸箱厂大门旁一处高高的空地上。小将中间有几个是到过蓝家的学生,这会儿他们仿佛不认识蓝四维一样,表情露着痛恨,将老师反绑成倒十字后让他半蹲半跪着,头上扣一只黑色的高尖纸帽,面部抹着一道道墨汁,使他看上去像个浅簿的小丑。一张划着蓝四维名字红叉的铁板厚重地垂吊在他脖子下。

  一个激情四射的女红卫兵高声唱念完革命口号,跨步上前,用皮带向老师劈头一指,厉声喝道——“蓝四维,你知罪么?!”

  “我,知道——”蓝四维气色衰微。

  “声音太小,听不到!你什么态度?我们下面革命群众也没有听到,你再说一遍!”女小将断喝。

  “我有罪。我罪该万死!”蓝老师十分顺从。

  “都有哪些罪?一条条交代给革命群众听!”

  “我的罪行很多,都数不过来了。”

  “说重点!”

  “重点,主要的罪,也很多”

  “先说你在课堂上讲的反革命言论。

  “我在课堂上说,老子和孔子都一样伟大,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反动!反动!反动!!革命群众们,你们听到没有?!这不是反革命还是什么?!你把我们伟大领袖往哪儿放?眼里还有我们的伟大舵手,我们心中无比崇敬的伟大领袖么?”

  “但是——”蓝四维机智辩解道,“伟大领袖是我们心中的太阳,星星怎么能与他老人家相提并论呢?!”

  红卫兵一愣,但马上意识到气势不能让这个臭知识分子压下去,大声喝道,“你说孔老二是星星也反动!他就是一坨狗屎,一堆狗都不闻的臭屎——打倒臭屎孔老二!打倒反动学术权威!打倒反革命言论!打倒孔老二的孝子贤孙……”

  在呼天震地的口号声中,蓝川率先跑到了现场。他极度吃惊于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爸爸不是出远门了么?不是很久不能回来么?怎么会让人搞成这样?    ……”他呼吸急促,头皮发紧,面色通红,汗水淋淋——恐惧倒是次要的,他只觉得无比丢人!这震天锣鼓和口号声要是把邻居和同学引来怎么办?以后还哪儿有脸见他们?……

  ——真是怕啥来啥!

  远远地,眼看着虎震、大冈、闫涛三个小伙伴随几个邻居已经向这边跑来了。蓝川内心一片惊恐慌乱,他下意识地想到:应该先给爸爸头上那顶怪怪高高的帽子弄下来——真是太丢人了!

  那个正情绪激切的女红卫兵正全神贯注带头狂呼口号,不会提防有小孩子会跑上来,但刚才那个用钢丝给蓝老师挂批斗牌的女红卫兵却看得真切,立即抢步上来,挥动带着呼啸的钢丝向蓝川兜头抽来!蓝川下意识躲闪,却摔倒在台角,一时疼得哇哇大叫。

  蓝川的打滚痛叫,意外让口号声暂停了下来。

  红卫兵们正不知该如何的时候。蓝川却一边打滚儿,一边顺势撞向蓝四维,他单纯地想把那划着红叉儿的牌子和帽子给一起撞掉。这时,虎震几个也赶到了。

  虎震比蓝川他们几个大四岁,长着宽方的大脑门。个头和形象上有与同龄孩子不同的成熟和老练。

  看到蓝川身上被抽出的铁丝道儿和旁边手握钢丝的女红卫兵,虎震立即不干了,他向闫涛使了一个眼神,大声说,“闫涛快去喊你爸,叫他们市革委会派人过来!”然后,他从地上拣起一块砖头,向女红卫兵大声说,“再怎么地,打我们革命同学也不对!你们是打哪儿来的?”

  “是啊!你们是哪儿来的,到这一片来撒野?”纸箱厂的一个工人也质问。

  见有大人参与了,大冈唯恐显示勇敢的机会错过,窜身跳到台上,将蓝四维胸前的铁牌一把拉下来甩在地上,激动地颤声说,“你们敢打我么?敢动我一根指头你们就都死定了,我爷爷是红三代,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条小短鞭,凌空甩得呜呜作响。”

  “他们是桥北过来找事儿的!”蓝川信口就扯了个谎。

  “你们胆子挺大呀!”工人中间闯出来一个方脸大汉。正色向十几个红卫兵说道,“你们谁是带头的?跟我们居委会主任打过招呼么?你们在这儿整事儿是什么意思?向我们示威么?”说完,他望向一个显然是最高指挥的高个子红卫兵,厉声说,“我们东海市革委会闫秘书长就住这院子,如果他一会儿来了,你们几个一个人也走不了”

  “闫涛已经去喊他爸了!”虎震不失时机地补充了一句。其实,这个时间他爸根本不可能在家。

  几个红卫兵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那个带头的向前一步讪笑一下说,“哦。眼下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向工人老大哥们学习!只是不知道,咱们老大哥们最近是否看过中央革委会新下发的《最新动态》和《“828“会议纪要》?”

