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正值金秋十月,可H市已经提前进入了冬季。

  傍晚的街道上,寒风凛冽逼人。除了川流不息的车流,剩下寥寥无几的那些行人,个个都紧裹着厚厚的大衣或棉袄,把头、脸缩在衣领或围巾里,只露出眼睛。这些依然抵挡不住寒气的袭击,行人们不住地跺着脚搓着手,嘴里“嘶嘶”不停地呵着汽……

  天天夜总会里灯火辉煌,暖意融融,可生意却冷清得门可罗雀。

  “唉!——”黄总坐在办公室从监控里看着那三三两两零散的客人,急得额头冒汗,连声叹息。

  为了增强在同行业中的竞争力,黄总前一阵放假歇业,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改进了场所里的硬件设施,重装开业后又完善了各种奖惩制度、大幅度提高了员工的服务热情,使得场所内的服务环境、硬软件设施居于全市同行业之首。可是新装上阵的夜总会在经营上非但没有带来预期的轰动效应,反而越来越冷清起来了。

  眼看着上客的高峰期就到了,可是到店的客人依旧是寥寥无几……

  黄总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地吐出来,看着眼前袅袅升起的青烟,他陷入了沉思:人们的消费习惯其实就是习惯性消费,你给消费者留下了好的印象他会一直来你这里消费。你停业装修,人们也习惯性地认为你停业装修了或者放假了,生意自然就会萧条。

  黄总连抽了半包香烟,烟缸里挤满了烟屁股。经过反复思考他觉得应该在宣传上做些文章,让消费者知道自己在硬软件设施上比之前都有所提高。

  “可是,如果在电视上做广告,费用是很高的,包括前期制作特别是文化部门的审核等等,又复杂又耗时。而且,上面对于这种行业的广告很敏感,审核起来很认真……”当黄总召来陈红把想法跟陈红商量时,陈红为难地看着黄总的脸色,试探着分析道:“其它媒体广告?同样……,或者用最原始的张贴海报?”

  “海报?……噢!……有了!”再度陷入沉思的黄总听到“海报”二字时茅塞顿开。他在烟灰缸中按灭了手中的烟头,胸有成竹地打断陈红道:“有了!听我的,就这么干!……”

  第二天一早,全市大街小巷到处张贴着八开的彩页小广告:“天天夜总会经过升级改造,新装登场。为了答谢社会各界及新老客户,现隆重推出以下各项优惠服务套餐……”。这些都是陈红按黄总的意思,连夜请人设计、彩印并张贴出来的,广告上还有温馨的包房搭配着充满诱惑的性感美女图片,免不了让人遐想联翩。

  当天晚上,天天的客流量有所增加,黄总交待陈经理:“今天晚上继续安排张贴广告。”

  第三天一早,城管部门就找上门来了。

  来人严肃地指出天天张贴的小广告影响市容甚至糟蹋城市形象的严重性,警告陈经理:“停止广告张贴,并尽快清除已经张贴的广告。否则要严加处罚并给以媒体曝光!”。

  城管走后,陈红向黄总反应情况,并战战兢兢地问:“要不要?万一罚款曝光……”

  “继续贴!”黄总微笑着果断地打断道:“有事我顶着。”

  第四天一早,陈红慌慌张张给黄总送来了城管部门的书面警告书:“天天夜总会:现针对你单位连续张贴……严重地影响了市容市貌的整洁,现书面给予警告,限令……,否则,予以重罚。同时给予在电视、报纸等媒体曝光!”。陈红小心翼翼的问黄总:“要不给城管局长打个招呼?”

  黄总看了看警告书“哈哈”大笑了起来,大手一挥故意打着官腔道:“不,不要搞那些请客送礼的腐败勾当嘛!要光明正大嘛!记住:给我继续贴!”。

  陈经理疑虑重重地去了,边走边自言自语:“唉!疯了……疯了……”

  几天后。电视、报纸,全市各个新闻媒体都发布了同样的一条新闻:“天天夜总会因为非法张贴小广告,影响市容环境被我市城管部门处以一万元的罚款,并予以电视曝光……,在城管部门的批评教育下,天天夜总会的黄总通过媒体向全市人民公开道歉并保证……”

  晚上。天天夜总会的办公室里,黄总手里拿着报纸,看着自己在电视新闻中满面红光的形象,再看看监控中夜总会门庭若市的火爆场面,欣慰地笑了。

  他心里得意的想起了某笑星的几句台词,在心里自娱自乐搞笑地默念着:“感谢TV,感谢MV!感谢人民城管!”


