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酒店开了早市，芬姐升任领班。服务员人手不够，愿意上早市班的算加班，午市和晚市的班照常上。这样连上三个班的人等于从早晨七点上到晚上九点，很辛苦。有些女孩子加了几天早市班就不愿加了。小姑娘都爱晚睡晚起，让她们每天早晨六点钟就起床有点难。
春梅愿意加早市班，但酒店规定试用期服务员不能加班。芬姐说：“我每天看着春梅工作，她现在完全独立操作一点也不比正式工差，应该让春梅提前转正。”于是，春梅上班半个月就被当成正式工用了。
春梅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吃过早饭七点一刻上早市。早市拖拖拉拉时间长，酒店有团队客人时早饭通常开得早，有时六点钟就要开饭，因为团队要赶行程。但团队餐简单，统一食谱，只要给客人端上桌就行，也没啥服务。
散客早上八点钟以前来吃早茶的基本都是住在本酒店的客人，外面的客人有的快九点钟才来，一般都要到十点钟左右才能收市。收了早市去食堂吃点东西马上就要回来准备午市，收了午市吃午饭，吃了午饭可以睡两个小时午觉。如果服务员人手够，晚市就应该是另一个班上了。春梅要四点半起来准备晚市，一直干到晚上九点钟。有些和春梅一样连上三班的服务员上晚市时会站在柱子边上打瞌睡，也有人打过菜碟，打了菜碟是要赔的，弄不好就一天白干了。
有些小姑娘下午不睡觉出去逛街，春梅不。春梅每天下午睡午觉，春梅上班从没出过岔。
发工资时，春梅拿了七百多块。芬姐说，没有一个服务员在试用期拿过这么多，就是因为春梅加了半个月的早市班。下个月发工资春梅就能上千了。
春梅领到工资的当天下午没睡午觉，上街给爸爸妈妈各买了一件衬衫，给弟弟买了件彩条T恤和一条西装短裤。
第二天，春梅向珠姐申请了半天休假，坐班车回家。
这趟山村和城里之间的班车春梅坐过无数次。早上从城里往山上坐还是第一次。司机认识春梅：“春梅姑娘，你怎么早上回家啊？”
春梅笑笑：“我在城里上班了，今天回家看爸妈。”
“哦，春梅都上班了。南哥好福气啊。”
早上进山的人很少。车子拐上山路后就剩下了春梅一个乘客。春梅坐在座位上眺望着面前这座养育她的大山。胸中生出一番别样的亲切感。
到家后，妈妈把春梅揽在怀里：“我的儿，一个多月没见又长高了，好像也胖了点。”
春梅笑笑：“妈，酒店伙食好。”
春梅把给爸爸妈妈和弟弟买的衣服拿出来，要他们都穿上给自己看。
弟弟换上了T恤和西装短裤，站在春梅面前。春梅说：“不错，挺精神的，就是大了点。”
妈妈笑着说：“大点好，不然明年就穿不了了。”
爸爸问：“阿梅啊，你给我们买这么多衣服，给自己买啥了？”
“爸，我在酒店基本穿不上自己的衣服。早上七点钟就换工作服，一直到晚上九点。”
妈妈说：“你们一天要上这么长时间的班啊？”
“妈，现在酒店人手不够。等人手够了就不用上这么长时间班了。多上班多拿钱。我试用期的工资是五百，但是我拿了七百多呢，就是因为我加班多。”
春梅拿出四百块钱交给妈妈：“妈，这钱给你。你和爸爸也要买点好的吃。”
“你留着用吧，我们用不着。”
“我还有两百多呢，够买饭菜票就行了。”
爸爸说：“还要买饭菜票？不是说包吃住吗？”
“除了工资，酒店每月还发两百块钱补贴。五十块钱房租水电，剩下的买饭菜票。”
“唔，那你一定是舍不得吃。一百五不够你就多买点，不能亏了自己。”
春梅点点头：“对了爸，你上次去城里问弟弟转学的事怎么说了？”
“上次去管事的老师不在。但看门的说城里的小学都没有住校的，要走读。”
