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梅花园”召开甲乙方联席例会，张哥没来，张哥工程队的副经理来了。老蒋问：张哥呢？
小陈总回答：张哥广州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了？
走多久了？
小陈总看着副经理说：一个多星期了吧。
副经理点点头，对老蒋说：蒋老板你放心，张经理走了还有我呢，施工不会有任何影响。
老蒋想：一个多星期了？就是说，张春江那天夜里向我交过底后第二天就回广州了。这些天尽忙侯司机的事了，这个更重要的对手离开视线一周多了竟然没注意到。
小陈总在主持着会议，老蒋继续想着自己的心思：难道张春江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会怎样行动呢？他现在掌握的证据能够支持他的行动吗？这小子是不是还有啥重要证据没向我透露呢？
老蒋又把那天晚上的交锋捋了一遍：
张哥起身去撒尿，走路还是踉踉跄跄，好在老蒋的办公室里就有卫生间。老蒋坐在椅子上想：这小子说他不会干犯罪的事，这意味着他不会对春梅进行人身伤害，这让人稍微有点宽心。伤害春梅的公司？怎么伤害呢？在工程质量上搞鬼？那他自己不成了首要责任人吗？从他办公桌里发现的情报看，这小子整理了不少春梅实业公司的基本资料，工商税务方面的都有，甚至还有财务报表和资金流水。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张哥撒尿回来重新坐进沙发里，继续向老蒋要葛根水喝。
老蒋摆出一副朋友聊天的架势：小张啊，你说你不愿看着黄春梅舒舒服服地当老板，你凭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呢？
张哥又点了一支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黄春梅除了会站在酒店门口卖弄风骚还会什么？汽修店和驾校是你老蒋搞起来的，房地产开发她和你都不懂。
老蒋笑笑：当老板就要什么都懂吗？
当老板要有钱。春梅实业公司这么大摊子钱哪来的？都是银行的！
老蒋耸耸肩：现在做实业银行融资不是很正常吗？
问题是，银行凭什么给春梅实业公司这么多钱？还不是因为她有姜斌这棵大树吗。她有姜斌这棵大树就是因为她做了姜斌的姘头。
老蒋也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就算这样，借债还钱，正常经营，她这个老板不还是正常当吗？
张哥也吸了口烟，继续冷笑：如果姜斌这棵大树倒了，银行资金断了，她这个老板还能正常当吗？
老蒋坐直了身子，稍微正了正色：小张，听你这意思不是针对黄春梅个人，是针对春梅实业公司啊。
黄春梅是春梅实业公司的董事长、法人代表。
你别忘了，我也是春梅实业公司的老板。本来以为你能把黄春梅搞下去我有机会当上名正言顺的大老板。你要是针对春梅实业公司不等于也针对我吗？我跟你张春江无冤无仇吧？
张哥拿出自己的烟，抽出一支来递给老蒋：老蒋，我跟你确实无冤无仇。你是好人，而且你有你的专业技术。你要想当真正的老板我可以帮你，你有什么好办法把黄春梅搞下去呢？
老蒋心想：这小子把我当成和他有共同利益的同伙了。也好，将计就计，看看他还有什么具体计划。
……
聊着聊着，张哥也许回过味来了，和老蒋联手搞掉黄春梅不现实，他却对自己搞垮春梅实业公司很有信心。老蒋反复强调自己也是春梅实业公司的大股东，搞垮春梅实业公司就等于搞垮他老蒋。
张哥又开始冷笑了：我知道，工商资料上你老蒋和黄春梅各占百分之五十股份，可你们掏了几分钱出来呢？大钱都是姜斌逼着银行拿出来的。所以姜斌才是大股东，姜斌占春梅实业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老蒋怔了一下：你凭什么这样说？
张哥笑笑：蒋哥，这是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老蒋更怔住了，后悔自己之前和张春江喝了那么多次酒，哪次酒喝多了说了哪些不该说的话自己也记不清了。
老蒋也喝了杯葛根水，拿出支香烟来点着：小张，口说无凭，要有证据。
张哥站起身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向姜斌的卡上打分红款要经过银行吧？
……
例会散了，老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想着。
听张春江的意思他是要通过搞倒姜斌这棵大树来曲线搞垮春梅实业公司？这小子有这么大能耐吗？一个小小的包工头也想搞倒省委高官？真这么搞法确实不是犯罪，如果搞成了还算是举报有功。
老蒋甚至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2
