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水悠悠向东流,大浪淘沙,把那些在王朝更迭的历史演变中,在滹沱河畔演绎着或悲或壮的历史活剧的枭雄豪强,带进了时光的底层、历史的深处。时光无情地消蚀着匆匆过客留下的印痕。

  但是,有一个王朝,虽然已被历史时光带走了1800 年,在滹沱河流域,仍然依稀可以触摸见这个王朝和它的开国皇帝的历史背影。这就是东汉王朝的开国皇帝刘秀。

  人们都知道,刘秀是东汉王朝的开国皇帝—— 光武帝。但是,不知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基业,是在河北开创的,而基础,却是在滹沱河畔的真定(东垣)奠定的。


  传说沉淀的历史岁月


  在滹沱河流域,没有比“刘秀走国”的故事更深入村街里巷的了,千百年来在民间口口传授。对于滹沱河流域的人们来说,对刘秀在滹沱河畔开基创业历史的了解,恐怕从掌故传说得来的信息,远比从正史典籍来得广,也传得远,许多故事,带有浓厚的传奇色彩。

  最有传奇色彩的,恐怕是关于刘秀在凌透村渡滹沱河的故事了。

  在滹沱河南岸、距东垣故城遗址不远处,有一个村庄,叫凌透村。说起凌透村,当地人都能绘声绘色地讲一段该村来历的故事。

  故事的大意是说,刘秀未登基做皇帝前,在河北一带,被王莽的大军追赶,节节败退。这一天,败退至滹沱河边。眼见的前有滹沱天险,后有雄兵追击,刘秀不敢耽搁,派前锋王霸前去打探。走到河边,王霸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只有滔滔河水,宽阔的河面上看不到一只舟船,一哨人马怎么过河?难道滔滔滹沱河会是刘秀的葬身地?王霸无奈,折返身,跑到刘秀面前,面对疲惫不堪的一行人马,恐军心动乱,就诡称河水已结冰,督促人们赶紧过河。刘秀虽然将信将疑,也只得督军赶到河边。奇迹在一霎间出现了:只见河面上水不流,波不兴,竟真的结了冰。刘秀带领一干人马踏冰而过。刘秀的兵马前脚过河,后脚王莽的追兵赶到河边。奇迹再一次出现,顷刻间坚冰融化,宽阔的河面,只见河水滔滔东流。王莽眼睁睁看着刘秀一干人扬长而去。

  于是,刘秀大军渡河的地方,便被称为“凌透”。凌透村名就是这样得来的。

  滹沱结冰救刘秀的故事,在这一带,不止这一则。相同的故事,还有晋州冻河头村、深泽水冻村的村名来历。

  故事就是故事,传说不能当成史实。但是,你不能不惊奇,故事的知名度却高得好,传播也广得很。连历来的文人墨客,都是拿之作为感慨吟咏的话题。如唐代胡曾在《渡滹沱河》中写道:

  光武经营业未兴,王郎兵革暂凭陵。

  须知后汉功臣力,不及滹沱一片冰。

  诗中的光武,即东汉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而王郎则是伪立天子、在河北围剿刘秀的邯郸卜卦者,不过在传说中变成了王莽,也许是因为王郎名头太小,不足以形成惊险、传奇色彩,所以郎冠莽戴,故事的主角之一换成了“窃国大盗”王莽。

  宋代著名的爱国将领文天祥也留下诗作《渡滹沱河二首》,不由得发问、感叹:“萧王旧事今何在?回首中天感慨多。”“始信滹沱冰合事,世间兴废不由人。”

  萧王即刘秀。

  宋代著名诗人范成大也留下诗句:“闻道河神解造冰,曾扶阳九见中兴。”

  而这仅仅是“王莽赶刘秀”系列民间故事中的一则。类似这样的掌故传说,不仅在滹沱河沿岸广为流传,就是在太行深处的井陉、灵寿等地,“王莽赶刘秀”的故事也被人们津津乐道地传播着。不仅流传范围广,而且故事多,以至于许多地名都与之相关。除了石家庄市区的“刘秀渡滹沱”的凌透村、晋州的冻河头村外,还有辛集的倾井、赵马,晋州的马坊头、西张口、位家口,鹿泉的南龙贵,平山的星宿沟、南马冢,深泽的大直腰、小直腰、北马、水冻等村庄。在井陉县仙台山有刘秀洞,在滹沱河沿岸的不少州县,古代都有“麦饭亭”这样一个纪念建筑,关于它的传说众说不一,但都与刘秀有关。

