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7月,为了改善连队知青居住生活条件,满足基建生产的急需,连队领导决定成立制砖班,自力更生制砖盖房。我和班里的战友奉命,要到离连队十几里的金龙岗,制砖坯。接到任务,不由分说,我们带上行李和干粮,早早地向东出发了。

金龙岗是条土岗子,富含砂土,岗子西头有条不宽的河沟子,有水,就有得天独厚的制砖脱坯条件。它不高,与其说叫“岗子”,不如说是临水大土坡子。再往东去,离新建的五连不远。岗子下面西坡,有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平地,顺小路走到半坡上,我们在那里竖立一顶帐篷,那就是我们的窝。

帐篷前面一小块平地,则是每天工作练活的地方,是我们大展身手的地界。帐篷里,木头架子上面铺草帘子,搭好铺,大家把行李放下。我们勘察好地形,决定了取土取水的路径,由此,制砖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

脱坯的程序:先砍下一根大拇指般粗的树枝,切成2尺长的小段,用火煨成半圆型,两头烫出小孔,穿上粗粗的铅丝,做成半圆形的木弓子。再打上几条长凳,钉上木条,当案子,就是工作台子。连队木匠为我们做出有三个砖型大小尺寸,连为一体的木盒子,上边包上铁片,一整套脱坯用的工具就制备齐了。帐篷前平整出几十平方米的场地,铺上细沙,我们就开干了。

取土地点,就在我们帐篷旁边不远。我们要把装满土的独轮车,沿小路推到坡下的制砖场。独轮车不好推,“独木难支”,何况滚动的小车,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很难控制平衡,翻车是经常发生的。

北京知青辛正喜,平日里好习武练身,身大力不亏,在坡道上,推起独轮车,走起路来,上下自如,四平八稳,不愧是个练家子。看着他那轻松的样子,我心中也想比试比试。可车一旦到了我手里,就不听话了,左歪右拧,晃晃悠悠。

第一次推车,土没有满装,我沿着坡路向制砖场地走去。一路上,道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急拐弯儿多,坡度大。车子越走越快,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我越发感到难以控制。车子左右摇晃,上下颠簸。眼看就要翻车,我心里十分紧张,下意识的双脚用力蹬着地,身体后倾,上抬下压,尽量降低车速,努力保持独轮的平衡。

凡事都有个磨炼过程,不论干啥活计,几番坚持下来,总会找到窍门。推独轮车经过上坡下坡,跑上几个来回,我基本上找到了掌控车子平衡的要诀和感觉,就当独轮车是条脱缰的野马,也要制服它。不长的时间里,能够迅速地掌握一种劳动技能,我心中多少有些惬意。

我们用独轮车每天推土,几天下来,眼看着咱制砖场上,备料的土堆得像个小山。

第一天,我们在土堆上挖坑,从旁边河沟里取水和泥。和大泥,脱大坯,这活儿又脏又累,大家用铁锹反复地翻腾揉搓着。泥和好了之后,还需要醒上一宿,才能用来制砖。

第二天,制砖用的泥已醒好了。清晨早起,朝霞映满山岗。我们来到坯场,先把泥堆上的草苫子掀起来,再把坯盒子,也就是“砖模子”,灌上细沙,弯腰用双手顺着泥堆,由上至下挖下一块长方型的泥块,滚上细沙,站起身来,翻手摔到木盒子里,填满四角。用木弓子刮出平面,扔掉多余的泥巴。再端起一米长的木盒子,跑到坯场的尽头,使劲扣下,三块漂亮的砖坯瞬间稳稳地摊在地上。这是一项技术活,要稳,准,狠,要四边见棱见角。再将砖模子里的砖坯放到晾晒场上,一排排地摆好,砖坯也就算做成了。人们一路小跑,来来往往,周而复始,一天下来,几百趟,活计可真是够累人。

“哈利”是我从连队带回来的一条小狗,毛茸茸胖乎乎的。休息时间,“哈利”经常跟着我,到附近的草甸子上溜达。“哈利”在空旷少有人迹的大草甸子上撒欢跳跃,非常可爱,它成了我无拘束的倾诉对象,是我们制砖班的编外成员。

北大荒的草甸子,实际就是低洼沼泽地。一眼看去,甸子上塔头墩密布,地里边除了泥水就是一个连一个的塔头墩子,一脚踩下去,水就会从脚下的茅草棵子下溢出来。要想通过此地,就要像兔子一样在上边跳跃,一不留神就会陷到里边。搞不好还会因草甸子层薄,甸子开裂,人也会陷下去,还是有人身危险的。

我走到草甸子边,“哈利”显示出异常兴奋,在甸子中撒了欢,无论你怎么招呼,它就是不听话,头也不回,撅着小尾巴,向着草甸子深处跑去。我怕它有个意外,情急之下,顾不了许多,踩着高低起伏的塔头墩,跟着追了过去。鞋进水了,裤子也湿了。最后,好在“哈利”就范了。回到帐篷里,想到在草甸子里的追击过程,我有些后怕了。如果真的陷进泥潭,我呼天唤地,天地不应,生死难料,很可能就与连队的哥儿们拜拜了。

老天长脸,这段时间里,多晴少雨。砖坯拉回连队,烧窑成型,用在盖宿舍上。我们按时完成了任务,回到了连队,迎接麦收。

(作者:赵光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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