春梅想了想：“我们酒店男工宿舍有富余，我回去跟经理说说，让弟弟住我们酒店，吃饭也可以在我们酒店吃，我们酒店从早到晚都有饭吃。”
妈妈做了几个春梅爱吃的菜。春梅觉得，还是妈妈做的饭菜好吃。
吃过午饭，春梅要回去了。虽然不想给自己买衣服，春梅也想去城里逛逛，总要买些女孩子用的东西。一个多月春梅都待在酒店里，几乎没进过城，连酒店前面那条河都很少过去过。
爸爸把春梅送到公路边，拿出两百块钱给春梅，春梅不要。
“拿着，多买些饭菜票，吃好点，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的工资有富余以后不要给我们了，自己存到银行里，将来有用的。给我们我们也要给你存起来，你在城里自己存方便。”
“爸……”
车来了，爸爸说：“别说了，上车吧。”
春梅接过爸爸手上的一袋水果上了车。爸爸在下面说：“记住了，吃好点。”
2
回到酒店，春梅找刘经理，申请一个男生宿舍的床位给弟弟住。
刘经理说：“没这种先例啊，都带家里人来酒店住还行？”
“经理，男生宿舍有的房间才住三个人。我弟弟来住付房租水电的，要不我多付十块钱。”
刘经理笑笑：“多付十块钱用不着。我和酒店说说看吧。”
“谢谢经理！我去准备上晚市了。”
“哎，春梅，你弟弟办好转学手续了吗？”
“还没有，现在学校放假，等开学前再办。”
“你们想让你弟弟上哪个小学？”
“河对面的市中心小学听说是城里最好的小学，就上市中心小学吧。”
“呵，你说得轻巧。城里小学是就近入学的，不是那个学区的小孩要上那个小学是借读，借读要交借读费的，很多人都想到市中心小学借读，交借读费都不一定进得去。”
春梅愣住了，没想到这么复杂。
刘经理笑笑：“你去找找芬姐，她公爹是市中心小学的校长，请她回家帮你说说。”
“谢谢经理！”春梅给刘经理鞠了个躬。
春梅又去找芬姐。
芬姐说：“两年的借读费两千多块呢。学费倒是不高，一个学期一百多。还有吃住，你怎么解决？”
“吃住我和刘经理说好了，我们酒店男生宿舍有空床位，我交房租水电，我拿饭菜票让我弟弟在酒店食堂吃饭就行了。”
芬姐点点头：“我回去给你说说看。”
“谢谢芬姐！”
第二天，芬姐找到春梅：“你弟弟学习成绩好吗？”
“好！是他们学校最好的，不然也不会想要转到城里来上学。”
“唔，让你弟弟8月22号下午到学校来参加考试。想到市中心小学借读的小孩很多，有的家长愿意多出借读费，但借读费政府有规定，不能多收。所以只好通过考试择优录取。”
“谢谢芬姐！”
春梅想：现在到8月22号只有十天时间了，要让弟弟早做准备，怎么通知弟弟呢？春梅想到了标叔。
下午，春梅来到水果批发市场。标叔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往回走。
“标叔。”
“阿梅，你怎么来了？”
春梅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好的信纸递给标叔：“标叔，麻烦你给我爸爸带个信，是我弟弟转到城里来上学的事。”
标叔把信放进口袋：“好的。我回去就给你爸爸。”
“谢谢标叔！你让我爸爸明天上午九点钟给我打个电话，打到餐厅，号码在信上。”
标叔点点头。
“标叔我走了，谢谢你！”
标叔把几个水果放进塑料袋里递给春梅：“阿梅，带几个果子回去吃。”
“谢谢标叔！”
……
春梅弟弟通过了市中心小学的考试。8月30号，春梅申请了一天休假回家，把弟弟带到城里来。第二天下午，春梅带弟弟去学校办了报到手续。9月1号，学校开学了。