  你不能不佩服民间传说的生命力,它远比正史流传更广,更深入人心,可以说,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

  历史的演变让人感慨无限。在滹沱河流域,岁月的时光把东汉王朝开国时的壮怀激烈,沉淀成了历史掌故和民间传说,穿越近2000 年的历史时空,浸透进了滹沱河流域的日月时光中。

  还原真实的历史,在滹沱河边,在真定,在曾经的时光中,演绎的又是怎样的活剧?


  刘司马奔命滹水间


  刘秀,字文叔,西汉宗室后裔,汉高祖的第九代孙子,九岁时就成了孤儿,由叔父刘良收养。

  刘秀成年时,正值西汉末王莽篡汉之时。

  按史书记载,刘秀身高七尺三寸,美髯秀眉,大嘴,高鼻梁,额骨隆起,用现在的时兴话说,是仪表堂堂的标准酷男。弟兄三人,长兄縯、次兄仲。他和长兄刘縯的生性截然相反。刘縯生性豪爽刚毅,自王莽篡汉后,就忧愤在胸,常怀复兴汉朝社稷之志,为此不惜倾家荡产结交天下豪杰。而刘秀则喜好农耕种植,为此常常受到哥哥的嘲笑。

  但是,也有慧眼识英雄的人。刘秀的姐姐嫁给了新野邓晨。刘秀曾经跟随姐夫邓晨见一个叫蔡少公的人。这蔡少公对卜卦算命颇有研究,见了刘秀,仔细端详了一番,说:“刘秀当为天子。”当时在座有不少人,有人就说:“是国师公刘秀吗?”原来,还有一个叫刘秀的人,是王莽的心腹,官拜国师公。刘秀听了,戏言说;“怎么能知道不是不才我呢?”在座的人哄堂大笑,只有邓晨独自窃喜。

  王莽的新政并没有缓和阶级矛盾,而是日趋激化,加上连年的天灾,不久,群雄并起,爆发赤眉、绿林等农民起义。河北地区也产生了铜句、大彤、青犊、尤来、高湖等几十股农民武装,有的就集中活动在真定(东垣)、绵蔓(今鹿泉市北故城) 及太行山区。

  公元22 年,刘秀在宛城(今南阳) 做粮食生意。宛城人李通与从弟李轶找到刘秀,共谋起事。为此李通号令大众共同举事,并放出风,说李轶与刘秀到舂陵举兵以相应。

  消息传到舂陵,刘縯立即召集各位豪杰,计议举兵起事,众人一致赞成。于是刘縯派亲近宾客到周围各县联络起兵,自己亲自发动舂陵子弟。哪成想,各家子弟个个稀松软蛋,变颜失色地说:“伯升是杀我。”伯升是刘縯的字。等到刘秀回到舂陵,众人见他穿戴着绛衣高冠,仪表不同凡响,都大吃一惊,这才定下心来。于是,刘氏兄弟联合宗亲、家奴七八千人,起兵反王莽,自号“柱天都部”。这一年,刘秀28 岁。

  后来,刘縯和绿林军联合。次年,绿林领袖王凤、马武拥立汉室宗亲、刘秀族兄刘玄为帝,复汉朝,改元更始。

  刘玄这个人本无大志,加入起义队伍,不知怎么混了个更始将军的名号,其实既无韬略,又无勇力。这样一个无能之辈也能称帝为王?

