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也当了市领导，才亲身体会到，这些都是现在的干部体制造成的。干部的任命提拔荣辱升迁，都是由上一级领导说了算。不管你能力怎样干得好坏，不能得到上级领导特别是组织部门和一把手的认可，你就没戏。所以只要你在官场上混，只要你想要一步步往上升，你就得适应现实，适应这种规则，适应这种制度。所以常廉洁副书记叫我帮他给省里的女副书记送一幅名画时， 我没有拒绝。我帮他送了。他也确实如愿以偿当上了市委书记。可是却因为这个，后来女副书记一倒下，他也跟着受到牵连。犯了行贿罪。又查出其它经济问题，也被双规了。这也是我的罪行之一。
其实在这之前，我也帮助三江大学的副校长（现在已经如愿以偿当上校长了），找的老同学说过情，让他顺利地当上了校长。不然的话，现在三江大学的校长就不姓杨而姓王了。当年的另一位副校长王进，也在省里做了大量工作，省教委和组织部的好几个主要领导，都答应帮他。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卷了。后来他知道是我帮助杨校长找女副书记战胜了他，对我非常生气。一气之下调到南方一个学校去了。
事后我心里也很惭愧，觉得挺对不起王副校长，只是那时我真不知道事情会这么复杂。也不知道官场如此险恶。直到我当上了副市长才有了亲身休会。
就说三大后调来的赵荣复书记吧。他以前一直在政府机关工作，是个纯行政干部。 没干过教育，也只有中专学历，后来才弄了个党校本科。就因为在改制过程中，配合高明书记配合得好，立了功，高明就到省里做工作，一个根本不懂教育的人，竟当上了大学党委书记。这样的大学跟官场还有什么区别？
在红旗厂的事件中，我也得罪了不少人。我找高明书记跟他反映改制确实存在问题，对工人的处理确实不公平。应该问责改制办和工业局的领导人。查一查他们到底有没有工人们反映的问题。把账目公开，改制过程应该公开透明，让工人代表参与进来。
我的这些话得罪了他们那一些人。他们说我不相信党的领导怀疑市委，和市委唱反调，不能和市委保持一致。站错了立场，把脚跟站到一小掇别有用心的人立场上去了。作为一个市领导一名副市长，如此明目张胆和市委唱对台戏，是很危险的。只会助长一小掇别有用心人的嚣张气焰，破坏安定团结和谐稳定的大好局面。我倒成了罪人？
天赐兄，你听听我们家老曹说的话，怎么就这么死脑瓜筋？你不和人家市委书记保持一致，你站到闹事的工人一边，哪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病吗？还说赵书记没有正经学历不能当大学书记，大学就不是党的领导了？大学也跟政府一样，人家赵书记现在也是正厅级。跟市长平起平坐呢。他什么都反对。反对什么大学行政化官场化。大学没有了行政级别，还怎么和政府保持一致，还怎么保持党的领导。人家赵书记就是代表党的领导来的。没干过教育就不能领导了？人家在政府干过多年，有领导经验，一个大学就领导不了？老曹这个人偏激得很，又固执得很，认准了一个死理，你九条牛也拉不回来，还能不是罪人？
多哥，你不知道，赵梦绮喝了一小口咖啡，似乎要润一润说干了的嗓子，又继续说道，老曹滔滔不绝，整个一个晚上，一分钟也没停，好象害怕一到了天亮，他就得回去了。他说他是被人痛恨，痛恨之极。所以要除掉他。他是被人从楼顶上推下去的，又造成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假像。结果就真有人相信他是自己跳下去的，是自杀。不，他不是自杀，是被陷害的，是他杀。
多哥，你得给我做主，这个案子得翻。一定是他杀，是被人从楼顶推下去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被人推下去的？你怎么能就仅凭一个梦，说曹老师是被人谋害的？
那本书里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赵梦绮指着那本书里的那段话说。
我说,那只不过是一本小说，是小说里描写的一个情节，怎么能和曹副市长有关？
你没见那些字都是打着红杠杠吗？赵梦绮不服气地争辩说。那是老曹事先知道他会遭遇那样的下场，才画上红杠杠。留做证据的。
我还是一劲摇头，仅凭一个梦，还有那本里的一段文字，就说曹教授是他杀是被人推下去的，公安部门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证据。
天赐兄，赵梦绮好象又找到了一个证据似地说，红旗厂的事你知道吧？那个来谈判买厂子的人，叫徐老大，真名叫徐有财。我们是老乡，他也是山河县人，他爸爸是靠干包工头发的家。徐老大在早在三江也干过房地产，后来就上省城发展了。那个人就是个黑社会。什么坏事都干。只是因为他把好多当官的都胡拉住了。一切用钱开路，这才越干越大发。买下红旗厂，他们根本就啥也没干，转手就卖给香港人了。这就叫倒买倒卖。本来红旗厂改制的事，都是暗箱操作，外边的人，谁也不知道里边的内情，老曹也不怎么听说了点须子，就说存在经济问题，还扬言要往深里究，你说能不得罪那些当官的和那个徐老大吗？他们能不对他下手？
干这种事，徐老大是内行。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露痕迹。我敢断定，就是他叫人把老曹从楼顶上推下去的。就跟那小说里写的一模一样。
说起这个徐老大，我也有一些印象，白书记叫我摸摸红旗厂改制的一些内幕。我就查到，买走红旗厂的这个徐老大徐有财，是有来头的。和改制过程中相关的官员，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是个关键人物。可是要说是徐老大谋害了曹副市长，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充其量也是怀疑的推理而已。何况关于曹副市长之死，市委已有结论。公安局也请法医验过尸。是不能轻易推翻这个定案的。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又是胡局长打来的电话，说请我过去一趟，说又发现了新的线索，请我帮助听一听，辩认辩认。
我真是对胡局长一点办法没有。又不好对他的极端认真负责的精神提出半点异议，只好跟赵梦绮说，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我有个急事要去处理，谢谢你的信任，还有咖啡。
赵梦绮却只是泪眼汪汪地瞅住我，什么话也没说，一直把我送上汽车，那一双凄凄艾艾的目光却一直跟随着我好远好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