公安局朋友打电话给老蒋，要老蒋带黄春梅到公安局去一趟。老蒋和黄春梅来到公安局，朋友请他们坐下，对着老蒋说：外派侦察很顺利，侦察员已经有信息回来了。我们要询问春梅老板几个问题，蒋大一起听听，帮我们分析分析。
春梅老板，除了这次，你上次见过这个侯司机是什么时候？
就是那次他开车送我从广州回来。
具体时间？
春梅想了想：那次干爹回广州，要我陪他一起回去一趟，也是侯司机开的车。回来时是侯司机开车送我一个人回来的，干爹有事没回来……
春梅又想了想：干爹从此就没再回来，再后来干爹就出事了。我就是那次最后见过侯司机的。
你确定吗？
春梅点点头。
这么说，你上次最后见过这个侯司机时还没结婚，他知道你后来的丈夫是谁吗？换句话说，他知道在他汽修店前跟他合影的这个人是你丈夫吗？
应该不知道吧，除非我丈夫告诉他。
你丈夫跟你说过他有这个做汽车修理的朋友吗？
春梅摇摇头。
公安朋友将春梅提供给老蒋的那张照片的翻拍件拿出来放在春梅面前：春梅老板，你认为这张照片上的拍摄时间是准确的吗？
春梅说：应该是准确的。我丈夫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是我当时给他新买的，我丈夫穿着这件新衣服出发的时间就是这张照片上时间的半个月前，从此我就再没见过我丈夫。我丈夫出车祸时也是穿着这件衣服。
春梅说着，红了眼圈。
唔，你丈夫出车祸的时间是这张照片拍摄时间的五天后。
春梅忍住了泪水：我丈夫的车祸和侯司机有关吗？
公安朋友摆了摆手：侦察还在进行，不到下结论的时候。这样，春梅老板你先回去，蒋大留一下我们再研究研究。
春梅站起身来，往外走。
公安朋友说：春梅老板，耽误你时间了。你要想起什么和这事有关的情况可以直接来找我。
春梅走了，公安朋友对老蒋说：走，去我办公室聊聊。
在朋友的办公室坐下，老蒋问朋友：春梅老公的车祸真跟这个姓侯的有关？
朋友给老蒋倒了杯茶：你不是要我了解春梅老公车祸前的情况吗？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春梅老公车祸前最后见到的就是这个姓侯的。车祸发生在早晨，有人说看见车祸前的晚上照片上的两个人在一起喝酒，我们的侦察员正在取证。照片上的汽修店就是这个姓侯的开的，春梅老公经常去这个汽修店修车，所以和姓侯的成了朋友。汽修店的员工证实车祸前一天的下午春梅老公去修过车，是这个侯老板亲自动的手。
这个汽修店还在？
朋友喝了口茶：在，但已经不姓侯了。姓侯的修车技术好，汽修店还是挺赚钱的，这家伙吸毒、赌博，赚点钱全被他败光了。今年刚把汽修店盘出去。
老蒋也喝了口茶：车祸的情况要去交警部门取证。
朋友点了点头：车祸现场离汽修店十五公里，属于一个交警大队。我们侦察员会去取证的。
和朋友聊着侯司机的事，老蒋心里还在想着张春江的事。
老蒋对朋友说：这个姓侯的是张老板的司机，我“春梅花园”工地上有个分包商是张老板的儿子，他们肯定认识。你帮我问问他们两人的情况。
问什么？你那个什么张公子和春梅老公的车祸有关系吗？
老蒋沉吟了一会：也难说。这个张春江知道他爹和黄春梅的关系，他认为是黄春梅害了他爹。
这不是胡扯吗？
老蒋耸耸肩：这种认死理、脑袋一根筯的人你我见得还少吗？
这个张公子知道“春梅花园”是黄春梅公司的吗？
老蒋点点头。
那他还来做这个项目？
老蒋又喝了口茶：也许他就是冲着黄春梅来的吧。
他有伤害黄春梅的意思？
老蒋摇摇头：好象还没有。你就问问吧，问问姓侯的跟张春江的关系，他这次来小城和张春江有没有联系。
……
回到工地，老蒋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继续想着张春江的事：
这小子这次回广州是不是已经开始行动了呢？也许这小子一觉睡醒了，发现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怕我治他，跑回广州去躲着我了。
不行，不能抱有这种侥幸心理。要不要给老姜通个风呢？怎么通呢？让老姜在广州控制住这个张春江是杀鸡用牛刀。如果事情通到老姜那里，老姜最终一定会知道他是春梅实业公司大股东的情报是我最初透露给张春江的。那可丢人丢大了，一个干了大半辈子公安的人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如果张春江这次回去就是为了躲我，没有采取行动，或者他的行动完全无效，那我老蒋这人不是白丢了吗？
看来，最好是我自己亲自去一趟广州。广州公安系统我也是有朋友的，请当地公安朋友配合一下，找到张春江，采取些威逼利诱措施，控制住这小子。
对！这个办法最好。
正想着，小陈总走了进来。公司有个业务上的事要去广西柳州出趟差，去柳州要找的人是老蒋的老战友。所以这个差最好是老蒋亲自出，别人去未必能完成任务。老蒋只好带了个业务员去了柳州。
3
柳州的事很顺利，老蒋心里还是牵挂着广州的事。在柳州期间老蒋给老姜打了个电话，不提张春江的事老朋友之间问候一下总是可以的。手机关机，打到办公室，秘书说姜副厅长去北京开会了，会议期间不准带手机，有事等回来再联系吧。给老姜的司机小吴打电话也说老姜去北京开会了。