  毕竟那个年代下发的红头文件太多了,三天两头下来的文件基本个个都是最高指示,回答不上来也很正常。见工人们回答不上来,红卫兵头目略有得意,拿慢腔调老练沉稳地说:如果不知道,我可以向你们传达一下——根据中央最高领导小组的最新部署,咱东海市委会班子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向全市发出通知,要求“在全市再次掀起纠查新阶层、新阶级、新五种人等一小撮反革命分子的大检举大揭发大讨论活动”,眼前这个叫蓝四维的,就是潜伏很深的一个“新五种人”,在我们那里接受了半年深挖教育,这次押他到家门口接受批斗,就是希望通过这里革命群众的共同揭发,共同帮助,共同深挖,这样一种新的革命方式,来配合这次革命行动,让更多的革命群众擦亮眼睛,对这样儿的“新五种人”提高警惕。别让他把你们引到新革命路线的相反方向!

  红卫兵头目提出是在落实中央文件和全市性活动,让人一时无话反驳。不过有人并不吃这个,一个端着铝制饭盒的粗壮工人移身出来说,“那你们也不能用打孩子的方式来教育我们,我们是你们教育的对象么?你们有这个资格么?伟大领袖让你们向工人、农民学习你们知道不?”

  “说的是!即便你们红小将被引到了新革命路线的相反方向,我们工人阶级也不会!你们是觉得我们把握革命路线的能力不如你么?!”有个邻居十分不满地插话进来。

  红卫兵头目觉察出刚才有点犯众怒,如果不拿出点真章,怕是压不住场面,于是整了整衣服,正色说道,“我们的革命行动,是经过上级领导同意的,这种思想指导,不一定是特指向工人大哥们,更重要的,是向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如果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向革委会小组反映,或者也可以了解一下我本人的身份。”说完意味深长地向刚才那个声色俱厉喊口号的女红卫兵看了一眼。

  女小将本来将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整蒙了,被领导看这一眼,立时还魂似的锐厉说,“告诉你们吧,你们眼前这位我们的行动总指挥,正是上都市派下来的,说出来他的身份,吓死你们!”,她声音虽高,却已比喊口号时低了几分。

  “那么,他是啥厉害身份呢?说给我们听听?!”大方脸面现不屑问,“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吓死?!”

  红卫兵头目狠瞪了女小将一眼,仿佛在指责这小将的笨蛋,女红卫兵正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刚才往蓝川身上抽钢丝的那个小将跳过来,大声接话说“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头儿可是上都市联动派下来的!”说完后退一步,一脸敬仰,期待着众人的反应。

  “哦?哦!”方脸工人和拿铝制饭盒的工友相继大笑。“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啊!”

  “是啊,是啊”其他工人也笑起来,有的叹气,有的失望摇头,“不就是一个带头打倒老帅的组织么,说是有几十万人?全国上下还有多少个分部——可那算个鸟儿!我们这里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所有红卫兵、红小将全给我打立正!”

  “你们敢瞧不起我们上都联动?!”那头目一脸诧异,“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联动的厉害吧?!”

  “眼下,我们这里是社会主义大院,早被部队统管了,你们上都联动别说是你,就是最高人物来到这儿,也别想在这儿闹事儿!你要不要试试——我喊一嗓子,我们大院的革命群众瞬间就能把你们几个铲平,让你们爬都爬不回去。”手持饭盒的工人用挑衅性的腔调怪声怪气说。

  那红卫兵头目腾地红了脸,向紧张围上来的小将们示意做好应对一切意外的准备。但这时有更多的工人闻声从厂里陆续跑出来,有的手上还拎着铁锹和钢条。

  “好!你们敢和联动对着干!!我要把这件事向上面反映,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上面的文件给你们,到时候你们别后悔!”那高个子头目声音有些发颤,却倒驴不倒架儿,继续说,“我们撤,回头我调工人纠查队来收拾他们!”

  方脸大汉显然不想让他们轻易就走掉,迎头拦住这些在他眼里只是毛孩子的学生,冷笑道,“你们革命倒是革命了,不能人人都被你们革了命吧?!那个被打的孩子你们打算怎么交代?”

