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的穿

我说了北京人可别不爱听,别看现在老是嚷嚷北京是个国际化大都市,世界上各大品牌的服装在北京都有专卖店,其实,北京人穿的最土。

过去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你甚至可以这么区别一下,你走在大街上,那些打扮鲜亮、穿着时尚、衣冠楚楚、裤线笔直,皮鞋锃亮的,多一般是外地人。

一般的北京老爷们,皮鞋半个月擦一回就算不错。

北京人为什么穿着的土呢?这不是北京人不爱美,其实是骨子里就没有这种渴望。因为北京的过去,除了是皇城并不是一个像上海那样的对外交流城市。

穿的好跟权利和地位以及财富有关系,这是北京人的概念,所谓“穿衣戴帽量家当”就是这个意思。北京虽然是首都,但是北京成为一个对外开放的城市真是最近一些年的事。

由于北京人的穿着观念淡漠,所以,追风就很流行。追风的原因是什么?就是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北京人在穿戴上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因为北京人脑袋里过去没有时尚这个概念。记得前些年,北京流行紧身裤,也叫健美裤。一下子大街小巷的女同胞们不论高矮胖瘦,年龄大小,每人一件。腿细的即使是健美裤也撑不起来的也来一件,腿粗的跟小象似地把裤子绷的不敢蹲下来的也来一件,一下子满街尽显健美裤,这大概是最好的追风的例子。

有人一定会问,照你这样说,北京为什么是一个高档和时尚消费的大城市呢?这个没错,可是有一样你没明白,这些高档和时尚的商品是谁买去了?指着北京人?早就黄了。

其实这种趋势过去也有,比如商品匮乏的时候,北京的供应是靠全国来满足的,反过来,全国的人都跑北京来卖东西,这就叫“全国供应北京,北京销售全国”。

直到今天,北京在穿着上,论得体,他比不了上海人,论讲究穿,他比不上天津人,论敢花钱买衣服,他比不过东北人。我不认识统计局的,我也没法得到北京人穿着占生活费用的比例这个数字,我想一定不是最高的。

北京人的吃

北京人的吃和他的穿戴是一个档次,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北京的各路风味美食都有,因为北京是个杂居之地。和服装一样,凡是外来的东西特别是高档的东西从来不是给老百姓预备的,因为他们吃不起。

北京过去的大菜是以山东风味为主,因为在北京的人,北方人居多,山东风味可谓是北方人的王牌。

过去北京的大饭馆有“八大楼”,这“八大楼”的叫法是因为这些饭馆都的名称里都有个“楼”字,所以叫“八大楼”。

这八大楼分别是“东兴楼”、“鸿兴楼”、“泰丰楼”、“翠花楼”、“致美楼”、“正阳楼”、“安福楼”、“春华楼”“新丰楼”,这八大楼统统是山东菜馆。关于这个“八大楼”我在我写的《北京的小吃》里写过,这里就不赘述了。

此外卖烤鸭的“全聚德”、“便宜坊”等等,这都是北京正宗的大菜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全聚德”和“便宜坊”。

这两个都是烤鸭的专卖店,“便宜坊”要早于“全聚德”。“便宜坊”在明朝永乐年间就到了北京,而“全聚德”是在清朝同治年间才来到北京,两者相差好几百年。

如果说烤鸭是他们的独创,这其实是不明真相。他们的办法一定是来自民间的方法。拿“便宜坊”的配料来说,吃烤鸭不仅有葱丝,甜面酱,而且还有白罗卜条,烤鸭的皮还可以蘸着白糖吃,这些办法都是南方人的口味。我有一次去云南,在去石林的路上去一家路边的饭馆,那里的烤鸭无论是烤制方法还是佐食的东西,于“便宜坊”一般无二。

