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的春节很快就过去了,2连的人们开始了新的一年的紧张备耕劳作。连队的领导及良种站的技术人员,根据种子的发芽率,开始计算农作物的播种量;机务排的开车师傅,每天穿着油迹麻花的工作服,车上车下检修农业机械;农工排的男男女女们,穿着一身的冬装,正忙着选种子,做颗粒肥。

4月初,农工们又在场院里把拌好农药的小麦种子,以及做好的颗粒肥,都装成小袋子,提前备好,待用春播。

每年的三月底四月初,五大连池春风刮起,劲吹大地。大田地里攒了一冬天的积雪,在几天之内就被暖风吹得很快就化光了,到处都能听到雪水哗哗的流淌声。春天来了,万物复苏了。向阳的墙根下,慢慢地,嫩绿的小草开始冒芽。节气告诉人们,该播种了。

机务排的王克己师傅,是机务排的老大。他资格老,技术高,工作认真,待人和气。每年地里播种小麦的工作,都由王师傅全权负责。

连里的领导派我们农工班的几个男知青,去站播种机,我是其中的一个。谁都知道,站播种机的活计,又脏又苦又累。那个年月,活计没有挑选的余地,只有绝对服从的义务。几个哥们也就不想什么了,让咱去就去吧。

东方红牌的履带拖拉机拉着我们到了地头,我们到王师傅那里报了到。王师傅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初学乍练,我们不知道干什么,也不懂怎么干,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第一天的活计,就是跟着王师傅他们瞎忙活,看热闹。看王师傅他们忙开了。他们先测算播种量:就是在1米长的小垄沟里,数一数播下的小麦种子有多少粒,然后再根据得到的数据,调整播种机的播量,直到达到标准数量为止。

王师傅测算完了播种量,开始给我们讲播种机的结构,各部位的名称,以及操作的步骤等等,并鼓励我们,熟能生巧,慢慢地就熟练了。

接着王师傅告诉操作要领之后,我们就开始实践了,播种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第一个任务:是在开始播种的起点地头,先把播种机上的种子箱与化肥箱装满。播种机箱分前后两箱,前面的机箱装种子,后面的机箱装颗粒肥。

第二个任务:是履带拖拉机拉着播种机调整好位置后,我们放下播种机一侧的划印器。划印器画出的轮印线是给拖拉机驾驶员看的。划印器的作用,是保证播种机每个来回的播种幅宽的衔接,均匀相等,整齐划一。播种机箱下面有一排踏板,放下划印器后,我们就跳上踏板,然后拖拉机拉着播种机继续前进。每一台播种机踏板上站一个人,在行进中干活了。

第三个任务:当播种机行走到开始播种的位置时,我们把播种机开沟器的起降杆扳下,一排整齐的开沟器落下,开沟器与地面接触,插入土里约5厘米左右,同时开沟器连续向前滚动,每一个开沟器就划出了一条深五厘米左右的小沟。播种机大行走轮转动,大行走轮与连杆齿轮啮合,连杆齿轮带动排种轮和排肥轮旋转。排种轮和排肥轮把种子和化肥同时拨到排放口里,排放口下面连着螺旋导管,种子和化肥顺着螺旋导管流到开沟器开出的小土沟里。播种机踏板下面,后方拖着的培土环,顺势就把种子与化肥用土埋上了,播种的全套程序就算完成了。整个地块播种完后,拖拉机再拉着很多组铁碌碡,也叫镇压器,把埋有小麦种子的疏松土质,用铁碌碡压平、压实。

第四个任务:是站在播种机的踏板上,时刻观察种子与化肥流淌是否畅通。一个播种机上有很多的流淌孔,具体多少个,现在记不清楚了。我们站在踏板上,来回走动,观察各个流淌孔是否堵塞,发现堵塞,马上用铁丝之类的工具进行疏通,直至流淌畅通为止。如果堵塞了,种子与化肥流不下去,这些地方就是空白,没有种子,就没有麦苗,行话叫断条。因此,我们就得不停地在踏板上来回地巡视,杜绝断条现象的发生。

