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照在林家大庭园里。许兰英整个晚上都在梦想白天彩票的一幕,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想,她觉得只有这件事才是真实才是她需要去做的。尽管其中她想起楹盈仍会伤心一番,但马上安慰自己不要伤心,如果自己有了钱,就不怕找不到楹盈。这么想着,许兰英流露出妩媚少妇才有的韵味。

  兴许出于一种好奇之原因,所以天刚亮,林伯儒便又悄悄来到许兰英房间。当看到房门已锁上,又从厨娘口中得知她早就出门,气得林伯儒直跺脚,自言自语,许兰英你还是一个当娘的吗?我是来与你聊聊楹盈的事,你倒好,只顾自己往外野,早知道锁不住你这个大脚,我就……林伯儒气得已说不出话来,来到大太太房间,把所有的怨气都发在大太太身上。大太太开始沉闷不语,后来听出来林伯儒原来是为找不到许兰英的缘故时,越想越气,虽然不敢当林伯儒的面反击,但林伯儒走后,她蠕动着三寸金莲的步子,来到戴秀的房间,执意要戴秀给她做主评理。

  戴秀斜视大太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样子,便冷半句热一句劝说她,何必呢?您是上了岁数的人,这样吵闹也不值得,养着神,等着抱孙子不更好吗?大太太其实听出戴秀话中之话和那种刺耳声的语调,但又说不出什么来,毕竟戴秀每一句说得有理。她收起眼泪和鼻涕,一双哭肿的眼睛望着戴秀,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二姨太,你确实受老爷的喜欢,我这个当大太太的真赶不上你。

  你哪点赶不上我了?如果老爷不喜欢你,你大太太的威望还能那样高吗?毕竟你说一,三姨太不敢说二,因为林家有今天的家业与大太太功劳是分不开的。戴秀一直保持冷热各半的语调,让大太太不知如何回应。

  走出戴秀的房间,大太太越想越后悔自己怎么会到戴秀房间找她说话呢?因为气而使两眼发花,不小心撞在一棵树上。这个时候,林文浩与林文远正迎面走来,看见大太太一手捂着破血的头,便急忙上去。大太太从手绢缝里看见林文浩与林文远站在她面前,不顾自己的疼痛,一把抱住林文浩,伤心地哭起来。

  林文远站在一旁,安慰大太太,却被大太太冷一句热一句地堵回去,文远,这里有文浩,你就回家去孝顺你娘吧。说着,拉着林文浩就朝自己的屋子里走。林文浩一边被大太太拉着走,一边回头对林文远说,你先等等,回头我们再商量。

  大太太看着林文浩,没好气地问林文浩商量什么?林文浩说,外面的革命浪潮已经一浪高于一浪,他的学生们扔掉书本走在游行的大街上,他得去保护他的学生们。大太太听到文浩又把“革命”两字挂在嘴里,便念起“阿弥陀佛”来。她说能不能让她多活几日,如果让他父亲听见,又不知怎么样了?

  娘,你是我的亲娘,一定会保佑您这个儿子的,我相信您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大太太听到儿子这么夸她,心中所受的委曲与烦恼烟消云散。儿啊,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向你父亲汇报?嗨,你这个父亲顽固不化,常常会看走眼。大太太说着说着,又把话扯到那些她认为不开心的事情上。

  林文浩耐着性子,一边听着大太太的唠叨,一边劝慰大太太别多思多虑,他觉得自己的娘再怎么霸道,当儿子有危难了她还是会妥协的,所以娘对楹盈的不喜欢更多的是来自于对三娘的不满,娘的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一眼就能猜到心思。娘,其实您的心底很善良,过去您要求楹盈裹足,最终不也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吗?

  大太太不明白儿子这个时候怎么会提到十几年前那件事,疑惑地看着林文浩,问,儿啊,你葫芦里埋的是什么药?你究竟想要与娘说些什么?难不成你要娘把楹盈找回来?娘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哟,你的二娘你的三娘她们个个都比你娘的本事大。大太太问完,也不等文浩回答什么,又一声“阿弥陀佛”,恳求文浩,你要“革命”就去做你的“革命的事”吧,对于楹盈这件事最好别再提。

  林文浩问为什么?大太太摸了摸额上的伤,无奈地回答,我谁都惹不起。

  靳聆在演完《娜拉》之后回到化妆间准备卸妆,却冷不防看见靳三华安静地站立在化妆台前,靳聆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爸”,便一把抱住靳三华的颈脖,问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靳三华没有放松靳聆的手臂,而是让她抬头看墙上的挂钟,说天深黑了还没有回家,只有当父亲来亲自出马接女儿回家了。