  “赔吧?人都打坏了!!”大冈在旁边气呼呼地说。

  “那,那个——我们也是为了革命”女红卫兵解释说。

  “那不行,要不你们立马给人治好伤,要么你们把刚才打人的给我留下!”方脸大汉不依不饶。

  这些红卫兵自从加入“新革命”的伟大行动,到哪儿都是被宠着、尊着、敬着、爱着,一路顺风顺水,哪儿见过这个阵仗?在这些手持利器的大老粗面前,一时感觉是“秀才遇到兵”。

  几个红卫兵低声商议一番。最后,还是那个头目见过世面,面色和缓地来到几个工人老大哥面前,勉强笑一笑说,“这样吧老大哥们,我们本来是临时押解这个坏分子来接受再教育的,完事之后还要再关他个一年两年?或者三年五年也说不定!既然我们的人不小心弄伤了他孩子,你们也别扣我们的人,我们也不再扣你们的人。咱们两清,好不好?

  ……

  离开了半年多的爸爸,眼窝深陷,颧骨高高突起,身上有多处明显的外伤。他先到水缸前抓水瓢急灌了几口水,稳了稳神才向家里四处扫视,身子止不住微颤着问蓝川,“你妈和你哥呢?”

  “我妈单位下午搞庆祝游行,早上走时让我晚饭自己弄。我哥跟同学下乡学农劳动去了。”


  6


  自从“824”突袭了新兴起的“工武卫”司令部,“工武卫”遍插在全市各处的高音喇叭便一复一日地播放哀乐,以纪念其牺牲的战友。然后,一个女声声泪俱下地宣读各个战斗队的决心书。后面宣读《决定》时,那锐厉尖啸的高音似乎要刺破天际,令人心惊肉跳,彻夜难眠。

  这时节,已进入了东海市一年中最干燥的十月下旬。胜利桥南和桥北对桥头掌控权的武装夺取,进入了旷日持久的拉锯——一些明白人终于看出来,这生生不息的“攻守战”,更像一种“肌肉展示”以及向上表功的“行为艺术”。当那些围观的人们从他们嘻嘻哈哈的撤退、演戏般的进攻中渐渐厌倦,再已懒得去认真看那些《战斗捷报》上面文字的时候。有一天,四合院西门外的俱乐部前突然聚过来闹嚷嚷的一群人。人们像看稀罕物一样,围着挂在高处的两张“大字报”兴奋地指点评论。仅仅是第二天,在它的旁边又有人粘上了更大更醒目的“大字报”。上面的内容显然与上一天正好相反,这引发了人们更多的兴奋和躁动。不到半天,四五种不同颜色的大字报粘到了更抢眼的位置——“要文斗,不要武斗”的新口号,迅速将“大字报”这种新事物,迅速地推广开去……

  蓝川同院的孩子们,尽管多数不认识上面的字,也不清楚那上面都在攻击什么表达什么,但从大人们或吃吃而笑或张大嘴巴的吃惊表情,以及现场人们的激辩中,能领略感受到这一新生事物的新奇与美好。所以,每当出现新的大字报,他们都争抢着跑回大院,大喊“快去看哇——又来一批新的啦!”。然而,很快地——两层高的俱乐部临街墙面就不够用了,大字报粘满墙壁,又糊满窗户,挂满树绳……大字压小字,新纸压旧纸,邪块压正块……

  蓝川对从来不出去看“大字报”的父亲,感到一种隐隐的担心和不安——爸爸是不是真的有思想问题?政治觉悟不行?或者是有他们说的路线错误?他曾下了很大决心,这样问过爸爸,“人家闫涛爸爸可厉害了呢,坐阵《纪念228革命四十周年》行动总指挥,连坦克都用了!爸,你咋都不参加呢??”。蓝四维停下手里正忙的事情,想了想,蹲下来,抚着他肩膀头一字一顿说:你和你哥都记着——别掺和那些事儿。念书!只有念书才能救国家!——他们不让爸当逍遥派、自由派,必须在“主义兵”“思想兵”中间选择,爸爸选了“红教工”,帮着“思想兵”他们胜了,可爸爸却被算作“主义兵”按“保守派”给冤枉了……唉,你还小,不懂这么复杂的事!总之,你们哥俩儿别管外面发生的那些。也别信你妈和邻居说的爸爸犯错误的原因。读好书,将来一定有用,有大用……”

  如果从空中看这座城市,从蓝川居住的这个大院前后左右的路街和各个弄堂小巷延伸开去,可以看到各处都已陷入了大字报、墙体大字口号、红纸传单的革命汪洋。

  每天的日子过得似乎都很慢。下班回来的蓝川妈妈通常一脸疲惫,时常一边搅着锅里的高粱米饭,一边诅咒那些难治的学生,对着跑来跑去的蓝川怒喝道“整天疯跑个屁呀!有能耐赶紧长大,长一身肌肉出来,帮我去揍那些混账学生!”

  哥哥蓝河因为回答不上爸爸的课本提问,则经常在里屋被竹条抽打得哇哇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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