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在其经典散文《谈跳舞》中说过:“就普通的社交舞来说,实在是离不开性的成分的,……否则为什么两个女人一同跳舞就觉得无聊呢?”她还引用了契诃夫小说里一段她认为是写跳舞最好的文章来说明“性的成分”:

“……她又和一个高大的军官跳波兰舞。他动得很慢,仿佛是着了衣服的死尸,缩着肩和胸,很疲倦地踏着脚。——他跳得很吃力。而她又偏偏以她的美貌和赤裸裸的颈子鼓动他,刺激他;她的眼睛挑拨的燃起火来,她的动作是热情的,他渐渐的不行了,举起手向着她,死板得同国王一样。

渐渐的那高大的军官也兴奋起来了,他慢慢地活泼起来。为她的美丽所征服,跳得异常轻快,而她呢,只是移动她的肩部,狡猾地看着他,仿佛现在她成了皇后,他做了她的奴仆。”

有10年舞龄的被告人吴峰,就是能把死尸的欲火点燃的疯狂的舞者。说他疯狂,是因为他每晚必定泡在舞池风起云涌般旋转,似吸毒上瘾,否则,寝食难安。

吴峰确实是块“舞料”,挺拔匀称,帅气修长,可以想见他在舞池里的“弓格”不俗。说起跳舞,仅忘了自己是身穿囚衣手戴镣铐的囚犯,耸肩抬臂,眉宇飞扬,眼色迷离。他迷上交际舞不久就荣登“舞王”宝座,远近闻名;探戈、桑巴、迪斯科……,无所不能,女孩们争先恐后请他带舞,懒散颓废、无能平庸的吴峰凭着翩跹舞姿找到了从未有过的男人的“尊严”。

他实话实说,舞场上接触的年轻香艳的女人多了,对妻子慢慢就没了感觉。多少带有“性的成分”的舞动无疑给人性中喜新厌旧的本性火上浇油。他试图在舞场找回曾经的夫妻温情,可正统朴实的妻子与那里的一切格格不入。第一次踏进舞池,没等一曲终了,妻子就撇下丈夫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她说那实在不是我去的地方。

妻子劝丈夫把注意力放在家里,学点技术,下班之余赚点钱为儿子积蓄教育费。吴峰是自幼被父母惯坏了的独生子,从没有过为他人着想的习性,白昼他无精打采地上班,夜晚他生猛海鲜样发挥着灵性,迷醉舞池,越夜越疯狂。妻子善待公婆料理孩子,越夜越孤凉。

吴峰有了固定的舞伴,妩媚可人离了婚的赵蔓。什么事都非绝对,不是所有固定的舞伴都能在“于肢体的流动里感到飞扬的喜悦”中演绎出深艳的感情的。但是,在吴峰和赵蔓之间必然地发生了。幽暗暧昧的灯光下,他,搂着她的细腰,她,轻轻按住他的肩,轻歌曼舞,欲醉欲仙。从此,他不再与别的女人跳舞,他,只属于她。不久,他和她同居了;再不久,他和妻子协议离婚。

想起好多年前,全院大会上检察长极其严肃地下了指令:“洗澡在家洗,跳舞跟老婆跳,除此之外绝对不许有固定的舞伴……”台下发出一片唏嘘。现在想起来,这木鱼倒是敲在点上了。

赵蔓发现吴峰除了舞场上那把刷子,其他方面一无是处,不是可依托终身的主,开始冷漠纠缠她不放的舞伴,并当众拒绝与吴峰伴舞,让疯狂的舞者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辱。吴峰约几天不见人影的赵蔓到同居小屋面谈,试图救赎曾经疯狂的恋情。

赵蔓心已决,吴峰恼羞成怒,操起板凳砸过去,又掏出兜里修摩托的扳手,疯狂地狠砸赵蔓那双美腿,那双曾让他神魂颠倒的美腿,他大声吼叫:“我让你跟别人跳!我让你跳不成!” 腿骨断了,血流满地……。

吴峰说,到了看守所才想起妻子种种的好,能不能捎话给我前妻,等我出去为她做牛做马赎罪。拆散的鸳鸯难团圆。前妻态度很坚决:“不!心凉透了,这辈子不会再与他牵手。”饭凉可以热,心凉难再暖。

2006年9月12日吴峰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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