鸭子本来就产于水乡,烤鸭的办法应该是多年集成的,而不是哪个人发明的,山东的“全聚德”大概也是这样的经历,至于把烤鸭说成是北京特色食品更是八卦。

两家的烤鸭烤制的办法不一样,“全聚德”是吊炉烤鸭,便宜坊则是“闷炉”。现在,做烤鸭的饭馆,大都采用吊炉的办法,而闷炉的很少见。

虽然“便宜坊”比“全聚德”的历史长,可是“全聚德”的名气比“便宜坊”大,这其实是所谓中央首长成全了他,来了外宾就去“全聚德”,当然就名声在外。

北京除了这些历史比较长的大饭馆,随着当官的各地人都有,北京也有很多地方口味的饭馆在四九年以后开张,当然很多都是外地迁入京城的。

比如湖南风味的《曲园酒楼》,山西风味的《晋阳饭庄》,广东风味的《大三元》等等。

北京还有很多清真饭馆也很有名,例如“鸿宾楼”,吃涮肉的“东来顺”清真炒菜的“南来顺”做烤肉的两家,北城的“烤肉季”南城的“烤肉宛”等等。

北京还有几家西餐馆也很有名,比如新侨饭店,马克西姆餐厅,莫斯科餐厅等,但是,西餐在北京一直是外国人和当官的享用,别说老百姓没有钱,有钱他们也吃不起,吃不惯,文革的是时候,反帝反修,西餐甚至不让你吃。

上述的所谓大菜和知名的饭馆过去跟老百姓都没有多大的关系,主要的原因是经济问题,文革期间,已经不光是经济问题,一些高档次的宾馆饭店是不让老百姓进去的,也就是说,有钱不一定能买得到这也是北京特色。但是大多数的高档餐厅还是让进去的,不过老百姓早就形成了概念,好像那样的餐厅一律不让进,也就很少有人进去。

我记得我学徒出师以后,工资涨到三十四块钱一个月,加上夜班费和营养补助(我最早学徒干的是喷漆,喷漆是有毒有害工种,有补助)四十多块钱。家里不要我的钱,换完了饭票(十元钱就够吃一个月的,而且吃的不错,一般拖家带口的老师傅,十块钱的饭票都不换而是自己带饭)口袋里还有三十多元。

一次约了个”哥们儿”走在王府井大街,抬眼看见了“首都饭庄”(翠花楼文革期间改名叫首都饭庄)。我问我的朋友:“敢不敢进去?”朋友犹豫着问:“让进去吗?”我说:“大不了给轰出来,怕什么的?也不犯法。”

就这样,我们俩斗胆进了翠花楼。红地毯白桌布,头顶上的大吊灯,这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

没有人阻拦,两个人坐在桌子跟前,过来一个服务员递过菜单。这一切在今天没有人不习惯。那个时候吃饭,上普通的饭馆是自己到服务台点菜,服务员坐在服务台后面。点了菜给你一个牌,上面有号码,你的菜得了他就叫号,然后你自己去端。

有个相声里有个笑料说,客人的菜得了,服务眼大声喊道:“250号,肠子,谁的肠子?”说的就是那个时候的事。

现在服务员站在桌子跟前拿着菜谱,我们俩一时就糊涂了,好容易弄明白看着菜谱点要吃的菜,哪还有精神看上面的菜,再说,翠花楼卖什么样的菜我们也不知道呀?

菜谱不像今天,都有菜色的图片,就是菜的名字。找了半天只能找看得懂的菜,鱼还是熟悉的,我就点了一个干烧鱼,朋友则死活不点菜。那顿饭只点了一条鱼,两瓶啤酒,两碗米饭。

我上翠花楼的时候,啤酒很紧张,特别是夏天,一般的饭馆里都没有,翠花楼里有,而且是一种叫北京啤酒的牌子的啤酒,在这之前,我喝啤酒从来都是散装的,放在一个大塑料杯子里的那种,两毛八分钱一升,就是这样的啤酒还要搭着菜才卖给你,北京牌啤酒算是高档啤酒。

我现在还记得那顿饭的价格,干烧鱼两块七毛钱,北京牌啤酒四毛五一瓶,米饭不记得多少钱了,这顿饭花了不到四块钱。四块钱什么概念?我工资的十分之一。鱼和啤酒是什么味早已经忘却,或者说吃完了都不记得,因为吃饭的时候一直紧张。

回到厂里这可是显摆的资本,这个显摆还真是够资格,可着我们班组的人,谁上过翠花楼吃饭去?

正在得意的时候,师傅把我叫了出来:“要疯啊你?一顿饭花四块钱,不过了!这是什么能耐,败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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