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事情已经平息的王晓阳没想到市局纪委盯住张国庆被杀的事不放。查来查去,结论是王晓阳身为行动负责人负有审查不严的领导责任。局党委研究决定给与王晓阳副队长免职,停止工作的处分。队里人都觉得很意外:领导不都说没事了吗。不过有的人挺高兴,别看尽量憋着,那种看别人掉井里的兴奋劲儿还是掩饰不住。一些人看他的眼光怪怪的,有幸灾乐祸,有不屑的,种种,反正是他有生以来看到的人的嬗变如此之丰富,前几天还笑脸相迎,现在成了对面不相识了。热脸换成了阶级斗争的冷脸。

  只有他老妈安慰儿子:“别往心里去,芝麻大的官不干又能怎的,咱家钱够花,用不着你费劲巴力琢磨那事,犯不着跟那些人赌气。”

  “当官跟钱有什么关系呀,我又不想贪污。”王晓阳冲他妈嚷嚷道。当官的好处是心情愉快,当不上官心情就不能总是那么愉快。王晓阳心想。

  王晓阳请了病假,猫到狗窝里前思后想了大半夜。好像是想明白了,美美地睡上一觉。睁开眼已经快十点了,一个人住真好,没人唠叨你起床,没人打扰你思维。这不,牙刷都杵到嘴里好久了,牙膏沫顺着嘴角流下来。张着嘴时间长了,不舒服才想起自己在干什么。胡乱地擦下嘴,拿出笔记本,把昨晚和刚才想的东西梳理一遍,用自己才看得懂的文字记录着还不时地勾勾抹抹。这还是刚参加工作时马培根给他培养的习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停止工作,哼,更不错,我正愁没时间呢!我要是不把二疤瘌生前的活动查个底掉我还不上班去了呢!”一边涂着一边气哼哼嘟囔着。

  将近夜里十二点才回到狗窝。比上班还累,他一边敲着小腿肚子一边兴奋地想,总算没白跑一天。今天出去的时候,他把手机扔在狗窝里,就想图个清静。拿起手机,哈哈,曹宪的,张斐然的,段晓航的,就是没有领导的,支队长平时看起来跟自己挺好的,唉……他也没兴致跟张斐然他们回电话了。他又在笔记本上添了点东西,满意地睡觉了。

  第二天刚想出门,段晓航就堵在门口了。在缉毒队里段晓航跟王晓阳走得比较近,没事就找他唠嗑,或者一起吃饭什么的。他也愿意和她在一起,跟她说话、唠嗑乃至呆在一起就感觉特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天南海北的,特放松。跟别人在一起就不行,跟同性在一起更不可能,可能同性之间都有戒备吧,尤其是雄性之间。王晓阳他们几个人晚上要是有什么娱乐项目也愿意喊上她。她就是他的一个铁哥们。

  看见她王晓阳挺高兴。

  “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你小子是吓唬人玩呢吧,看气色蛮不错的吗!”段晓航看出他没什么大碍心情也挺好。

  “谁吓唬人了,你看我拿生病开过玩笑吗?”王晓阳不想让她知道过多。

  “那你病在哪儿呀?”段晓航在他身前身后转着圈打量着。“行了,小祖宗,你去忙你的吧,连班都不上了?”

  “谁说不上班了,可曹队长说了,看你比上班重要,你是咱缉毒队的老领导了,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段晓航一脸骄傲地说。

  “老领导,老领导,”我是老领导,他就是新领导呗!小曹啊,小曹,你挺狠哪!以关心的名义就把我给否了。“哎,你也不归曹宪管呢,怎么听他的命令?”才想起这关键的问题。

  “他当上代理副支队长了。”段晓航眼不瞅他。

  “这是啥时候的事?”王晓阳歪着脑袋看她。

  “昨天临下班的时候支队长到咱队里开会宣布的,说王队长出了事,缉毒队没个领导不行,由曹队长代理副支队长。”段晓航低着头小声说。“昨天我还给你打电话来着,谁让你不接。”

  “妈的,这不是欺侮人嘛,我前脚出事,他就代理上了,合着就盼我出事呢!再说了我的事还没弄明白呢,干嘛,想挤我走?那也得说个理由哇!”见惯了用这招被逼走的,没想到落到自己身上。

  “行了吧?当那个累死人的官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有能耐你倒是别出事呀!”

  “啥话?啥叫有能耐我别出事?”一股说不出来的火冲段晓航发了出去。跟女人真没法说事,都被人欺负到脑门子上了还说什么当个累死个人的官有什么意思。这要是自己不想干那就得另说了,这是让人生生踹下来的,还有脸去上班吗?妈的,曹宪,你挺狠呢!

  “好了,你也看到我了,这回放心地上班去报告给曹副支队长吧!”

  “听你这口气怎么到了山西地界了呢,酸溜溜的。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人家曹队长可是真关心你。”

  “得了,快走吧,我不需要听到真心,我怕被他的真心吃了都不知道。”

  段晓航竟然鄙视地撇了下嘴。“据说涉及到升迁最能看出男人的风度了。”

  “就你那眼睛,拿着萝卜当人参,能看出个啥来!”