回到小城，公安局的朋友又打来电话。老蒋来到朋友的办公室。
蒋大啊，你交待的任务完成了。
怎么说？
姓侯的是认识张老板的儿子张春江，但那时张春江还是个中学生，姓侯的跟了张老板一年多张春江就去外地上大学了，此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张春江大学毕业回到广州他爹已经吃了三年牢饭，姓侯的也离开公司跑了两年多货运了，跟张春江完全没有交集。姓侯的这次来小城就是来赌博的，和张春江没有关系，他也不知道张春江也在这个小城里做工程。敲诈黄春梅就是因为钱输光了，碰巧知道黄春梅是大老板，标准的临时起意。
唔，那车祸的事呢？
车祸的事交警方面的证据也回来了。车辆正常，没被人做过手脚，也没有酒驾毒驾，简单车祸。姓侯的汽修店在国道边上，旁边是一家小旅馆，小旅馆的老板娘证实春梅老公经常在她的旅馆过夜，也经常在姓侯的汽修店修车。车祸前一天下午春梅老公就在姓侯的汽修店弄过车，正常保养。晚上两人一起在小旅馆旁喝了酒，春梅老公第二天一早要出车，没怎么喝，姓侯的喝醉了。
唔，这事看来不复杂。
是啊。不过……朋友顿了一下。
老蒋看着朋友，朋友说：姓侯的交待，那天晚上喝酒时被春梅老公看见过那两张照片。
老蒋和朋友对视了一眼。
老蒋和朋友都看过那两张照片，他们能理解做为照片中女主角的丈夫看了那两张照片后的心情。
春梅老公出车祸的地点是个山路的弯道，那天又下着点小雨。即使这样，春梅老公在那条路上跑了无数次。车辆失控、翻下山崖的事故正常是不会发生的。那两张照片的作用显而易见。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带着无法形容的糟糕心情出车，这就是车祸发生的主要原因。可是，这原因无法证实，更无法把责任归到姓侯的头上。
姓侯的当时知道跟他喝酒的人是黄春梅的老公吗？
朋友摇摇头：现在也不知道。
你们没有透露？
没有。姓侯的说那两张照片他也不是故意要给春梅老公看的，当时他要拿刚冲印好的照片给春梅老公，就是你拿来的那张两个人的合影，不小心从包里把那两张照片带出来了。
老蒋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这家伙把这两张照片放在身上二十多年啥意思呢？
没有二十多年。姓侯的交待他当时也是刚买到这两张照片不久。
买的？不是他自己拍的？
不是。姓侯的从小喜欢拍照，也有一些搞摄影的朋友，其中一个比他年长的忘年交后来做了监控器材，那个忘年交为张老板的酒店和广州一些酒店做过监控系统工程，那家伙喜欢干这种勾当，拍了不少这样的照片。春梅老公出车祸前不久姓侯的才发现他那忘年交的这些勾当，这才买下了那两张照片。
这个交待确实吗？
确实。我们已经通报了广州方面，广州警方已经拘了那个忘年交。忘年交也承认了他曾经卖过两张照片给姓侯的，一千块钱一张，价格都能对得上。
老蒋笑笑：这姓侯的挺有钱啊。
不是告诉你了吗，姓侯的离开公司后做的那些事赚了不少钱。跑货运、搞摄影器材、开汽修店。尤其汽修店，效益很好。只是后来吸毒赌博才败了家。那时正是他有钱的时候。
唔，姓侯的贩毒吗？
广州方面因为吸毒拘过他，没有贩毒证据。
唔。没有二十多年也有好几年了，这家伙整天把这两张照片带在身上是为了到处给人看？
朋友笑笑：他说他从没给别人看过。我估计他就是给自己看，照片上的男女主角他都认识，这不比看毛片更刺激吗。
老蒋也笑了。
你们准备结案了？
你还有什么线索吗？
老蒋摇摇头：放人？
局长是这意思。这家伙来小城一趟把身上的钱留下了，还给自己留下个敲诈勒索未遂的案底。
什么时候放？
就这两天吧，已经拘了快二十天了。
放的时候通知我，我来会会这个姓侯的。
朋友点点头，把那张合影照片递给老蒋：这是春梅老公的遗物，原件你还给黄春梅吧。
老蒋接过照片，走了。
……
老蒋向春梅通报了情况。
春梅怔了一会：你说我老公出车祸前的那天晚上和侯司机喝酒了？
老蒋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第二天一早要出车为什么要喝酒？
你老公没怎么喝，交警第二天勘察现场的报告中也没说他是酒后驾驶。不过姓侯的喝醉了……
老蒋隐瞒了那天晚上侯司机给春梅老公看过那两张照片的情节，这个情节对春梅来说太刺激了。
公安局要放侯司机了？
老蒋点点头。
老蒋，我想给侯司机五万块钱。
老蒋看了一眼春梅，心想，这个女人太善良了。嘴上却说：为什么？
你不是说侯司机来我们这里赌博把钱输光了吗？他放出来后怎么办？
老蒋到现在还是认为这个姓侯的对自己有用，最好能把这个人留下来，至少能让他跟自己一起去广州找张春江。春梅这个善举倒是和自己的计划不矛盾。便说：好吧，放人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会会侯司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