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是个多雪的冬天。

全国的战备形势紧张,中苏边境武装冲突加剧,战争随时可能发生,人人都紧绷上战场这根弦。五团各连队知青抓紧练兵,搞紧急集合,拉练军演,热火朝天。

冬日里,五大连池地冻天寒,气温下降到零下三四十度,极端天气有零下五十多度。依据兵团屯垦戍边的性质,连队除训练之外,学大寨,兴修水利,搞基本建设,盖宿舍。连队要到三池子边打石头,大田地里起冻土。各项任务,都离不开大量的炸药。

当时连队所需炸药只能到团部去领,但所能领到的炸药少得可怜,根本不够用。当时我突发奇想,能不能试着自己做呢?考虑再三,我向连里提出了研制土炸药的请求,没想到很快就得到了批准。

时间紧,任务重,到底怎么办?那时最响亮的口号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火药是中国的四大发明,这打小就知道,可具体怎么做就不清楚了。记得我询问胡金宝连长时,他告诉我做炸药的材料是硝、硫磺和木炭,还明确说出了比例是1∶2∶3。可是眼下去哪里找这些材料呢?道听途说厕所墙上有尿所形成的硝,甚至我曾想到那个臭烘烘的地方去刮墙皮,木炭可以找替代品,这硝和硫磺可真的是没处寻。

群策群力作用大,大家都在给我出主意想办法,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巧妇难做无米之炊,没有材料怎么干,我四处打听什么东西可以代替硝磺。情急之下,听老职工说,化肥也能做炸药。化肥在连里的仓库中就有,做炸药是当务之急,所需的材料,连队肯定会支持。“硝”可以用化肥硝酸铵代替,仓库里有的是;“木炭”,我们没有,但可以用锯末子代替。没有“磺”咋整?老职工说,硝和锯末中再加些柴油进去,就可以制成炸药。

我受到很大的启发,心中多少踏实了一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要兑现的。我向连里提出要求,找来硝酸铵化肥、锯末和柴油,在连部前边的空地上支起一口大锅,准备好所用木柴,冒着严寒,开始了研制炸药的工作。按老职工的说法,硝酸铵、锯末按3∶1的比例,放在铁锅里炒,一直炒到锯末和化肥都变成了黄色,就可以了。但火候一定得掌握好,不然的话,容易引起燃烧和爆炸,那就太危险了。那阵子,我怕着火,刮风天不能干;下雪天怕潮湿,也不能干;只有好天气才能下手。这活一个人干不了,秦剑波和其他几个人成了我的帮手。

我们在大锅里加入锯末炒干拿出备用,而后把硝酸铵倒进大锅,添柴加温,把硝酸铵熬成水。硝酸铵水降温到50度上下,加入炒干的锯末搅和均匀,最后加入柴油搅拌,冷却后就可以做成炸药了。炒锯末伴随着木头的香气,我干得还挺得意;硝酸铵熬成水也未觉得怎样;锯末下锅融入硝酸铵水中,难闻的气味四溢,让人窒息,窜的鼻子眼冒火;我们捂着鼻子搅拌一会儿,锯末已开始变色发黄了,顺手把柴油加进去,随着“轰”的一声,浓浓的黄烟腾空而起,翻滚着形成“蘑菇云”,热浪扑人,吓得人们慌忙逃避。原来是硝酸铵的温度太高了。经过几次摸索,等降温后把炒好的锯末倒进去搅拌,再加上柴油继续搅拌,总算做出了炸药。

这炸药到底行不行呢?我将火药包成炸药包,跑到果树趟子的空地里,点燃后撒腿就跑到几十米外卧倒,捂着耳朵瞪着眼睛看那“滋滋”冒着白烟的导火线越来越短。随着“咚咚”的心跳,听到的不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而是闷声闷气的还没二踢脚动静大。原来只是80公斤的雷管炸了,炸药却没响。我们兴高采烈而来,垂头丧气而归。

“一硝、二磺、三木炭”这比例没错呀。我又开始琢磨了,这所谓的“硝”“磺”“木炭”都是替代品,比例是不是也该有变化呢?又经过多次的反复测试比例后再试。一声巨响伴着炸起的冻土在空中开花,又噼里啪啦下暴雨一样落下来,我的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虽然在这儿实验成功,到时能不能炸石头才是最终考验。我们把成袋的炸药装在雪爬犁上,拉到三池子对岸的石龙中去炸石头。在打好的炮眼里填满炸药,大家跑到100米外隐蔽起来。一声巨响,感觉脚下面冰都在“嘎嘎”作响。真的成功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做了这么点事,领导还在大会上表扬了我,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战友还记得这件事,并让我写出来。说实话,现在想起来都后怕!露天用大锅明火炒炸药多玄啊,拿着大铲子在锅里翻来覆去地搅拌,跟炒菜似的轻松。那时候真是吃了豹子胆啊!只觉得好玩了,真是无知者无畏,要是让我今天再去那炒炸药,我可真不敢“玩命了”。

【作者:陈玉杰  1952年10月出生,男,北京第67中学1969届初中毕业生。1969年8月12日来到2连,农工1排3班农工。1973年4月支援三江平原开发调6师59团4连,1974年秋调6师68团17连。1979年1月困退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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