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把我带到酒店的停车场，在左穿右拐之后站到了一道防火门前，看着小美，我的心开始不安。
“姐，你先把手机关了，等下看到什么都不要理，或者发生什么事情你也一定要忍住。我只能带你找到林俊，找到后怎样才能出来，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小美用卡刷开防火门，穿过长长的走廊，拐了两个弯，验了下指纹。门开了，一扇门后两番天地，一刹那，让我目瞪口呆。在这个申城中心的高档酒店下面，还有一个如此灯光陆离的世界。
那种只有在电影中看到的场景，突兀地出现在这里。穿着比基尼的兔女郎在游走，年轻帅气侍者托着红酒和点心穿梭，身着黑色服装的壮汉正在周边巡走。空气中烟雾缭绕，熏得人眼迷离，这里是一座赌城。
有脖上挂着手指般金链子的肥头大耳，也有手如猪蹄一般肥白圆润的中年妇女，而那些正在赌桌上出现的手，时不时会伸向女郎的胸前，侍者的腰间。
很多面孔时常在电视新闻、网络上才会看到，搭配的旁白一般都是某某企业家，某老总女强人，某领导……甚至看到了学校的某某副校长。在一片混淆不堪的世界里，显露着平时深藏的劣根性。
看来最大桌上的那个女人，今天手气不错，满面油光配着夸张的笑脸，旁边两个年轻侍者献媚一样喂着水果，V领的T恤塞满了人民币，衬着健硕的身材。
跟着小美沿着墙角黑影区前行，偶有碰到人，看见小美也不多说什么。在另一个走廊角落，望着我有些惊恐的脸，小美淡然一笑：“我也是才知道的，不过林俊只是跟着我表叔，这些事他不屑做。”
她拉着我转到旁边一个柱子的后面，指着大厅中间一台电梯：“这个通往十楼以上，上面的房间都是套房，是那些有钱的肥虫住的，电梯是专门给这些肥虫方便上下的。你们等下出来后从这里上十六楼，楼道会有保安巡逻，我开了1607房，你们先进去等我。”
她给我一张房卡，“姐，我没办法带俊哥从这里到楼上去，因为这里的安保认识我，表叔特意交待不让我靠近俊哥，而且监控室里会随时注意动静。”
她指着走廊另一头，“从这里过去往前走，拐过一道门，有一个房间，俊哥在那里，监控只看得到走廊，看不见房间和大厅，”她拉我进了杂物间，拿出一套保洁阿姨的衣服，“这里每晚十一点会有阿姨打扫，应该不会怀疑。”
她推搡着我要我换衣服:“今晚如果带不走俊哥，可能他就会被肥婆办了，表叔答应她了。”
“肥婆？”
“对啊，就是那张大桌上的，现在说不了那么多。”
她帮我扣好后面的扣子：“你等下记住别让她发现了。我去监控室，想办法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最好在十五分钟内进电梯，因为电梯是另一个监控系统。”小美看着我，而我似在梦中没有回过神。
“五分钟后走出这里，十分钟内走进电梯，怎么做看你自己，我们在1607房碰头，走廊拐角有一辆垃圾车。”说着将我推出房门，犹如要卖身的雏妓。
我转过走廊，推着垃圾车找到关着林俊的房间，他被反手绑在椅子上，头低着，没有一丝生气。我上前慌乱解开绳索：“林俊，林俊？你醒醒。”我轻轻拍打他的脸。他像是吃了某种药品，呼吸微弱。
“林俊？”我吃力地将他搬到垃圾车上，放下垃圾挡布，想想又用纸盒做个镂空，罩在他的头上，以免被垃圾袋盖住。看见旁边垃圾桶里一团污秽，一咬牙全倒在了林俊身上，不知道一向爱干净的他，知道我这样会不会揍我。
低着头穿过走廊，开始收集那些桌边的垃圾桶，忍住让人呕吐的气味，一边倒一边向电梯靠拢，大家都有着各自的乐趣，不会关注一个打扫臭味的人。
“梅姐，今天手气不错啊。”一个穿着跟林俊一样的男生站在胖女人旁边。
“呵呵，还行吧。”香烟被男生点燃，吐了口烟，“听说梅姐最近看上个小子，那小子好像不依啊。”梅姐听得出调侃：“哼，不依，不依今晚就办了他。”“哎哟，梅姐，他不依，不是还有我嘛。”
梅姐一脸浑笑：“放心，姐会慢慢来，去给姐备点好料，今晚让他嗨个够！”
“好咧，梅姐，我办事你放心，保证料足足哒！”男生刚转过身，梅姐伸手在他屁股上抓了一把，他回头放了个电才离去。
终于站在电梯前，正要伸手按电梯，身后传来呼声：“喂！保洁，过来帮我倒了这个桶。”
我一路小跑，把梅姐脚下的小桶拿起，她顺势塞了几张老人头在我上衣口袋：“哟，胸还挺软的啊。”
我赶紧低头说谢谢，转身去倒垃圾，返回放垃圾桶时，梅姐又酣战在赌桌上。
从电梯出来进到1607房间，确定关上门，一直绷紧的神经才放松，身后的衣服汗湿透着微凉，一切发生的事情就像看电影。手忙脚乱扒拉出林俊，他还没有清醒。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小美。
她进来前看了下走道，关好门捂着鼻子：“姐，你真实在，还顺带收了这么多垃圾。”
“林俊怎么不会醒？”小美上前拖着林俊，“来帮忙拖去厕所。”
“嗯？”
她一脸无奈：“这么臭，你受得了？”