  第二十章(2)

  初冬的黄昏,寒风凛冽。林立的高楼脚下,躲在残阳阴影里的步行街显得有些阴冷。

  寒冷的天气明显抵挡不住人们对户外生活的追求,街面上熙熙攘攘地不泛逛街散步和牵狗遛弯儿的人们。

  街心,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妇优雅地款款而行,她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齐腰的貂皮大衣,一双好似为她定制的细长的黑色皮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那颀长的美腿。那靴子和她上身的貂皮大衣呼应着,衬托出少妇那姣好迷人的身材。只见她挺直腰身,端庄地细步轻迈,举手投足之间洋溢着高雅诱人的贵妇气质,简直就是都市街头的一道典雅亮丽的风景。

  少妇右手牵着一根精致的皮质狗绳,绳子的另一端套着一只可爱的贵宾犬。贵宾犬穿着一身同样得体的棉质“袄连裤”,和一双——不!应该是两双棉鞋,充分显示出主人对它的体贴和关爱。

  小家伙不停地在主人面前卖乖耍宝,摇头摆尾地逗趣嬉戏。那狗一会儿跑到主人前面讨好地盯着主子甩着尾巴静坐或匍匐着,一会儿又人似的直立行走并对着主子做拍手状。女主人时不时弯下腰来在小家伙头上亲密地爱抚一下。

  少妇坐到了长椅上,轻轻地把贵宾犬抱起来,让它也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少妇优雅地从随身的拎兜里掏出根火腿肠,又拿出小刀仔细地削成大小相仿的碎片,一口一口怜爱地喂着她的宝贝……

  在这个寒冬寒冷的傍晚,如此温馨和满怀爱意的场面让人感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街角那只龌龊的垃圾桶旁边,一条瘦得皮包骨头的流浪狗早就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它移动着被冻得瑟瑟缩缩、肮脏无比的身子慢慢向少妇靠近。

  从它那充满渴望的狗眼里,可以看出它正迫切地期望着少妇的施舍,它早就饥寒交迫了。

  流浪狗摇着尾巴,匍匐着来到少妇的脚边,嘴里“呜咽”着作讨好状,它渴望着、向往着象贵宾犬一样温馨的待遇……

  “去!——”果断的一声断喝,随声而起的是迎头一脚——少妇高贵的鞋鞋尖踢飞了流浪犬,也踢破了流浪狗温馨的美梦。

  流浪犬灰溜溜地呜咽着落荒而逃。

  刚从临街的一家烟酒店回访出来的启明,把眼前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凄凉。

  启明独自走在街边上,从林立的高楼间隙里挤出来的一缕斜阳从背后把启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怪异的“人”字。

  人?!我何尝不是那条流浪狗呢!——启明心里怪怪地想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冷漠的笑容。

  一阵寒风吹来,启明缩了缩脖子,不知道哪家店铺里的喇叭传来一阵张学友低沉凄惨的歌声:

  “晨曦细雨,

  重临在这大地,

  人孤孤单单躲避。

  转身刹那在这熟识的路旁,

  察觉身后路人是你;

  ……

  为何你眼光年月未变,

  思忆怎么要再返旧年,

  你说要走的一晚……”

  听着听着,启明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从前,回到了跟包娜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想起了听话的蕾蕾和曾经温暖的家庭……,又想想自己带着期望、满怀歉意地跟包娜商量重组温暖的家庭遭遇拒绝时的那个情景……突然启明感觉自己就是一条灰溜溜的丧家之犬。

