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时分,屋檐上弄巷前后,满是落雪的迹象。子龙和子凤都被眼前的雪景吸引,在大人们不注意的情况下出去玩雪球了。庭院里几个不愿意互相见面的大人,却偏偏在满是冰雪的庭院里相见。林文浩左右有楹盈和陆丹丹,林文远身边是由之英。大红色的锦绣棉袄映照着皑皑白雪,却无论如何让五张脸起色。苍白的脸色显得尤其的无力。

  突然有人叫“救命”。粪便池忘记把盖子盖起来,厚厚的雪覆盖在地面上,看不清什么地方有陷阱什么地方是安全。几个小孩子在玩耍雪球的时候,有一个不慎掉进了粪便池。楹盈和陆丹丹第一个反应,就是掉进粪便池的是不是她们的孩子?她们急步冲出去,因为路面滑,没有奔出庭院,便滑倒在地上。但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等到她们使劲地爬起来,整个身子还没有站稳,便看见子龙拉着子凤的手,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她们面前。

  楹盈一把抱住子龙,陆丹丹一把抱住子凤。楹盈的神志不再错乱,仿佛她只要看到子龙,便什么都清楚。而虚惊了一场后的陆丹丹看见子龙子凤,脑子里反而一片空白。她在他们身上反复检查,唯恐身上被什么东西弄破。然而子龙子凤一句“掉进粪便池的是日本小孩”的话,让在场的人全部倒抽了一口冷气。

  林文远和由之英更加进一步走向子龙子凤。几双大人的目光一致看着七岁的子龙子凤。子凤问用这种眼光看着她干嘛?掉进粪便池的就是日本小孩。子龙也帮着一起解释,说子凤说得没错,是一个日本小男孩掉进粪便池的。因为大家都恨日本鬼子,日本孩子是日本人生养的,不能用枪杆子对准日本鬼子,只能把目光对准他们的孩子了。于是,小朋友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沉默。吃惊。过了好长时间,由之英先哈哈大笑起来,情不自禁地抱住子凤,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就朝大门外走。她说,她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陆丹丹想制止住由之英,但卡在喉咙里的声音嘎然而止。而林文浩与林文远两兄弟的目光互相对视着,却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唯有楹盈拉着子龙,在有一句没有句地说着,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道道来。子龙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楹盈,说,之英婶婶在干吗?她又不是子凤的娘啊。

  不是子凤的娘,子龙是娘的孩子。楹盈一种反反复复说一句话的毛病已经改不掉了。其实她的神经不再正常,不过别人不能说她,如果谁说她有毛病,她就会跟谁急,而且学会一句“日本人掉进粪便池才是有毛病呢”的话来驳倒你。人人都让着她,就连子龙也不再跟她顶嘴。

  当天晚上,由之英去百乐门的路上碰到了吴祥庆。吴祥庆从车里钻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道,上午一个日本小孩掉进粪便池是谁吗?由之英摇摇头回答不知道。吴祥庆说,是藤野三村的儿子。现在藤野三村派人到处查询。据说是林府上的小孩子干的。所以他要她赶快去通知她的家人。

  由之英争脱开吴祥庆的手,不明白地看着吴祥庆,说,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如此紧张?日本鬼子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携妻带儿浩浩荡荡地闯进我们的中国。可是中国人有这么容易欺负吗?

  吴祥庆松了松腰间的手枪,然后重新钻进车厢,探出头头斜眼打量了由之英一下,阴阳怪气地说道,不是我不肯答应帮助你,是你自己不领情。如果你们林府的孩子落在藤野三村的手里,那不是一个枪子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说完,扔给她一把锃亮的手枪,让司机启动发动机,车轮一转便消失在大马路上。

