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请背过手

  在缝里等野果成熟

  无辜的人松了手

  反正那背负都雷同

  ——《背过手》 


  睡眼惺忪的莫双刚洗了把脸,就被她爸爸带到了一个饭店里。

  这是莫双高考之后第一次起得这么早,去饭店的路上莫双一直是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高三和高补的压迫让莫双的睡眠时间大大缩短,这个假期她只想把之前失去的睡眠全部补回来。

  直到莫双看到饭店包厢里围着桌子坐着的一圈人,她才渐渐意识到,她来了一个饭局,一个自己一直不想参与进来的饭局。

  众人七嘴八舌地调侃着她,她才慢慢从话语中知道,这个饭局是为了庆祝她考上大学而举办的。于是,这个饭局又变成了以她为主角而她却毫不知情的饭局。

  除了七嘴八舌的大人们,还有满地疯跑的小孩子,互相追赶着,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叫声,一种像是用使不完的力气发出的叫声。于是,这个饭局是充满着她最讨厌的小孩子的笑声和叫声的饭局。


  上菜之前,莫双一边应付着长辈们乱七八糟的提问,一边又时不时地带着假笑瞪一眼爸爸妈妈,妈妈则是一直挂着一副“很对不起你”的表情。毕竟妈妈知道莫双不喜欢参与聚会之类的饭局,尤其是和长辈们的饭局。

  想必妈妈和爸爸联合起来先斩后奏也是做了一番计划,下了一定决心的。

  木已成舟,莫双已经坐在了这里,假笑也已经挂在了脸上,她还能说什么。


  “奶粉在那个红色布包里。”二舅妈指挥着二舅去拿给孙子的冲的奶粉。

  “你这是啥牌子的奶粉啊,上面一个字都看不懂,还是洋文……”小姨盯着二舅拿到桌子上的一罐奶粉盯了好久,也没看明白上面的字。

  “孩子他妈妈给买的,进口奶粉,我们也看不懂这洋文……这孩子不能喝其他牌子奶粉,一喝就过敏……”二舅妈边冲奶粉边说。

  二舅妈充好奶粉,把奶瓶放在桌子上降温了一会儿,这期间眼神一直追随着地上跑着的孩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试了试奶瓶的温度,朝着地上疯跑地孩子喊了句:“成成,成成过来喝奶了,别和哥哥跑了,乖乖,过来喝奶粉了……”

  在二舅妈的招呼下一个三岁的孩子跑了过来,二舅妈一把将他抱起放在椅子上,脱掉了孩子身上阿迪的外套,又一次拿起桌子上的奶瓶摇晃了几下,再喂给孩子。

  “一看你这孙孩儿就是城市里娇生惯养的,细皮嫩肉,俺们家江小,小时候可没这么讲究……”小姨一脸宠爱地看着白白嫩嫩的孩子,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二舅妈没有回话,只专心地给孩子喂奶。喝到还剩一个底的时候,小孩子突然不喝了,舅舅舅妈不管怎么说好话都没用,推来推去洒了不少,只得作罢,二舅妈无奈地拿出未拆封的湿纸巾给孩子擦了擦嘴,莫双看到湿纸巾上写着“儿童专用”几个字。

  喝完奶的孩子像是完成了大人给的任务一样,跳下了地重新开始了追逐和吼叫。

  “成成,你慢点跑,昨天刚买的新鞋,回去你妈又说你啊!”二舅妈在孩子身后喊着,可孩子并不理会。

  “那鞋子也是好牌子吧……”小姨盯着鞋子上的图标盯了半天,问道。

  “可不是嘛,他妈妈买的,好几千呢!”二舅妈边说边把自己闪闪的皮包放在桌面上,掏出了里面未拆封地另一包湿纸巾擦着手。

  很快,大人们重新开始各自的话题。


  这个饭桌上怕是已经把“你方唱罢我登场”演绎的淋漓尽致了。莫双心想。

  这里一切的一切在外人看来是那么热闹。

  “瞧瞧这一大家子人,真热闹啊!”

  嗯,是啊,二十多个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各自的话,抽烟的喝酒的,乌烟瘴气的,跑跳的,呐喊的,叫嚷的,像菜市场一样,当然热闹了。


  前一天晚上三舅和舅妈带着孙子住在莫双家里,一直折腾到了凌晨,半夜里孩子哭闹不肯睡觉,隔着两道门一个走廊莫双都可以听到那尖锐的哭声。

  无法睡个安稳觉对于莫双来说,是一个不可饶恕的事情。三舅和舅妈常年在外地,这次回来暂时住在莫双家里,而且只有一晚上,按照父母的话来说:“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于是,三舅和舅妈便真的不客气了。

  妈妈怕莫双闹意见,一个劲的劝莫双:“你舅舅舅妈常年在外地,好不容易回来黎市一次,就在咱们家住一晚上,你别……”

  “我知道了!”莫双打断了妈妈的话,且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不懂事。

  在父母和其他长辈眼里不“那么”不懂事。


  莫双复习期间,舅舅舅妈回来聚餐时,本就少言寡语无心参与这些的莫双在席间更是一言不发,回到家后妈妈铺天盖地一顿责怪:“多大的孩子了,连句客气话也不会说吗?家里人都在那,自己摆一副架子给谁看啊……怎么那么不懂事,让别人看看我们就把你教育成这样了?”