  靳聆松开靳三华,很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嘟嘟噜噜想解释,却被靳三华打断不想听她解释,女儿做事当父亲的无须多干预,但有一个起码的底线不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靳三华说这句话时紧紧地握住靳聆的手,唯恐稍不留神弄丢掉。其实这也难怪,未足月的靳聆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体弱多病,有一次险先没被救过来。当时靳三华将靳聆捧在手心里,暗暗发示,这个女儿是他靳三华的掌上明珠,谁也抢不走她,谁想欺负她,就得先从他这里过。

  爸,确实是女儿不好,学校放假回上海这些天,我整天在和同学们一起忙宣传,也没有顾得上您在忙什么。靳聆惭愧之余突然想起在火车上所遇到的事,还有慈云禅院里的事。当一边搀扶靳三华上了私家车,一边从头叙述起这段时间她所经历的事。靳三华开始是闭目养神地听着的,尽情地分享和女儿聊天的快乐。女儿从北平回家的这些天他确实在忙税务局的事,还有商业协会里事,今晚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空闲,接女儿回家的过程在他看来也是幸福。

  然而,当靳聆提到慈云禅院里有一位印祖的法师收留了从富春楼逃出来的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女孩,靳三华突然睁开双眼,警觉地朝前排的司机叫道,车速慢点,最近一段时间车祸很多,别没事找事。靳聆顺着靳三华的声音,下意识地朝窗外张去,发现马路上行人稀少,司机的车速也不快属正常行驶,于是她让司机别把父亲的指责放在心上,坚持自己行驶的技能。

  谁知司机则说老爷说得有理,他告诉靳聆前一阵一到晚上学生就出来游行,好几次老爷从商业协会出来不知道该走着回去还是坐车回家?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老爷就会想到小姐。司机的话让靳聆情不自禁把目光转向靳三华,然后依偎在他的肩上,而靳三华却多了一份心思,从富春院逃出来的有很大可能是林伯儒的女儿。内心虽有指责但还是藏不住对林伯儒的所为所不满,哪有女儿失踪当父亲的旁边观望的?

  爸,那个冬姐为啥要我带话给您呢?其实每个地方都有行规,既然有行规就按行规办事呗,可是我不明白她和春姐两家的矛盾会和您扯上关系?靳聆猜测一定是依仗着父亲的势力从中捣鬼,否则她也不会把水泼在和尚的袈裟上还要强词夺理。

  不知为什么靳聆每说到一个点,靳三华脑子里总会被绕到林伯儒的女儿被绑架这件事上去。靳聆说得没错,那些人依仗自己从中捣鬼,这样的风气除了需要整顿之外,其主要根源在哪儿呢?靳三华暗暗决定从自己身上开刀,等女儿毕业从北平回来再也不去管职业之外的那些闲事,至于那个从富春楼逃出来的究竟是不是林伯儒的女儿,不去管她了,如果是又能怎么样?等以后在商业协会抬头不见低头见时再改变自己的态度。

  临近靳聆回北平学校之际,史老板带着儿子史超然进入商业协会,向各位老板一一作了介绍,说以后他有可能退出舞台,让儿子来承业,所以商业协会的事以后也得是儿子来参与了。靳三华目视史超然,却不真不假地对史老板说,那以后麻将桌上少一人了。史老板连忙向靳三华作揖说明他只是退出协会的舞台,而不会退出麻将的舞台,他让他想一想,万老板不是协会里的人,不也经常与他们一起切磋麻将的技能吗?不知道今天散会后他会不会来约您搓一场呢?

  是啊,麻将桌上不可能会少人的,如果愿意,我倒想与靳爷切磋切磋麻将的技能。不知什么时候戴哲斌出现在靳三华的队伍里,为了不显得唐突,他解释因为林老板临时有事不能出席这次的会议,由他来代劳。靳三华望着戴哲斌,正想说他俩早在林老板家中见过,却不料被边上的陆老板插了进来。看来家中有儿子的都要退出舞台,只可惜我和靳爷家中都是千金,非要做到老死不可了。说完,一边大笑起来,一边向戴哲斌作揖致歉,让他别介意他说的话。

  税务局与钱庄是有密切往来的哟。靳三华一语很快让戴哲斌领悟到了其中的内含,也让靳三华隐隐约约感觉到戴哲斌与林伯儒不是同一类人,一种好斗心油然产生。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