  有道是“运至铁能发光,运去黄金失色”。他的运气就是来自于他的无能。起义军发展到10 多万人时,诸将感到兵虽多,却无统一指挥,便计议从刘氏中推举一人出来当头。这时的义军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南阳豪杰为主,都愿意推举刘縯;另一派是新市、平林的义军将领,平日放纵惯了,都惮惧刘縯的威明让他们不能随心所欲,看到刘玄懦弱,就抢先密谋册立刘玄。他们商定后,再召集刘縯等人公布决定,强行通过。

  草包就是草包,被人抬举到高位,也是一副草包相。到设坛举行即位典礼时,面对群臣,这位坐北面南的更始帝,竟然“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

  虽然无能之辈登大宝,“由是豪杰失望,多不服” (《资治通鉴》卷一),刘縯、刘秀兄弟从反对王莽、复兴汉室的大局出发,既不另立门户,也不消极怠工,仍然带领自己的队伍奋勇征战,一鼓作气拿下了宛城,给刘玄作了都城。刘秀、王凤等在昆阳(今湖北叶县)大败王莽主力数十万,杀主将王寻。这一连串的胜利,让刘秀兄弟威望大增。

  那些惮惧刘縯的新市、平林诸将如坐针毡,私底下劝刘玄除掉刘縯。刘秀洞察了这些人不怀好意,提醒刘縯,事情恐怕不妙,要小心提防。刘縯却不以为然,大咧咧地说:没什么不妙,和往常一样啊。一次刘玄大会诸将,特意取过刘縯随身携带的宝剑查看。绣衣御史申徒建见状,也立即上前,随献自己的玉玦,使刘玄不敢发剑出招。刘縯的舅父樊宏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事后对刘縯说:“怎么能说刘玄没有范增的用意呢?”刘縯还是不理会。

  当初联系刘秀一起起事、和刘秀兄弟相交甚善的李轶,是个见利忘义之徒,此时委身于刘玄。刘秀提醒刘縯:“此人不可再信。”刘縯也不听从劝告。果然,没多久,李轶竟然给刘玄出主意,找了个借口,将刘縯抓起来,和刘縯手下最勇猛的战将刘稷一起处死。

  兄长被杀,刘秀岂不悲愤?但是,他的表现,却让人大跌眼镜。兄长被杀,他从前线赶回宛城,不是向刘玄一伙兴师问罪,而是笑脸对刘玄,恭恭敬敬表示效忠。对自己和兄长攻城略地的功劳连一个字都不提,而是深深自责。更让人看不过眼的是,哥哥刘縯府中隶属迎接他,吊唁慰问,他却并不和他们私下过话,也不为哥哥服丧,饮食言笑一如平常。

  别人不理解,刘秀真是个松包软蛋?只有他身边细心的人发现,每当他独处时,绝不沾酒,坐卧的枕席上涕痕斑斑。原来,刘秀是个有大抱负的人,不过是仇恨入心底,待机而发,现在还没有力量报仇雪恨,眼下是深自韬晦,给刘玄演戏罢了。

  果然,刘玄看到刘秀如此表现,毕竟自己做了亏心事,对刘秀兄弟有愧,便赶忙给刘秀加官晋爵,任命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

  汉更始元年(公元23 年) 九月,义军攻破长安,王莽遭诛,刘玄定都洛阳。三辅吏士东迎刘玄,见诸将经过,个个戴头巾,穿妇人衣服,没有不偷笑的。但是,当大家看到刘秀的部属走来时,队伍严整肃穆,都喜不自胜。有的老吏竟然垂泪说:“不想今日又重新见到了汉官的威仪。”于是,认识刘秀的人都归心于他。

  刘玄初定都洛阳,任命刘秀为司隶校尉,先派遣刘秀到洛阳,整顿官府文书。刘玄安顿下来后,就派遣使节巡抚各郡国。河北还没有平定,刘玄要派亲近的大将前往。刘玄的族兄、大司徒刘赐进言:“刘姓诸家子弟,只有刘秀可用。”其他大臣都以为不可。

  刘玄本来是无能之辈,有举荐的,有反对的,让他一时疑惑不决。而刘赐一再劝说,也许是族兄,说话更有分量,刘玄就依了刘赐,任刘秀为大司马,持节北渡黄河,镇抚河北州郡。

  也许,刘玄、刘秀都没有想到,这一决定,却成了他们两人命运的转折点。

  而这时,对刘秀来说,前路遥遥,在他面前展开的,会是铺满鲜花的光明大道?