  百乐门的灯光依然色彩万千,百乐门的酒杯依然明亮如镜,百乐门的舞姿依然醉人。由之英在舞动着自己的身体时,脑海里不断浮现一幕幕图像来。她看见自己捂着肚子从白色床铺上走下来,当医生告知她从此以后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她当场晕倒在诊所的门口;她看见婆婆戴秀用冷冷的目光永远与她保持距离;她看见文远在店铺里与女顾客绘声绘色,全然不顾她的神情;她又看见那个弄堂口出现两个日本鬼子,用猥惧的目光看着她……

  子龙和子凤又不是我生的,我干吗要以这样的方式去报仇?由之英的左脑与右脑不时地斗争。音乐在晃动,人影也跟着一起晃动,她闭住眼睛,把自己扔进黑暗里,由着黑暗里的音乐沉沦。

  突然音弦断裂,拥挤的舞池里的人像一条条没有水的鱼,呆板地看着自己脚上的一双鞋。然而由之英没有停下她的舞姿,她继续着自己的舞姿,嘴里默数着一二三四,她要把自己刚刚所看到的东西全部抛在脑后。

  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然后就往外拖。她抗衡着,但是没有用。冲破百乐门的一道道门扇,来到灯红酒绿依旧的马路上。由之英睁开双眼,问心急如焚的文远,为什么要来这里?文远口里吐着冷气,急着反问她,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子龙和子凤都被日本宪兵抓去了。也许现在还在路上,大哥和大嫂幸好不在家,要不然也一定被抓获。

  那么楹盈呢?由之英仿佛苏醒过来,瞪大眼睛,脑海里出现那个神志错乱胡言乱语的楹盈。

  可怜的楹盈,看到子龙被抓去,疯得更加厉害了。林文远不想提起楹盈,但是一说到楹盈,他就会为过去的生活而抱恨。如果当初,现在已经没有当初了,他只能把一种当初的愿望永远腐烂在肚里,不能向任何人说白。现在更何况站在由之英面前,怎能流露一丝一毫对楹盈的暗恋之神色?

  幸好林文远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异常的神色,他说“可怜的楹盈”这句话的时候,也只是流露出一种亲情之神情。他继续拉住由之英的手,说赶快离开这种惹事生非的地方,到他们同学家去避一避。由之英问,那他现在到哪里去呢?林文远回答,他现在去救子龙和子凤。

  由之英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他这种模样,可以对付有枪杆子的日本宪兵队?林文远重重地攥着由之英的手,愤愤地说,你嘲笑我?现在是嘲笑的时候吗?我要你看看一个男人的骨气。

  由之英笑得更加厉害。她的笑声似乎传达了一种信息,日本宪兵队举着枪支,站立在卡车的两旁。子龙和子凤被一块白布塞住嘴巴,两手反绑,站立在他们中间。林文远显露出男子汉的威严,要求由之英赶快跑。而由之英从小坤包里迅速地取出刚才吴祥庆扔给她的一把手抢,对准向他俩驶过来的卡车,喝住,快把车上的两个孩子放了,要不然我手上的枪不长眼的。

  藤野三村从驾驶室的副座室里下来,带着冷笑一步一步地逼近她。大雪继续飘荡着,寒冷不断地袭击着她。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再一次被蹂躏。她的眼睛发红,两手举着一把小抢,所有的仇恨汇聚在一个点上。她再次警告,快把车上的两个孩子放了,要知道这把手抢是军统吴祥庆吴司令送给我的。里面有二十发子弹,送给你们每一个强盗,还有足足多余五发子弹。

  藤野三村摸着自己一小撮胡子,冷冷地大笑起来,笑得几乎把天塌下来。子凤拉住子龙的手,害怕和乞求的眼光直盯着由之英,好像在暗示她,婶婶,快救救我们啊!而林文远却不停地劝她不能冒险,这一枪不但不能救卡车上的两个孩子,相反要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由之英没有把林文远的话听进去,相反以命令的口吻高喊着,快滚!这里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林文远把并不宽大的身体挡在由之英前面,目光盯着藤野三村,却提醒由之英,侬屋里还有爹爹和姆妈,侬得冷静。由之英的手枪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站在她前面的藤野三村,快滚!再不滚,你要变成鱼标本。