  在这冬日渐进傍晚的街头,启明孤独地行走着。走着走着,自己的影子消失了,看着林立的高楼大厦上那逐渐多起来的亮了灯光的窗户,启明想象着窗户里一个个温暖的场景,想象着一个个温馨的家的故事,心头又平添了些许哀愁,不知不觉中颓然泪下。

  启明不知道属于他的那扇窗户究竟在哪里,他信步走在傍晚的街头,失魂落魄地张望着周围的万家灯火。

  “听说过,没走过!两万五千里……”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打断了启明的思绪,他抬起手,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是阿文。

  启明的好友阿文是出租车司机,爱好文学,是本市作协会员,常有文字见诸国内各大报刊。阿文大多数时间以开出租为业,偶尔还天南海北地不是参加笔会就是采风,也算得上是个文人。

  “喂!在哪儿呢?”接通后,阿文在那头咋呼道。

  “步行街!”启明简洁的回答道。

  “怎么?这么好的兴致!逛步行街去了?……好几天不见了,晚上一起吃饭……然后去天天K歌,听说那里新装修的,还有特色表演……不见不散!”阿文兴致颇高,说着说着,不容置疑地挂了电话。


  第二十章(3)

  夜幕下的H市的街头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一个人影。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差不多逼光了所有的行人。路灯、霓虹灯,甚至随着滚动的车流移动着的车灯的光束无一例外地都透着一股凄冷的寒意,射出一道道冷光。

  通往天天夜总会的巷子口出奇的宁静,只有高架在巷子口上的那块不显眼的彩色霓虹灯不厌其烦地滚动着、交替显现着“天天夜总会”的中英文招牌。

  巷子口两边沿街的路牙上,整整齐齐、密密麻麻低调地停满了各种名贵的轿车,一直向两边延伸开来。巷子里的墙壁上被寒风撕扯得破旧不堪的一张张“专治性病”、“包小姐”、“购枪支”、“代孕”等五花八门的牛皮癣广告,在霓虹灯的辉映下像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精灵般依稀可见。

  穿过不太长的巷子,推门走进天天夜总会的大厅,让人顿觉柳暗花明,春风拂面——

  只见地面上铺的那高档的大理石地砖,辉映着高挑的、被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天花上那气势恢宏的巨大的水晶吊灯,整个给人一个金碧辉煌的感觉。

  大厅里暖气逼人不说,更有有身材苗条、面容姣好且穿着暴露的迎宾小姐齐刷刷地分立门内两侧,颔首微笑着、甜甜地用含糖量极高的声音齐刷刷的致词欢迎:

  “欢迎光临天天夜总会,您的满意是我们天天的追求!”

  启明跟着阿文和另一朋友巴图进了大厅,在领位少爷的带领下往电梯口走去。室内外较大的温差、加至晃眼的灯光,启明竟然感觉有些不适应似的,额头上沁出了些汗珠。

  启明喜欢K歌,发泄,但从不酗酒。启明喜欢音乐,他喜欢那种能够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通过歌词和旋律表现出来的歌曲,喜欢默默地品味音乐的内涵。启明特别喜欢中国原创摇滚音乐。启明对那些自以为声嘶力竭、呼天抢地敞着嗓子嚎叫就是摇滚的“伪摇”们嗤之以鼻。他认为那是对音乐的亵渎和糟蹋。

  三楼的待钟室里,大部分小姐都上钟坐台去了,余下的一如既往无聊得有的围坐在一起打扑克,有的在玩手机,还有的在闲聊、侃大山。

  小玉和张小雅扎推儿在一旁聊天。

  “姐!你知道吗?张工这个凯子其实是个公务员呢?那天他喝醉酒后亲口告诉我的,在政府一个叫什么国资委的部门,还是个什么小头头呢!只是他的一帮朋友在外面玩的时候习惯性地叫他张工……”小玉话语中透着些许得意,悄悄地跟张小雅说。

  “那你更要好好钓住他呀?!”张小雅鼓励道,语气中有那种中了奖般的喜悦,又明显地暗藏着一丝羡慕。

  “放心好了,他跑不掉的!”小玉狡谲地窃笑着,一脸的平淡和无所谓更凸显出她内心的邪恶。

  “上次他答应帮你交房租,钱给你了没?”张小雅一边玩着手机游戏,一边随口问道。

  “你说呢?!……”小玉不无自豪地反问道:“你也太小看本小姐了……再笨!我看也看会了呀?”