  那么不懂事……

  哪么不懂事?

  我没有学会你一见面就扯着笑脸去和每个人嘘寒问暖,我没有学会他们笑话你时还跟着他们一起笑,我没有学会站起来拿一瓶白酒就去和他们划拳“打圈”,我没有学会你逢场作戏的那一套。

  这就是你眼中的“那么”不懂事。


  饭菜上来之前,莫双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可发,倒是舅妈给了她个机会,连同昨晚的气一通发了出来。

  “早就有了通知书现在才请我们吃饭,是不是该罚酒啊?”三舅妈笑眯眯地说。

  “罚酒?做错了才要罚酒吧,何况我没错。”她笑着说。

  “这可不是你错了吗?”三舅妈不分青红皂白,一定坚持说她错了。

  “哦,是吗,他上次把我的埃菲尔铁塔拆了又丢了几个零件,您说这算是谁错了呢?”她指着正在玩玩具的小孩子——舅妈的五岁的孙子说着。

  “……他才多大啊,五六岁而已,跟他计较什么,不就是个玩具吗?”莫双的妈妈觉得刚刚气氛有点尴尬,立马出来圆场。

  “莫莫,这是舅妈没管好他,下次不会这样了,不过你妈妈不是说了吗,就是个玩具而已,再说了,他还小,他家里弄坏的玩具可多了去了,我总不能样样都记得吧。

  “哦,是吗?”她起身夺过他手里正在玩的玩具车说了句:“这车我挺喜欢的,我拿走了,反正您也不是样样都记得。”她坐回位置上,被夺了玩具的孩子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又看看舅妈。

  “哎呦,这可不行,这车可贵了。。。。。舅妈立马一副可怜样。

  “哦,是吗,还是自己买的嫌贵啊……”她还是和刚刚一样的笑容挂在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生气的表情,但言语之间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莫莫,不懂事了啊,不就个破铁塔吗,再买一个不就行了……没事没事,她就开个玩笑,你看看……孩子都快哭了,把玩具还给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命令性的口气。

  她笑了笑把玩具放在地上,看着孩子马上转悲为喜地奔来拿起地上的玩具继续玩着,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刚刚的悲伤没有存在过。

  “我要是这样快哭了 他会把铁塔还给我吗?”她看着舅妈说道。不过很快她笑了:“我开玩笑的……”

  服务员上菜的声音打破了刚刚到尴尬,众人马上回到之前欢快的氛围当中,妈妈不停地给她夹菜,作为妈妈她很明白她女儿为什么说话这么冲。自己擅作主张替她安排了这次宴会,甚至连提前通知都没有。

  她的确是很生气,但不止这一件,她妈妈明白的也只能止步于此。


  她拿起桌子上的白酒,即将开始大人们常说的“打圈儿”。毕竟这些人聚在这里是为了她而庆祝,尽管这一切她都毫不知情。

  饭桌上一共25个人,除去五个吵闹的孩子,除去三个开车不能喝酒的舅舅和哥哥,一共十七个人,一共要敬十七杯酒。

  在她起立之前,手机收到了石雨禾的信息“在干嘛”。

  她简短回复:“给人敬酒。”

  “敬酒?你参加宴会了?”石雨禾问。

  “家里人庆祝我考上大学的宴会。”她依旧面无表情。

  “你办宴会我怎么不知道?”石雨禾作为她的男朋友理应该知道她的一些事情。

  “呵呵,巧了,我也是才知道。”说完,她放好手机起身敬酒。

  收到短信的石雨禾知道莫双此时并不开心,因为莫双一不高兴说话就会阴阳怪气,让人捉摸不透。


  一杯接着一杯,她数着数着发现不止喝了十七杯,不知道喝到第几杯,她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耳边的声音“孩子真的是长大了啊,知道给我们敬酒了。”

  随后紧接着是她爸爸的声音:“莫莫,快,你姨父夸你呢,再给他敬杯酒。”她心里默默大骂了一句,转身笑眯眯地给姨父倒酒:“谢谢姨父。”姨父摸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说着:“嗯,闺女去了大学要好好学习啊,可不敢荒废了学业,以后可是咱们家的高才生呐,咱们家就属你文化高了……”


  她点头应和着,姨父摸着她的手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好在有个小孩子打闹着撞到了她,她才得以脱身。转身给其他“家里人”敬酒时,她想着刚刚姨父说的话,暗笑了声,谁他妈跟你是一家人。

  紧接着几杯白酒又下了肚,等她打完一圈坐回自己位置上时,看着桌子上没怎么动过的菜,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慢悠悠地打开手机是石雨禾连续不断的十五条消息。

  她只回复了几个字:五分钟后来接我。


  那一桌人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后各自散了。她没有要回家的意思,父母要去工作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妈妈临走前说了句:“你舅妈就是开个玩笑,你那么较真干嘛!”

  “你没看出来我也是开玩笑吗?”她依旧是笑眯眯的,仿佛再说:妈,我学会逢场作戏的样子,算懂事了吗?

  妈妈一时语塞,只嘱咐了句“早点回家”便由她去了。

  瞧,她的父母还是一贯的做事方式:一天前你说我还是个孩子,一天后你要我长大懂事,若我没有按照你说的做,我就是错。


  开玩笑?开玩笑!她收起了最后一抹笑容,看到了骑车来接她的石雨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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