  藤野三村是永远不会明白鱼标本的意思。这句话只有他俩之间能传递一种含义。曾经为试验成功而欢笑,曾经为一个不一致的意见而争吵,曾经为共同的理想而设计未来,历历在目。“如果你不听话,就把你变成鱼标本”这句话是他俩开玩笑时经常说的一句话。然而这句话在这样的境遇下说出来,已经滋味难辨。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爱得我所……”楹盈举着一枚手榴弹,一边诵着诗经,一边直冲向藤野三村。所有的目光转向从由之英背后走来的楹盈。当楹盈来到由之英旁边,立刻停了下来。她的神经好像没有错乱,清晰的头脑把眼前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她一手举着手榴弹的柄,一手拉住手榴弹上的导火线,对着藤野三村大声喝道,大老鼠,快快滚到你的窝里去,这是我们中国人的家园。

  藤野三村微微地向后退了两步,手榴弹毕竟不是好玩的东西,导火线一拉,什么都没有了。他狠狠地看着楹盈,嘴里叽哩呱啦地说着听不懂的日语,旁边的翻译官不时地为他翻译。然后藤野三村挥挥手,示意把卡车上的子龙和子凤放了。那位翻译官哈着腰,对由之英和楹盈说,藤野君今天饶了你们两个臭婆娘,咱们后会有期。

  事后,大家纷纷问起楹盈,手榴弹是从哪儿弄来的?楹盈指着文浩,说,上次她看见他和丹丹一起商量将这玩意儿藏到老祖宗牌位后面的一个箱子里,并且从文浩和陆丹丹嘴里说出了手榴弹能打日本鬼子之类的话。她记住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用吃惊的目光看着楹盈。楹盈木讷地问大家,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难道她做得不对吗?林文浩用自己的拳头打着自己的手掌心,后悔为什么不在场?战争应该让女人走开,可是林府的女人却要背负这么重的责任。他与文远之间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他以大哥的口吻,不允文远有任何考虑的余地,果断地说,林记绸缎公司阿拉不开了。

  林文远和由之英几乎同时回答,阿拉早就不想做了。陆丹丹疑惑地看着林文浩,问他为什么?如果说是因为战争不能将这爿店支撑下去,那么她娘家的那些珠宝古玩商店都要打烊了。要知道,一爿小小的店有时候就是一个地下联络点。日本鬼子身边有汉奸和侦探,难道共产党就不可以有地下党吗?

  陆丹丹说着,便把目光朝向楹盈和由之英,其实林府里的人个个都是英雄,共产党的进步人士。既然思想一致,为什么不能友好地相处呢?一个筷子容易折断,一捆筷子就不容易折断,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不能明白吗?

  林文浩问,按这样的说法,就是将林记绸缎商店作为共产党地下联络点?陆丹丹说,当然!她让文浩试想,这么多年来,他这样忙碌地奔波着,究竟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一个“救中国,解放全人类”的信仰。日本帝国主义如此猖狂,连子龙和子凤都知道如何保卫自己的国土。她承认刚开始的时候,看见自己的一双儿女如此大胆,也很害怕,但是后来一想,她为什么要害怕呢?当初自己走上这一条路的时候,父母不也是这样从担心到支持吗?

  由之英睨了陆丹丹一眼,很不服气地说,我没有你想像得那么好,我的思想也没有你那样进步,我只是凭着自己一颗良心去做事,如果卡车上不是子龙和子凤,是其他孩子,我也会奋不顾身冲上去,因为,人心都是肉长的。说完,披上围巾,奔出屋内。

  灯光下,楹盈正为林文浩赶织一件紫夹红的毛衣。针线已到袖口上,还差几针,绒线没有了。楹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声,感叹文浩口袋里会永远缺钱用!她从柜子里取出新绒线,把一头连上另一头,为了这几针,她还得要添上几多绒线。