  “哈哈哈……”俩姐妹心照不宣,几乎同时笑了起来——这几天都不知道几个凯子帮小玉交了若干次房租了……

  正笑着,有服务生在门外喊道:“陈经理让你们都到3108包房,来客人了……”

  3108包房里,启明和阿文、巴图坐在沙发上,十来个小姐在他们对面一字排开。

  陈红领队似的站在一旁,向他们推销着:“几位请看,我们的姐妹一个个都很出众,而且都温柔体贴……,您看您合适哪位?”

  阿文笑着说:“听说你们这里有坐裸台的?还有什么人体彩绘、脱衣舞,还有用下体做特技表演开啤酒、喝啤酒的?”

  陈红走过来,顺势坐在阿文身边毫不见外地说:“看大哥您也是熟客,也就不瞒你了,有,是有的。不过要等到午夜过后……为的是你、我,大家的安全……。”

  陈红小声说道,神秘的语气中带着体贴。接着,话题一转打趣般的说道:“要不这样,你们一人先挑一个玩着,到时候我再来安排。总不能这好几个小时,你们几个大老爷儿们就这样干唱啊?”

  于是,阿文、巴图一人挑了一个小姐。

  启明根本没有心情,顾自低头抽着烟。阿文喊道:“怎么?启明今天怎么不选呢?装好男人呢?……”

  “不!不!我不想……”启明正拒绝着,无意中一抬眼——面前的小姐中,有一双不羁中带有不屑,而又流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忧伤的那种特殊的眼神正向他扫来。

  而且就在四目相对的片刻,启明心里明显感觉到了对方貌似我行我素无所畏惧的眼神里有一种莫名的掩饰不住的温情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让他有一种久违的心动。

  看着眼前身材苗条,长发飘逸,顾盼有神三十多岁的女子,启明不由得怔住了。一刹那,启明果断地一抬手:“就她吧!”

  那小姐就势走过来,坐到了启明的身边,很是大方。

  她,就是小玉。

  一向大大咧咧的启明,此刻竟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红着脸,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

  阿文、巴图他们那两对很快就进入了状况,且歌且舞,觥筹交错起来,更是显得启明和小玉他俩局外人似的格格不入,有些沉闷。

  小玉首先打破了沉寂。

  “啵!——啵!——”她熟练地打开两听啤酒,一只手拿起一听麻利地相互碰了碰,递给启明一听:“来!哥,我敬你一个!”

  启明机械地接过啤酒,红着脸说:“我酒量不行,几乎不怎么能喝的!”

  “不要紧,你随意!”说着,小玉仰起她那细长的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干了。

  启明分做几次才勉强干了。看着眼前这骨子里透着一股霸气的小姐,他强压住内心的躁动,暗自思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启明从来就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他使劲摇了摇脑袋——没醉,他还没有喝酒。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启明一晚没有唱一首歌,就顾着陪着小玉喝酒了。虽然在小玉的照顾下他喝得很少,但是已经有了些醉意。

  借着酒精的作用,满脸通红的启明和小玉相依而坐。启明不时偷偷注视着小玉白里透红的面容,启明好像猎获了一只野兔的雄鹰,渐渐地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心旌摇荡起来。

  小玉用幽幽的眼神敏捷地回应着,可总是透着一丝稍纵即逝的哀愁,可就是那若隐若现的一瞬间,还是让启明那天生比鹰眼犀利的双眼捕捉到了。

  启明的眼神似刀,天生充满了一股凛然的正气。曾经在漆黑的夜里跟靠近羊圈的狼对视,硬是逼退了眼冒绿光的饿狼。

  “怎么啦?!”草原人特有的英雄气概,让启明不放弃任何仗义的机会,他一把抓住小玉的手悄悄的问。

  小玉回避着启明鹰隼般的眼神,一股酸涩的泪在眼睛里游离,终于没有流出来。

  她小鸟依人般缩了缩身子,偎在启明怀里,又使劲搂了楼他的腰:“没什么!……”