  刘秀不敢耽搁,于更始元年十月出发,日夜兼程,北渡黄河而来。所到之处,恢复汉朝官名,考察官吏,甄别贤恶,该罢免的罢免,该提升的提升,废除王莽的苛政,吏民无不欢欣鼓舞,争着带上牛肉和酒,迎接慰劳刘秀一行,而刘秀一概不受。

  这一来,刘秀的名声进一步传扬,追随者从各处涌来。南阳邓禹听说刘秀北渡黄河,就拄着手杖追赶刘秀,直追到邺城才追上。

  刘秀说:“我有封官拜印的专权,阁下远道而来,是愿意谋官职吗?”

  邓禹回答说院“不愿意。”

  刘秀问:“既然如此,那远道而来,要图什么?”

  邓禹说:“但愿明公您能够威德加于四海,我邓禹得以效尺寸之力,垂功名于史书啊。”

  刘秀大笑,便留下邓禹,同宿共语。邓禹分析了形势,提出了安民定邦之策。刘秀大喜,遂将邓禹留在身边,随时咨询,商定计议。

  十二月,刘秀至邯郸。这时,骑都尉、宋子(今赵县北宋城)人耿纯拜见刘秀。两人并无交往,这不过是礼节性的拜访。待会见结束,耿纯退出时,见刘秀的官属将兵的法度和别的将领截然不同,便下决心归附刘秀。

  就在刘秀诸事顺遂之时,他做梦都没想到,头顶的朗朗晴天,正悄悄卷起一团黑云,向他罩来,大有将他吞噬之势。

  有一个叫刘林的人,是故赵缪王之子,这时劝刘秀决河,水灌赤眉军。刘秀没有听从,而是继续北上,前往真定(东垣) 巡行。

  他前脚走,后脚刘林就向他布开大网。邯郸有一个靠算卦糊口的王郎,诈称自己是汉成帝的儿子刘子舆,刘林就与王郎合谋,宣称王郎为天子,在邯郸登基,传檄河北郡县,围剿刘秀。一时赵国以北、辽东以西各州郡皆望风而从。

  这一下,刘秀刚脱虎口,又入狼窝。从此,“王郎赶刘秀”就在滹沱河两岸上演了。

  王郎气势正盛,刘秀势孤力单,感到留在河北凶多吉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就想着南撤。上谷太守耿况之子耿弇,也在刘秀的随行人员中,为刘秀的长史,这时劝刘秀,不要南撤,而是北上,争取得到渔阳、上谷两郡的相助,相机再图后事。这让刘秀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线新的希望,立即打消南撤的念头,跟着耿弇一路往北而去。

  汉更始二年(公元24 年) 正月,一行人马不停蹄奔到蓟(今北京)。谁知,他们赶到时,王郎的快递文书也传到,悬赏十万户侯捉拿刘秀。重赏之下必有利禄之徒上钩。原广阳王之子刘接在蓟城响应王郎。城内立时大乱,传言四起,说邯郸使者刚刚到达,二千石以下官吏都去迎接。

  眼看就要成为阶下囚,刘秀慌忙坐车南逃。一路上不分昼夜,奔跑不息,也不敢进城入户,风餐露宿。更要命的是,慌乱中,竟然和耿弇跑散了。好不容易跑到饶阳,一时断了炊,众人饥寒交迫,一齐眼巴巴瞅着刘秀。

  总不能饿死吧?刘秀豁出去了,领着一行人进入传舍(接待站),自报家门是邯郸王郎的使者,有重要公务在身,要传舍赶紧传饭。

  传舍的官吏不敢慢待,立马三刻送进食物。食物一到,刘秀的随从们平时都循规蹈矩的,此时饿绿了眼,也顾不得斯文礼数,如饿狼扑食一样争抢起来。

  传吏看傻了眼,怀疑这是一群冒牌货,就在门外击鼓数十下,高声宣称邯郸的将军来到。刘秀的部下都大惊失色,顾不上抢食,都夺门而出,刘秀也立即窜上车,要溜之乎也。可是,转念一想,这样能逃得了吗?心一横,立刻镇静下来,又慢慢回到座位,吩咐一声:“请邯郸将军进来。”