第五个任务:就是当拖拉机拉着播种机开到了播种土地的终点地头,到了停止播种的位置时,我们把开沟器的起降杆再扳起,一排整齐的开沟器随之抬起,离开地面。排种轮和排肥轮的连杆齿轮与大行走轮脱离,排放口停止排放种子与化肥。

开沟器一落一起,一伸一缩,甚是好看。就好像一排站立整齐的大公鸡,它们的鸡腿同时蜷起,再同时伸开,很整齐地呀。

 第六个任务:播种机开沟器抬起后,我们跳下播种机,把来时的划印器收起来。待拖拉机与播种机掉过头来调整好位置后,再把播种机另一侧的划印器再放下去。我们随后把播种机的种子箱和化肥箱装满种子与化肥,跳上播种机,落下开沟器起落杆,开沟器又齐刷刷地放下,拖拉机拉着播种机向着起始地头开去,又一次播种开始了。就这样,一块小麦地,播种来来往往,去去回回多次才能完成,然后再转移到其它的地块,继续播种小麦。

熟能生巧,慢慢地我们操作熟练了,下一步是提高效率了。

在场院干活的农工们,把种子与化肥装成小袋的,每一袋大约有四五十斤重吧。然后用小马车把种子与化肥送到地头,小麦地的两边地头都有种子和化肥,方便我们上种、上肥,为我们提高效率打好了基础。

拖拉机拉着播种机开到地头,不停车,减慢速度,拐弯儿掉头。我们趁机跳下播种机,收起划印器,上种、上肥,再放下划印器,快速跳上播种机,麻利落下开沟器,播种小麦的各个操作程序,一气呵成!

一个拖拉机拖拉两个到三个播种机,在田野上奔跑播种,远远看去,甚是壮观,好一幅农业现代化的景象,殊不知苦了我们播种的众哥们。

小麦种子是用六六六粉农药拌的,粉红的颜色,在上种时,六六六粉农药透过麻袋多多少少洒在我们的肩头。当种子倒入播种机箱时,腾起粉红的烟雾,六六六粉农药悬停在空气中,虽然戴着口罩,我们还是能闻到很浓的刺鼻农药味儿。

遇到刮风的天气,拖拉机拉着播种机逆风行驶时,还好一点。掉过头来顺风行驶时,大家就遭了殃。人与机械完全淹没在尘土中,远远看去,土黄色的沙尘暴团在快速地移动,其它什么也看不见。有时,拖拉机手不得不停车,待灰尘土团刮过去之后,看清划印线,再继续开车前进。我们虽然戴着防尘帽,扣着风镜,捂着口罩,但是灰尘还是能钻进去,每天都是灰头土脸的。我们这种打扮,不说话,根本认不出谁是张三,谁是李四。

清晨,我们每天得早早地起床,赶到田间地头,踏上播种机开始播种。每天三餐都是在地里就餐。那时也不讲究卫生(就是想洗手哪有水呀),满手沾满了农药、化肥和尘土。抓起馒头或包子就往嘴里塞,太饿了,狼吞虎咽,一会儿六个就下肚了。找两根小木棍当筷子,菜又吃了一大盒,又喝了很多的豆浆或白开水。现在想起来,都怀疑那么多的食物,自己的胃能装下吗?

晚间,直到车灯照射地里看不清划印线才收工。连队的人都早早地休息了,而我们还没有回到宿舍,天天回来很晚。天黑了,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心里充满了怨气,情绪大了。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还好,连队照顾我们,每天让烧水的给我们留下一大锅热水,供我们享用。 我们洗完了澡,心情好多了,怨气也减少了不少。

就这样咬牙坚持了十多天,小麦播种的活计总算干完了。我们又回到了农工班,继续从事其它的农活。新的繁重的劳作,又开始循环往复地进行了。

      【作者】刘中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