  “不要紧!告诉我……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会帮你的!”启明不容置疑地说。

  敬业的小玉,似乎不想扫了启明的兴,可是启明内心的那股冲动已荡然无存。万般无奈,借着酒性小玉的故事被打开了:

  ……

  启明被小玉悲惨的命运打动了,他觉得他应该帮助小玉摆脱困境。因为。他是草原上的鹰,是正义和英雄的化身,他想起了巴特尔的故事。

  启明觉得,自己是喜欢上小玉了,以至于后来的艳舞等表演,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曲终人散,他把小玉约了出来。


  第二十章(4)

  凌晨。H市某个宾馆的客房内,适中的暖气让房间里春意盎然。

  一阵云雨之后,小玉裸露着魔鬼般苗条却又匀称得迷人的身躯躺在床上。一条鹅黄色的浴巾恰到好处地、点缀般的搭在腰际。她微闭着双眸蜷缩在启明身旁,脸上写满了疲惫又洋溢着无穷的甜蜜。

  同样以一袭浴巾遮羞的启明,倒是毫无睡意。他一只手支撑着腮部面对小玉侧身半躺着,默默地欣赏着小玉那天生的凝脂般乳白的皮肤和她那满足又略带倦意的面容,止不住心里又泛起无限的爱意。这么可人的女子,怎么能以这种方式生存,又怎么可以再这样继续下去……

  启明情不自禁地俯身在小玉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嗯……”小玉不耐烦似的嘴里嘟嘟嚷嚷、含含糊糊地娇嗔道:“干嘛呀!?……我要睡觉……”

  “谁叫你长得这么迷人呢?”启明轻声答道,索性一把把小玉搂进怀里。

  “讨厌!……还让不让人家睡觉了呀?”小玉扭动着身子边往启明怀里钻,边嘴里嘟嚷着说。启明顾不了那么多,他侧着身子就势深深地把小玉揽在怀里,让她那娇柔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

  于是,两个身体扭曲着、缠绕着、交错着,又相拥着拧在了一起……

  天亮了。

  小玉的手机响了,打破了房间里的静谧。小玉懵懂地从枕边拿起手机看了看,忙按了静音,她似乎醒了几分瞌睡。

  小玉看了一眼身边正酣睡的启明,悄悄地起身下床、裹着浴巾匆匆忙忙悄无声息地进了卫生间。她轻轻地关上门,故意用睡意朦胧的语气接起了电话:

  “哎!……是我……噢!我正在家睡觉呢?……再说吧!一会儿起床后我打电话给你再定。嗯,拜拜!”

  这边刚撂了张工的电话,小玉便连忙轻声给张小雅打电话:“姐!我是小玉,下午家里方便么?张工想要过来……噢!噢,我知道了!”

  刚才的电话是张工打来的,今天下午他休息,想去小玉她们的住处过二人世界。

  小玉刚才之所以没有答应张工,就是担心张小雅那边下午也要带客人回家而撞车。果然,张小雅也约了朋友下午去家里。

  那只有让张工到外面开房了。——小玉暗忖。

  蹑手蹑脚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的小玉,此刻已经睡意全消。她站在床头轻轻地推了推启明:“哎!哎!天亮了,起床了?……”出于职业习惯,小玉用征询的眼光看着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启明说:“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嗯、嗯……”启明迷迷糊糊地只从鼻孔里哼哼着答应着,轻轻地翻了个身,依然接着沉睡。

  一会儿,小玉又脉脉含情地说:

  “……你反正有我的电话号码,下次有时间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玩,我给你做饭吃。好吗?”

  一股久违的暖流贯穿全身,启明不由得睁开眼,凝望着站在床边的小玉,依依不舍地说:“好的!……好的!”

  于是,小玉匆忙穿衣、洗漱并稍事粉黛,很快收拾完毕。

  小玉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块小时候母亲给她的那块随身的如意玉佩,和昨晚启明给她的八百元钱。

  小玉小心翼翼地戴上玉佩,在胸前扶正,然后随手把钱放进挎包里,挎上包。

  小玉又俯身在启明脸上亲了一下:

  “拜拜!别忘了有空联系我!”