  本是传吏诈唬他们,哪有邯郸的将军?刘秀便继续用餐,吃饱喝好,过了许久才驱车离去。

  传舍中的人远远呼喊守护城门的人关闭城门,不要放行。门长说:“天下形势还难预料,能随便关闭长者吗?”仍然洞开门户,放刘秀一行从南门离去。

  一路上不敢耽搁,急匆匆南行。正是隆冬,天气寒冷,一行人脸都冻裂了。到了真定(东垣)东下曲阳(今晋州) 滹沱河边,恰遇河水刚结冰,一行人急慌慌渡河,还没全都过完,冰冻开裂,有几辆车陷入河中。

  这段经历,后来被人演绎成传奇故事—— 王莽大军紧追赶,滹沱结冰救刘秀,在滹沱河流域代代相传,直流传至今。

  过了河,先来到南宫,一路饥寒交迫,疑虑再往南去,不免自投罗网,随即又折回北行,到了下博西(今深州东),正彷徨不知该向何处,路边遇一白衣老者,仿佛仙人指路,指给了一条生路:离这里80 里就是信都(今冀州),还是汉朝的天下。

  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是时,河北郡县几乎都已归附了王郎,只有信都太守南阳人任光、和戎(今晋州) 太守信都人邳彤不肯依附。于是,一行人又马不停蹄赶往信都(今冀县),果然得到任光、邳彤的收留。

  在这里,刘秀把随行人员召集起来讨论何去何从。这是一次决定命运的会议。这时,众将属都成了惊弓之鸟,个个灰心丧气,纷纷提出,由信都兵士护送,赶紧南撤回京城。只有邳彤力排众议,因他是当地人,洞悉当地社情民心,陈说厉害,力主留在河北。

  众人的目光一齐盯着刘秀,是走,是留,全凭他一句话了。本来,刘秀也是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见众口一词要南撤,他心里已打算听从众人的主张南撤。可是,听邳彤一席话,又让他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决定留下,寻机扭转危局,开辟新的局面。

  于是,制定了战略方针,调整部署,先广征邻县兵力,扩充力量,并吸收、任用河北地方干部,拜任光为大将军、信都都尉;原信都都尉李忠为右大将军;邳彤为后大将军,仍为和戎太守;信都令万脩为偏将军,都封列侯。

  部署已定,立即行动。留下宗广(南阳人) 代理信都太守,守护后院,兵分两路,以邳彤为先锋,刘秀率任光、李忠、万脩等断后,收复郡县。

  一路走,一路散发文告,号称有几十万大军,虚张声势,不几日就进发到了钜鹿界,吏民奔走相告。日暮时分到了堂阳(新河县西),打起灯笼火把,弥漫泽中,堂阳不战而降。紧接着又进击贳县(今辛集西南),仍然是不战而降。

  这一下,刘秀声名大振,当地豪士纷纷来投。昌城(今晋州南) 豪族刘植、刘喜兄弟及从兄刘歆率宗族宾客数千,据昌城迎刘秀,归附刘秀。耿纯也率宗亲子弟、宾客2000 余人投奔刘秀。刘秀封耿纯为前将军。又攻克下曲阳(今晋州)。这时兵至数万,又北攻中山,克卢奴(今定州) 城,返头折向真定(东垣)。


  真定国联姻奠基业


  这时,刘秀虽说得到了河北一些豪强氏族的支持,可以攻城略地,但是,与王郎的实力相比,那还是差远了,攻克的多是一些远离王郎的县城,仍然不敢和王郎正面交锋,更别说歼灭王郎的有生力量。

  转机是在真定(东垣) 开始的。在这里,他完成了一件划时代的大事—— 政治联姻,才彻底改写了他的人生,为建立东汉王朝做了奠基。

  这时的真定,由真定王刘扬统治着。这位刘扬是西汉景帝七世孙、真定恭王刘普的儿子,手里有10万兵马,在河北一带,是最有实力的地方势力。遗憾的是,这位世袭的真定王,其实是个糊涂虫。这时,正打算投到王郎麾下讨靠山。

  刘扬的去向,不能不让刘秀悬心。刘扬有10 万兵马,投向王郎,那他刘秀在河北就彻底没戏了。吃掉刘扬,他刘秀有哪么大胃口吗?此时,自己的军事实力,人马全部揽全,不过区区数万,还多是一路收留的乌合之众,要是和刘扬真枪实刀地拼杀,谁吃掉谁还很难说。要是能和这位真定王联起手来,对付那个算命先生王郎,还不是小菜一碟?