  生活似乎越来越拮据,物质也越来越贫乏。她不再那样打扮自己。关键的时候她不得不把这些年在陆府帮佣攒下来的钱,拿出来贴在伙食上。她的神经好像不会有错乱,当她看到子龙子凤一直围着她,当陆丹丹和由之英都说她好,当文浩和文远都用钦佩的目光接受她,她真的感觉天地在变。特别是当子龙抱住她,在她脸上亲昵并告诉她,他班上的同学们都说她最勇敢,又以他口述为她画了一张画像,她不由地笑起来,笑得非常由衷,笑得非常灿烂。

  林文浩深情地走进她的屋子,望着她手中的毛衣,猜测这一定是为他而织。“何必要这样与自己过不去呢?”林文浩接过楹盈手中的毛衣,放下又拿起,拿起再放下。楹盈重新拿起被林文浩放下的毛衣,轻轻地说,我知道你们都照顾我体贴我,可我不能白白吃饭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啊?林文浩把楹盈的身体拉到自己的怀里,抚摸着她的头,伤感地说。他感觉楹盈的身子在他怀里哆嗦着。外面的雪依旧,满天飞舞,已经看不清天空原本的颜色。刺耳的警车声不时地划过天际。日本宪兵队的脚步恐怖而又滑稽地朝着一个方向踏来。

  楹盈躲在林文浩的怀里,轻轻地问文浩,是不是日本鬼子又要找我们的麻烦了?林文浩心里明白,楹盈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尽管他知道,藤野三村不可能就此罢休,但他还得要安慰楹盈,因为楹盈的勇敢,日本鬼子不可能再回来找麻烦。楹盈笑了,取出子龙的同学为她画的画像,对林文浩说,其实我没有画那么美,可我还是要珍藏起来,我一定要想象自己就是这么美,就像我的子龙被二娘送到美国的亲戚去躲难一样,想象我的子龙就在我身边。

  林文浩害怕地把楹盈紧紧抱住,劝楹盈不要再说下去。可是楹盈反劝慰林文浩一定要面对现实,但是有时人的想象是为了让自己有活下去的勇气与信心。日本鬼子不可能再回来找麻烦,这是给自己壮胆给自己能够提高信心,为了这个信心她一定会与他们并肩战斗。

  就在林文浩还来不及伤心时,藤野三村派兵包围了林府。陡然间,林府里的灯全部亮起。戴哲斌躲躲闪闪在藤野三村背后,借着他的威力,朝向文远,你应该是你娘的聪明儿子,所以你不应该像林文浩那样执迷不悟。

  林文远冷冷地一笑,说,我是娘的儿子,但我只是我娘的儿子,没有一个儿子不认自己娘的,只有你,连自己的祖宗是谁都不知道了。汉奸!戴哲斌并不感到生气,反而放开肚子大笑起来,笑林文远太幼稚,也笑他辜负他娘的心。他问林文远,你娘为什么会离开林府吗?还不是他指点迷津吗?你娘从骨子里很看不起林府,所以她走得其所。

  站在一旁的由之英越听越恼怒,在戴哲斌说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冷不防上前给了他两个巴掌,打得戴哲斌莫名其妙,也让在场所有的人震惊。尽管他们没有一个人去阻止,但他们心里还是有一点害怕,怕戴哲斌手中的枪不长眼。

  戴哲斌捂住脸,冷冷地说,好男是不跟女斗的。今天藤野三村是来抓林文浩的,所以,这个耳光就是林文浩打他的。一个耳光要付出喝辣椒水坐老虎凳的代价,算来算去,当然他戴哲斌要合算得多了。说完,他把手一挥,示意让手下的兵把林文浩带走。

  楹盈从屋子里跑出来,两只手各拿一棵手榴弹,喝住戴哲斌,谁敢带走文浩,我就跟他拼命。反正我的命已经交给了天堂。

  疯子,疯子!不能便宜了她,统统带走。藤野三村看到楹盈,发疯似地吼叫。这个时候楹盈的脑子好像已经不受自己的管制,拿起手榴弹就朝藤野三村扔去。手榴弹扔在藤野三村的跟前,大家都摒住气,目光一致朝向那棵手榴弹。藤野三村发出疯狂的大笑,原来这个疯子是纸老虎,不会玩手榴弹。快,把她捆起来。

