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的祭日,他再次回到村里,一个人坐在父亲的坟头,翻看手机里一张张照片,父亲的音容笑貌近在咫尺。父亲是第一代民办老师,待遇比村里的人好不了多少,那会儿记工分,程鹏飞和姐姐们还小,父亲天不亮就起来,清扫院落,挑水,然后去学校上课,有时候中午也顾不上回家,一心扑在教学上。但在暑假时,父亲会和家人一起下地干活。程鹏飞那时年龄不大,但个头串的很快,人很瘦,两只大眼透着聪明,他干活从不偷懒,像父亲,一点也不示弱,紧紧跟在父亲身后,一家人你追我赶,让劳累的收割变得生动而充满欢乐……

程鹏飞一直是在父亲的呵护下长大的,当他意识到父亲真的走了的时候,那年的秋天已走远。凡事在蜕变的时候都有着矛盾的纠结,复杂的阵痛,它们不想让人看到它们伤痛的一面,所以才隐去了变化的过程,等你发现的时候已成定局。所以唯有珍惜生命,热爱生命,尊重生命,才是对已逝亲人的最好的怀念。他这样想着,若父亲泉下有知,会明白他的心意吗?

父亲是喜欢热闹的,他起身放了几个二踢脚,炮声中耳边恍若听到父亲的笑声,但他知道不是。父亲生前用“快乐谣”宽慰自己和母亲,那声音穿越时空,唤醒他灵魂深处的愧疚,他知道父亲早已原谅了不完美的生命过程,原谅他们姊妹四个的无知与懦弱,原谅他们没有风光的厚葬,原谅不懂的世事无常生命脆弱……看着父亲孤零零的坟头,他禁不住再次落泪。

父亲,你在那边还好吗?程鹏飞大声向天问道,可惜没有谁来回答他。

记忆中的父亲英俊潇洒,打的一手好篮球,毛笔字写得娟秀干净。每逢春节找他写对联的人很多,往往是把村里人的对联都写完了,自己家的还没写。于是剩下的对联里总有大姐与父亲现场编对联的快乐。父亲的板书是教师里的佼佼者,学生喜欢他的课,老师们欣赏他的教学方法,他的认真与苛刻也是出了名的。

老家的五月草色遥看近却无,孩子们过早地承担起她们那个年龄不应有的负担,毕业照没有笑脸的模样,永远缠绕在父亲心头,孩子们本该是快乐的度过他们的少年,但学业的压力剥夺了她们的快乐童年。父亲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学子,自己也两鬓斑白,头发脱落。小学院里的一棵树见证了父亲的艰辛,所有的成功背后都有泪水与汗水。

后来,村里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父亲更忙了,忙完了教学忙农活。1985年秋季的一天,父亲下课后帮本家姑姑脱麦子,不小心把手卷入脱粒机,因为带着帆布手套,手一下子拽不出来,当场压断三根手指,父亲被送进县医院,受当时医疗条件限制,怕感染只能截肢,父亲说,听着钢锯的声音,他的心都要碎了,他不是害怕身体,身体的疼他可以咬牙坚持下来,但他不知道咋给学生交代。父亲住院期间,程鹏飞一个人教四个班的课程,忙的连医院都顾不上去,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医院照顾父亲,大姐那会儿在一中上学,两个妹妹看家,住院20天后,父亲极力要求出院,其实,他的胳膊还肿的老高,他吊着一根带子,开始了用左手练习写字,像刚学写字的孩子们一样,开始歪歪扭扭,后来越来越漂亮,就这样,父亲不仅没有耽误孩子们一点课程,那年的期末考试成绩依然是全乡最好的。而他的胳膊由于没有好好保养,半年后才完全结痂,为了教学方便,后来去北京按了假肢,干活是利索了,但好几斤重的假肢每到晚上摘下来后,胳膊肩膀都疼的厉害,挨着肉的地方多次磨破,但父亲的刚强让程鹏飞既心疼又佩服的五体投地。到后来,父亲写的毛笔字比程鹏飞的钢笔字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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