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的生活是清苦的。那时,物资匮乏,副食品和日用品奇缺。在温饱尚不能保证的情况下,人们对其他的需求就降为其次了。我们知青每人每年有600斤的口粮,但由于没有油水,这些口粮只能勉强裹腹。即使这样也比当地社员强多了,他们每年只有300斤口粮。我这里所说的口粮是毛粮,就是没有经过脱粒的粮食。如果经过加工,每年的口粮就远远低于这个数字了,许多人家过着半年糠菜半年粮的日子。

  那时,由于受计划经济的影响,加上“大帮哄”的劳动方式,人们没有什么积极性。每天劳动就是为了混几个工分。为了解决肚子问题,人们只得另辟蹊径。例如跟车拉脚儿,看场院儿,出差等。干这样的活儿,不需出多少力气,工分照拿,还能挣份差旅费。而每年的“看青”也是一件不错的好差事。“看青”,就是每年庄稼要成熟的时候,生产队都要选一些人守护庄稼。主要任务就是白天晚上到庄稼地巡视,防止有人偷。

  在庄稼还没有完全成熟的时候,也正是各家各户青黄不接的时候。那些因家里严重缺粮,耐不住饥饿煎熬的人,往往会到地里偷苞米、高粱、大豆之类的农作物,以解燃眉之急,“看青”的主要任务就是防着这些人。

  “看青”,是个即清闲又有权,工分又不少挣的好差事。但社员之间互不信任,只有那些人缘儿好,在群众中有很高威望的人才有可能被选上。而我们这些知青属于外来户,和谁家也不沾亲不带故,无冤无仇,都以为我们办事公道,不徇私情。俗话不是说:“远来的和尚会念经”吗?所以,社员们都愿意选我们知青当“看青员”。

  “看青”,白天还好说,晚上就遭罪了。晚秋的夜晚已经很有些凉意,我们和社员组成的“看青队”,在青纱帐的边缘地带往来巡视,显得轻松而又悠闲自得。到了下半夜,已是人困马乏,饥肠辘辘。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这么饿,掰点苞米吃得了。”如果说别的,可能谁也不会在意,但这句话,声音虽不大,大家却听得真真切切,许是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吧。

  说这话的肯定是我们知青,社员是万万不敢说出这话来的,即使我们知青说这话也是需要点胆量的。若是生产队知道了,无疑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那还了得。但这句话还是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我们知青偷苞米,假如生产队知道了也不能把我们怎么地。知青个个都是初出茅庐的楞头青,罚款没有,要命一条。用现在的话说,你爱咋地咋地。生产队也怕把知青逼急了,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上边怪罪下来不好交代。所以生产队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拿我们是干生气没办法。至于那些社员,反正不是他们提的,责任自然就小多了。

  啃苞米我们知青可以解馋,而社员即可以解馋又可以为家里省一顿口粮,这叫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想到这里,肚子越发叫得欢了。夜,万籁俱寂。苞米地里传来“咔嚓、咔嚓”掰苞米棒子的声音。尽管我们蹑手蹑脚,想把声音控制在最低限度,但那声音好像还是能够传出好远,每个人的心都“突、突、突”地跳个不停,好像暗地里有人盯着似的。也难怪,这叫监守自盗。让人抓住是要罪加一等的。

  掰了半麻袋,足够我们吃的了。到了青年点,点火的,抱柴火的,挑水的,扒苞米皮的,嘿,没人吩咐,一切按部就班,井井有条,那是让肚子闹的。不长时间,苞米烀好了。锅盖一打开,热气腾腾的水蒸气还没散尽,一双双黑乎乎的手就往锅里伸,手也不怕烫了。先捞出来的,一边吹着苞米上的热气一边啃,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直到吃的打饱嗝才算拉倒。剩下的就是美美的睡上一觉了,反正10个工分已经到手了。到了第二天,一个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都走上了神圣的“看青”岗位,而这样的故事隔三差五地就会重复一次。

  知青岁月,曾经演绎了许许多多令人难忘的故事。而“偷青”,只是其中的一则。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