我一边帮忙一边问她：“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为什么一直不醒？”
“喂了安眠药的，死不了，药效过了就醒了。”打开淋浴没冲几下，就听见林俊一声呻吟。
小美上前三两下脱了林俊的衣服，甩到一边：“柜子里有衣服，你去拿过来。”
打开柜门，里面有酒店专门为客人准备的衣物，在洗手间门口，我看见小美抱着逐渐清醒的林俊：“俊哥，你醒了？”
林俊搂着哭泣的小美，有些头疼地问她：“我怎么在这？这是哪？”
“这里是坤城酒店十六楼。”
“十六楼？我怎么会在这？”药效还没有完会散去，林俊依然无力，没有回头。
我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小美紧紧抱着林俊道：“俊哥，我带你出去，带你离开这里。”
林俊被小美扶到房间休息，我呆坐在沙发上，小美在我面前欲言又止：“姐，这里酒店进出需要会员卡，会员卡上有照片，一张会员卡只能通行两人，所以你和俊哥之间，我只能先带走一个。”
“带林俊吧。”我没有迟疑，这似乎也是小美的答案。
“好，那你等我，我安顿好俊哥就来接你。”
“嗯。”
小美走到房门口又回头：“姐，如果俊哥知道你在这，我怕……”
“我等下自己藏起来。”
“谢谢姐。”小美眼里有无尽的慌乱，一时难以言说。
一个小时后，我在柜子缝隙中看见小美和林俊走出房间，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关上，突然间有一种离别的忧伤盖上心头，也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在眼前回荡。
我洗了澡，穿上酒店备好的衣服，安静地坐在地毯上，看着沙漏一点一点滑落。房间很隔音，静有点让人害怕，我起身打开窗户，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来。黎明开始降临，飞鸟掠过低空，传来晨鸣。
朝阳伴着薄雾，钻进房间，在房间里飞舞，马路上车来人往，又是一天的开始。
一直到日落西山，房间门没有再响起，肚子有些饿，还好房间有点心。我掏出手机，原来一直没开机，一打开信息和来电提醒响个不停，刚想回复，叶家泽电话打了过来：“落尘！你在哪里？”
声音有些沙哑，伴着其他人说话：“泽哥，是手机关了，还好不是出问题了。”
“泽哥，定位到了，在坤城酒店。”叶家泽越发焦急：“落尘，你在酒店做什么？”下一秒变得迟疑，“是和林俊在一起？”
“家泽，有些事我现在很难说，但我没和林俊在一起。”
“哦，”他舒了口气，“那你去酒店干什么？”
“我……”手机提醒没电自动关机。找到酒店配置的充电器，刚开机，叶家泽打了进来：“怎么了？”
听着他的声音，安抚了我心中的不安，“没电了，刚充上电。”
“你什么时候回来？”门外响起了动静，“小美？”我回头看见光头老板和梅姐从门外走了进来。
“哟，这不是林俊的姐姐么？”光头老板一脸肥笑，“稀客啊，我这酒店住得习惯吗？”梅姐愤愤然坐进沙发：“就是你这个小贱货，把我到嘴的鱼给放了，皮紧了吧，来，让人给你松松。”
看着梅姐那身横膘，我居然在想如果林俊被她那啥，他知道后会不会自杀？
“嘿，这个小贱货居然还会笑，你上来收拾她！”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彪汉上来就是一巴掌，我被扫翻在地，头重重倒在地毯上，发出闷响，一阵目眩。
梅姐拉开壮汉一屁股坐在我的肚子上，我差点把心肝脾肺肾都吐了出来，嘴里涌出一股腥臭。
“小贱货，让你扫了老娘的兴，也不去打听下我是谁！这个城市一半的GDP都是靠老娘推动，谁敢不顺老娘的意！”梅姐手胖，掐人可不省力，肚子被死死压着，我已叫不出疼痛。
光头老板估计怕梅姐坐出人命，上前半真半假劝说：“梅姐，消消气。”
梅姐反手推开他：“别给老娘扯淡，我的鱼被放走，你的人也有份！”
“好，好好，有份有份，那我再给你备份大的好不？”借势将她扶到一边坐下。
梅姐嘴里不依：“老娘想吃的鱼，都是送上嘴的，死扑街，老娘何曾亏了他们！”话锋转向光头，“下半年楼下的进帐我要一半！”
“梅姐，别，别这样。”光头乞求着，“还有好几个祖宗呢，你要一半我要喝西北风了。”
“少扯淡，从来就没有输的庄家，我送这里的都不少！”梅姐骂骂咧咧地起身往外走，光头谦卑地跟着，我很想挣扎起身，可用不上半分力气，只能麻木地躺着看着顶灯。
梅姐走到门口转身：“把这小贱货好好关几天，让我顺顺气！”
房间又归于平静，平静到我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只看见房间的墙在转，柜子在转，桌子在转，灯也在转，不远处手机里还有家泽的呼喊，我慢慢听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