  看在他们都是同宗的份上,刘扬难道不能和自己坐到一条板凳上?刘秀不敢耽搁,立即派刘植去攻关。我们不知道刘植是怎么摇动的三寸不烂之舌,去攻破刘扬的心理防线,没有根据,不敢随意编造。总之,刘植是个能人,这一去,不辱使命。刘扬不仅同意归顺刘秀,而且还把外甥女郭圣通也嫁给了刘秀。

  这一来,刘秀可以说是鸟枪换炮,和王郎的实力对比发生了根本变化,再也不用被王郎追赶得满世界落荒而逃,返过头来,向王郎展开了进攻,敢于碰硬,找王郎的主力决战。在耿弇率领的上谷、渔阳兵力的配合下,大军一路连克涿郡、中山、河间、清河诸郡的22 县,王郎的大将、九卿、校尉以下3 万人成了刀下鬼,又在钜鹿大败王郎军主力,五月攻克邯郸,把王郎送到阴曹地府去做坐天下的美梦去了。

  这时的形势,对于刘秀来说,还远没到弹冠相庆的时候。

  刘秀灭王郎后,更始帝刘玄才感到大势不妙,想起来赶紧节制刘秀。刘玄一面派来使者,封刘秀为萧王,同时令他罢兵回朝,召他手下有功的诸将去长安为官;一面又任命苗曾为幽州牧,又另派渔阳、上谷诸郡太守,密令各州郡不得听刘秀征调。这时,先前刘玄派来征讨王郎的数万兵将就驻扎在邯郸,和刘秀分城而居。

  刘秀又一次面临生死抉择。他没有忘记兄长的死,自知入朝是拿肉身往虎口里送。而手下的谋士干将也竭力阻止他入京。耿弇等人建议他与刘玄周旋,只接受封号,以河北未完全平定为由,不入朝,继续经略河北。

  面对复杂形势,刘秀冷静应对。首先肃清刘玄安插在河北的势力。公元25 年2 月派吴汉、耿弇杀掉苗曾及刘玄任命的太守,派自己的人朱浮为幽州牧,把河北州郡政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接着又用调虎离山之计,歼灭了刘玄派驻邯郸的部队。其次逐个收服了河北境内的各路起义军。

  至此,河北成了他的战略根据地,为他登上皇帝宝座奠定了基础。

  更始三年(公元25 年) 六月,在诸将的请求和安排下,刘秀在鄗(今柏乡县东北固城店,一说在今高邑) 登基称帝,改元建武。接着挥师南下,十月定都洛阳,史称东汉。


  郭皇后悲喜人生路


  滹沱河流域是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发迹之地,在这里,刘秀和刘扬联姻,迎娶刘扬的外甥女郭圣通,也为东垣(真定) 增添了些许传奇色彩。

  这时,刘秀已是有家室之人。刘秀年轻的时候,到新野,听说新野的阴丽华貌美,就羡慕万分,发誓说:“娶妻当得阴丽华。”果然,几番穷追不舍,终于于汉更始元年(公元23 年) 追得美人归。

  现在时间是更始二年,也就是说,刘秀和阴丽华新婚才一年,就要喜新厌旧?