  就在藤野三村吩咐戴哲斌把楹盈捆绑起来时,戴哲斌的心颤抖了一下,这一颤抖让他回忆起很多往事。然而藤野三村一声高于一声的命令,让戴哲斌不敢违背。当林文浩他们极力阻止的时候,陆丹丹灵敏地将藤野三村跟前的那棵手榴弹捡起来。然后高声大喊,放了她,对谁都有好处。陆丹丹发现藤野三村和戴哲斌他们把目光朝向她手中的手榴弹,他们的目光是发抖的。藤野三村阴天的脸很快转化为晴天,他知道冲动是魔鬼,如果不显示出自己的诚意,会让他前期的计划破坏,因为他已经在报纸上申明,他不会因为儿子意外跌入粪坑而私报公仇。所以他恳求陆丹丹能放下手榴弹,其实他们不是来抓林文浩的,而是让林文浩去他们那儿调查一些情况。只要情况属实,马上放人。

  楹盈连忙问这是真的吗?戴哲斌看着藤野三村的眼色,连忙跟着解释,当然是真的,要不然藤野先生怎么会一个人亲自来请林文浩呢?林文浩重重地吐了一口沫朝向戴哲斌。戴哲斌一边捂住脸一边举起手枪,原本想吓唬吓唬,却不知道枪一不小心走了火。楹盈在陆丹丹前面,陆丹丹在文林浩前面,子弹穿过楹盈的胸膛,很快鲜血流成一地,倒在林文浩与陆丹丹身上。

  林文远夺过陆丹丹手中的手榴弹,想拉开导火线,目光里充满着火热的血。由之英拼命地争夺着林文远手中的手榴弹,她大叫,文远,导火线一拉,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会活的,甚至还要影响邻居们的安全,我们不能做罪魁祸首,而我也想要活命,因为我还没有报仇,我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不该放过的人。由之英心里其实想要说的就是她不能看到戴秀的不死,而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时候邻居们听到枪声纷纷从这边涌来,林文远望着林文浩和陆丹丹一起抱着奄奄一息的楹盈,无奈地放下手榴弹。最后,林文浩还是被藤野三村带走。临走前,林文远还有邻居们悲痛地对林文浩说,楹盈他们会埋葬的。由之英站在一旁,补充道,不该活着的人总有一天也要被埋葬,这是一报还一报。

  由之英这句话最后被印证了。1945年日本人无条件地投降。坐了几年大牢的林文浩,断了左臂和左腿,支撑着一根拐仗从监狱里走出来。林文远一从监狱里出来,首先想到的就是去坟墓场地,看看楹盈的墓碑。

  来到郊外,林文浩先后看到自己娘的墓碑与父亲的墓碑安置在一起,然后看到三娘许兰英的墓碑,许兰英墓碑的周围杂草丛生,一片凄凉,然后又看见二娘的墓碑。后来文远探监时告诉他,他才得知二娘是来上海途中,被一颗导弹击中,飞机里所有的人都遇难,找不到完整的尸体,所看到的是一片模糊的肉浆。林文浩看着墓碑上二娘那张标致的脸,无法想像那种悲惨的结局。

  离戴秀不远的地方,便是楹盈的墓碑。据说陆丹丹已经为楹盈请了印祖法师的弟子超度。七七四十九天,楹盈应该早就投胎人生。林文浩走近楹盈的墓碑,跪下,泪水涌泉,仿佛要把这几年蹲牢狱里所积累的泪水全部洗刷到墓碑上。离开坟地,林文浩又去了慈云禅院,他想替楹盈去还一个心愿。而印祖法师的弟子当看见他时却告诉他,楹盈其实已经转世,也许她已经投胎到一户好人家。所以,大家应该为她祈祷为她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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