  段晓航气哄哄地走了。她气自己,一听说他有病了,不能上班她心里那个急呀!人家根本没拿她当回事,听说位子被别人占了急头白脸的样儿,整个一官迷。自己也说不明白从什么时候起心里就挂着他,装着他。看见他高兴她也高兴,看见他痛苦她也痛苦。最近他遇到一连串的倒霉事,干什么都不走运,她也为他着急。但千头万绪的也不知从哪儿下手帮他。看他刚才这样,活该他不走运。

  段晓航一边走一边想自己和王晓阳的关系。和他是什么关系呢?肯定比普通同事近许多,两人之间几乎就是无话不谈。涉及比较隐私的事两人谈起来也毫无障碍,甚至两人之间没有要避讳的什么东西。可以肯定不是恋人的关系。两人离那一步还是缺了点什么,隔了点什么。她不相信王晓阳不懂她的意思,连队里其他人都看出自己的心思了。只能说明那小子的心根本不在自己心上。其实,那小子有什么好呢,连自己都搞不清,可能是自己和他接触多了,就有一分亲近感在作怪。看来自己真得多和外人交往了,不单是为了婚姻,哪怕仅仅是为了了解男人。

  不过她真讨厌老妈像推销滞销商品似的到处推销她,碰上说上话的熟人就让人给瞄着适龄男。母亲老是说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我姑娘又不是丑得没人要,干嘛要等很晚才嫁呢?她想说我可不想只看过男人还没看过好男人时就把自己嫁了。那几个闺密现在总出来找她诉苦,说男人婚后和婚前截然不同。婚前要睁大双眼,婚后要争一只眼闭一只眼。闺密痛心疾首的告诉她。

  那些三姑六婆们更是气人,轮番跑到她家。知道她反感说媒的,就偷偷和她妈嘀咕,如此一番后,当妈的就会在某个周末要女儿陪她逛街。段晓航本来就不愿意逛街,但耐不住妈妈的唠叨,只好陪同。每当这个时候妈妈都会不经意地说穿靓一点吗,怎么也是大姑娘了。

  在街上准能遇见妈妈的熟人,而且恰巧那熟人不是带着儿子就是带着侄子,都是适婚年龄的。

  回来妈妈就问女儿怎么样。闹得她愣眉愣眼:什么怎么样?小伙子呗!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大姐。她妈气愤地说。

  她根本就没注意看。这把当妈的气的。其实,看是看了,可是她根本就看不上老大不小了还跟妈妈出来相亲的男人。这种男人肯定不是吃香货,要是早被人家抢跑了,还会巴巴地跟着妈妈跑到大街上来。那当儿她忘了别人也会这么看自己。更可笑的是有那么一两次回来,妈妈竟然蔫蔫地说:人家竟然嫌你梳个短发,穿个运动鞋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什么?我没女人味?我还说他没男人味呢!她只隐约记得那男的长得小个不高,也不是很壮实的样儿。说话扭扭捏捏的,费劲劲儿。妈妈还愣说这样的文质彬彬的,看着让人放心。段晓航哭笑不得地问妈妈:你放心什么?放心他那体格打不过我?

  她妈气哄哄地说:“净没正经的,人家文质彬彬的,有文化的人才讲道理,不会那么胡搅蛮缠。”

  “拉倒吧老妈,有文化的人胡搅蛮缠起来才难斗呢!让你哭都找不到地方,让你有理没地方说,现在就说我没女人味将来还不一定挑出什么来呢!你别这样四处招摇了,这样下去,你姑娘非毁你手里不可。不用急我一定给你领回个让你刮目相看的人来。”

  一番话说得妈妈心花怒放,也就不操心这事了,又喜气洋洋地找麻友搓麻了。

  打发走了这个小姑奶奶,王晓阳没心思出去查线了。明摆着,自己不离开禁毒支队不行了。曹宪是自己对手不假,要是领导不讨厌自己也不能这样让自己下不来台。谁这么讨厌自己?支队长?刘副局长?不得其解。那就不解吧,早晚有解的那一天,这笔帐先记着。现在要紧的是得找人挪地方了。现在支队长和刘副局长情况不明,不行,得找大局长去。爸爸的老熟人就有这个方便,别的干警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跟大局长说上一句话。

  大局长听明他的来意半晌才说出几句话来。“别光想着别人如何如何你,先检讨一下自己有没有错误。你的事我也听说了,把一个不该放的人放了,工作做得又不细。明显就不够老练,还怨人家排挤你。能屈能伸方为人上之人。”

  能屈能伸,说得好听,屈着不知有多难受。 不是说我有过失吗?那我把过失改正过来再看。他决定要是不查清二疤瘌的事就坚决不回去上班。

  连狗窝都没回,接着昨天的线索查。中午了,坐在一家小吃部想对付一口午饭。没吃上几口,张斐然坐在了对面。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咱兄弟是干啥的,王队长到了哪儿没人知道?”

  “哦,有人通风报信。怎么的,你也是告诉曹宪上台了,奉着新领导的指令来看我?”

  “收起你那套吧。听说你病了我急得什么似的,再这样没良心我可跟你急!”

  “你的心意我领了,那你该忙啥忙啥去吧!”

  “呀呵,长能耐了?今天我还不走了呢,我就要看看你得的是什么病,不行咱就上医院。”

  “闭上你那狗嘴吧!”王晓阳气呼呼地说。

  “不行,没吃着肉狗嘴岂是轻易闭上的!”

  “还吃肉?狗擅长的可是吃屎!”王晓阳开始扶着肚子大笑。太开心了,这是这段时间来最高兴的一次。

  张斐然上来捶他,两人又说笑了一阵子。张斐然突然说:”哥,我看你得的是心病,光靠你一个人这心病也难治呀!”

  王晓阳想了一会儿,没张斐然这个搭档活干得挺难。就说要不我也想找你商量呢。把自己的想法跟张斐然大致说了下。

  张斐然一下把手里烟蒂弹出好远:“我说吗,我哥也不是那熊人,官当不当还在其次,被整得不干不净的不能这么算了,咱得洗清自己!两只手掌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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