  刘秀自有他的思维方式、处事标准。在那个时代,婚姻不完全是儿女情长,婚姻大事的决定因素,往往取决于政治大势。此时的刘司马,胸怀大志,要美人,更要江山。他明白,娶了郭圣通,他就如虎添翼。这郭圣通不是一般的女子,郭圣通的家族是真定、乃至河北的望族。郭家和西汉景帝七世孙、真定恭王刘普联姻,娶了刘普之女,号郭主。郭主除了生下女儿郭圣通,还有个儿子郭昌。郭昌做了件让国人赞誉的事,把价值数百万的田宅财产送给了异母弟弟,名声大振,入仕为郡功曹。

  刘秀懂得怎样权衡利弊。此时此刻,对于他来讲,政治联姻是事半功倍的选择,这就把刘扬和自己牢牢地绑在了一驾战车上。

  兵荒马乱,我们想象不出刘秀是怎样迎娶郭圣通的。但是,事实是,刘秀娶得郭氏归,和刘扬的关系更铁了,有刘扬和郭氏家族撑腰,腰杆马上变粗,和王郎的实力对比发生了根本变化,最终将河北全部收入掌中,为建立帝业扎牢了基础。

  现在,我们该看看我们的美女老乡,那位为刘秀成就帝业做出了特殊贡献的郭圣通的人生际遇。

  刘秀、刘扬政治交易,拿小女子做筹码,不免委屈了郭家的名门闺秀,郭圣通只得屈尊为妾。这也由不得她,只得跟刘秀走。刘秀称帝后,将她册立为贵人。东汉建武元年(公元25 年) 郭圣通生下了皇子刘强。

  在封建社会,尤其是帝王家,往往是母随子贵。而刘强又是长子,其母郭圣通的地位、前途还用说吗?

  但是,对郭圣通来说,还得另说着。这倒不完全是因为她前边横亘着一个阴丽华,而是更为强大的政治因素。

  建武二年(公元26 年),郭圣通的舅父刘扬不耐烦做真定王了,和绵曼山区的强人预谋造刘秀的反,结果被格杀勿论。

  好在当时还没有牵连上郭圣通。但是,这一重大政治事件,肯定在郭圣通的人生道路上设置了障碍。到这年五月,刘秀要立皇后,尽管郭圣通为皇家生了长子,但是,刘秀心中的天平还是发生了倾斜,首选对象是结发妻子阴丽华。倒是出身贫民的阴丽华,识大体,顾全局,从刘家的千秋大业考虑,以自己没有生下接班人为由,坚辞不受。

  刘秀又一次面临理智和感情的抉择,国事家事,自然是政治利益高于一切。除了出于立皇储的考虑,还有重要的因素。这时的刘秀,还没有坐稳龙椅,河北还没有真正平定,还需要郭氏家族的辅佐。于是他将郭圣通由贵人晋升为皇后,立刘强为皇太子,而且,又将郭圣通母舅家的表兄弟、刘扬之子刘得封为真定王。

  在郭圣通面前,前景似乎是一片光辉灿烂。

  政治联姻的基础是政治,不是感情支配。其稳固程度,随政治利益关系的变动而变动。从建武三年开始,刘秀出征讨伐河北的一些诸侯叛乱,都是由阴丽华陪同。虽然阴丽华当时只是贵人,但始终是刘秀的心腹。建武四年,阴丽华随刘秀北征途中,在元氏(今元氏故城村南)的传舍中生下皇子刘庄,由此进一步得到刘秀的宠爱、偏重。

  皇子刘庄诞生,刘强和他生母的地位自然下降。而随着河北逐渐平定,郭圣通家族的利用价值也日益贬值,就贬真定王为真定侯,郭后也逐渐失宠。坐冷板凳的滋味不好受,作为一国之母的郭后,自然是心理不平衡。不平衡就导致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就会怀怨在心,就不免在言语行动上流露出来。在刘秀眼里就越发不待见。在她的皇后当到第16 个年头,建武十七年(公元41 年),刘秀已坐稳了龙椅,再也用不着郭圣通的家族相佐了,便下诏废黜了郭圣通的皇后封号,立阴氏为皇后,阴氏的儿子刘庄就成了当然的皇位继承人。刘秀在废后的诏书中,对郭圣通竭尽贬斥之语,“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把她与汉的吕雉、霍后(霍光之女)两个著名“刁妇”并论。她的次子刘辅封为中山王,也就给了她个中山王太后的名分。建武二十年(公元44 年) 中山王刘辅改封为沛王,郭圣通也随之改为沛太后。

  政治利益做婚姻的基础,悲剧是不可避免的。就这样,郭圣通郁郁不得志地在冷落中过了11 年,于建武二十八年(公元52 年)抑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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