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教学条件极其艰苦,学校只有三间破败的土坯房,夏季房屋常常漏雨,他便和学生们一起和泥抹房顶;桌椅板凳是那种用本地杨木做的,不结实,经常“缺胳膊短腿”,为此他自掏腰包购置了木匠工具,修修补补那是家常便饭,有时家长也来帮忙,还直夸“小程老师”木工手艺好;冬季取暖用的是那种旧式的老号铁炉,引火用干牛粪,有时块煤接不住时就烧牛粪,牛粪是他每年秋天带领学生推着小车漫山遍野捡回来的。直到把学校的小西房(他和家长一块盖的杂物间)填满才罢休。有时学校里冷的待不住,他就把学生带到家里去上课。他的手一到冬天遇冷就发红,难受,那是因为学校秋季储存的引火牛粪烧完了,他冒着零下二十多度的寒冷上山砍柴,一边砍一边用手背抹汗水,手完全冻木了,回校后,他在火炉上取暖,用手一搓,手背上的皮一下子掉了下来,血肉模糊,后来感染,为此还住了好多天医院。好在手没事,但那种钻心的痛让他终身难忘。

后来村里小学撤并到乡小学后,他一个人常常回到那个曾经辉煌的小学,光阴如流水,走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任凭你有百般眷恋之心,也难以述尽热爱她的豪言壮语。他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小学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刘亮程说至少五年以上才可以有这么茂盛的杂草布满校园。他看过刘亮程写的《一个人的村庄》,他是不是论证过不得而知,但这个小学的辉煌程鹏飞是见证过的。六个年级,复式教学,几百人的小学。篮球架告诉他操场上远去的喧嚣,曾经开满格桑花,种着数棵玉米棒的花池不见了踪影,那个用脚踏手风琴教聂耳《金蛇狂舞》曲子的女孩如今早已经两鬓斑白。铁门,土墙,掉了板子的篮球架,门前面那个大礼堂《红灯记》的旋律似乎还在响起,他三叔扮演的李玉河吸引了多少喜欢样板戏的人们,阿庆嫂是谁没印象,刁德一也忘了,他唯一记住了三叔的帅气和洒脱。村里的民兵端着枪四处游荡,警惕坏人登场,他好像看到了父亲在篮球场上飞奔,大姐和母亲是拍手最响的两个,一切没变,然而一切又都变得面目全非。

天蓝得纯粹,草绿得肆意妄为,画面一点点舒展开,男孩子们追逐的身影,女孩子们跳绳的雀跃,教室里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还有隔壁小卖部里传来的惊叫声,那是分享零食后的喜悦……和母亲要两个鸡蛋,几角毛票,光顾一次小卖部的情景历历在目。记得当时恨不得把柜台看遍,五六米长的柜台走过来走过去,选择其实不难,那会儿没有那么多花花绿绿的零食吸引,一把山里红,一把葵花籽,几块桃酥就是极品,再加一支铅笔,一块橡皮,拼音本,算术本等也用不了一元钱。或许想要显摆显摆,后面跟着羡慕的眼神那是多自豪。

他站在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上,眼泪止不住滴落。多少次梦里回到村庄,从家到学校的距离,父亲的脚步丈量的最准。去学校有两条道,近的穿过胡同,远的绕村西,而梦里的胡同却是那么难走,要爬楼梯一样的台阶,胡同窄的仅能过去一个人,每当电影散场后,村里人挤在这个胡同里前呼后拥,煞是热闹。村西那条道好走些,也要爬一个大坡,去的时候慢些,回来就快多了。大凡路都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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