  小玉转身,匆匆地走出房间,随手关上房门,走了。

  看着离去的小玉的背影,早就醒了的启明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睡意。

  考虑再三,启明总是觉得小玉是个骨子里善良的好女人。


  第二十章(5)

  下午,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把城市里的大街小巷渲染成了一片单纯的白色。洁白的雪,把整个繁杂混沌的世界盖了个严严实实,几无瑕疵。

  上午在市政府开完反腐倡廉工作动员大会并吃过工作午餐的张工,下午不准备回国资委了。本来张工想去小玉那里,可是小玉电话里说还是在酒店里氛围好,有情调。

  张工停好车,夹着装有会议记录的文件袋,领着小玉来到某家连锁商务酒店,张工是该酒店的铂金会员。

  张工挽着小玉推门进来的瞬间,大厅里熟悉的装修格调让他有一种温馨如归的感觉。

  张工在前台愉快地出示了会员卡,并选好了房间。

  “先生!您的房间折后价是156元,加200元押金,一共请您支付356元!”服务员彬彬有礼地对张工说。

  “好的!”在她的注视下张工掏出所有的口袋里、包括零钱在内,大大小小所有的现金,凑一起才勉强够交房钱。——信用卡忘在停在外面的车里,又下着雪他懒得去拿。当然在小玉面前不能掉链子,张工红着脸不无矜持地跟服务员商量着说:“不好意思,身上就这么多零钱……我是铂金卡会员,按《会员章程》可以免押入住,并享有快速退房的特权嘛!”。张工语气中充满自信。

  “嗯!……”服务员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好吧,只是房间里有一些有偿使用的商品,我们就要先撤掉!”说着,顾不了张工的感受,拿起对讲机:“楼上的服务员,请把****房间的有偿使用品撤了……”。

  张工知道,这是他们店自定的自以为是的条款。

  张工付了房钱,挽着小玉逃也似的快步走往电梯,仿佛身后有无数双或歧视或防备的眼光,让他如芒刺背的浑身不自在。这种赤裸裸的防范让他尴尬无比,全没了铂金会员的那种尊荣。

  走进电梯,看着厢壁上精心装裱着的《会员章程》,搂着小玉的张工不由得感慨万分:“哎!生活中总是有那么些尴尬让人们无可奈何……”

  “没什么呀?我也不是别人,……”小玉显然没有明白张工的心理,没心没肺的说。

  “哪呀?!我在为酒店的上层感到悲哀——酒店上层推行会员制度的根本目的,是以贴心便捷的服务吸引并留住优质客户来创造最大的利润。可是,酒店总部的头头脑脑们在决定这些行之有效的营销策略时,绝对没有想到落实下来会扭曲成这样,……这样一种让客人无比尴尬的怪状。”张工自我解嘲地说。

  电梯门开了,张工挽着小玉走出电梯,一边往房间走一边继续说:“再说,能凭消费升级到铂金级会员,谁还会白拿白用或偷拿你那些有偿使用的商品呢?其结果无非是我以后再也不住他们的酒店了。——如果,如果此情此景让那些决策者们看到,那么尴尬的就绝对不是我了……”张工滔滔不绝地发表着感慨,显示出他敏捷的思维和老道的经营头脑。

  搂着小玉进了房间,张工胳膊轻轻一带顺势把门掩上,急切地正要抱住迎上来的小玉亲热,只听得“啪”的一声,张工夹在腋下的文件袋掉在了地板上。小玉捡起来,顺便瞅了一眼:“反腐倡廉章程”几个大字映要入眼帘。

  小玉一边迎合着跟张工缠绵一边调侃着问:“如果给你们开会的领导知道你这会儿,该有多……”

  “管他呢?!”此时的张工全没了在会场上做报告时的矜持和听报告时的严谨,更忘记了刚才《会员章程》给他带来的尴尬。

  张工更不会想到小玉没说完的是“尴尬”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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