春梅从此多了个照顾弟弟的任务。早晨带着弟弟吃早饭，弟弟吃过早饭去上学。好在学校不远，过了桥就是，不要春梅接送。弟弟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下午放学回到酒店宿舍。
晚饭春梅不能陪弟弟吃，就把饭菜票给工程部的小张师傅请小张师傅带着弟弟吃，交待小张师傅给弟弟买好菜吃。弟弟洗澡换下的衣服拿到春梅宿舍来，春梅洗好晒干后放在自己床上弟弟来拿。
给弟弟选宿舍时春梅没让弟弟和厨房的几个小师傅住在一起，厨房的小师傅会说脏话。保安部的人也都没什么文化。春梅给弟弟选在和工程部的几个小师傅一起住，工程部的人文明，小张师傅是大专生，最有文化。吃过晚饭请小张师傅带弟弟去洗澡。
工程部的作息时间和普通人一样，吃饭睡觉都是正常时间。帮着春梅带弟弟逐渐成了小张的事。早饭、晚饭、洗澡、睡觉，都由小张照顾。春梅弟弟下午放学早时也去工程部在小张的办公桌上写作业，小张有空还能辅导春梅弟弟的功课。小张似乎也很愿意帮着春梅带弟弟。
春梅每半个月休息一天，春梅都选在星期天休息，带着弟弟回家看爸妈。
3
到了市中心小学，春梅弟弟不算成绩最好的了，只能在班上排进前十名。老师说春梅弟弟的成绩再努力努力应该能上一中，一中是本市最好的中学。春梅要求弟弟：第一学期进入班上前五名，上六年级时要进入班上前三名，小学毕业要进入全年级前五名。
弟弟很争气，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就考了个全班第三。春梅很高兴，奖励弟弟，在餐厅里请弟弟吃了一次大餐。把芬姐和小张师傅也请来。
芬姐听了春梅弟弟的考试成绩，摸了摸春梅弟弟的头：“小弟真给你姐姐争气。你姐姐为了你吃了多少辛苦你知道吗？一定要好好学习，不然就对不起你姐姐了。”
春梅弟弟认真地点头。
春梅笑笑，端起酒杯来：“芬姐，第一杯酒先敬你，没有你我弟弟也来不了城里上学。”
芬姐笑笑，喝了口酒。悄悄对春梅说：“市中心小学的毕业生差不多有一半能进一中，你弟弟刚来的成绩就够了。当然要让他继续努力，要进一中的快班。保持现在的成绩就行。”
春梅又笑了笑，再次端起酒杯：“小张师傅，这半年来多亏了你帮我带弟弟，还帮他辅导功课。谢谢你！”
小张也笑笑，只是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像脸还红了。没话找话地说：“春梅，你怎么没把大美和小翠请来？”
春梅指了指大厅的另一端：“小翠在上班呢，她现在和我不一个班。大美她们包房每天都上午晚班。”
小张问芬姐：“芬姐，你现在不管晚市了？”
芬姐说：“轮班，现在人手够了，一个班上早午市，一个班上晚市。今天我们班上早午市。”
春梅说：“芬姐，现在这样酒店要多付好多工资，还不如像以前那样让我们加班呢。”
芬姐笑笑：“那样人吃不消啊，像你这样精力好的人不多。再说，现在越来越讲劳动法了，那样一天上十几个小时的班是不合法的。过了春节就要改成每周都休息一天了，人也不能光是干活，总得有点业余时间，现在这样你们这些年轻人连个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小张笑笑。
芬姐问：“小张今年二十几了？”
“二十二。”
“有对象了吧？”
小张摇摇头。
“酒店这么多女孩子就没有你喜欢的？”
小张脸红了。
芬姐能看出来，小张喜欢春梅。芬姐也听过工程部的人跟小张开玩笑：小张，又带你小舅子吃什么好东西了？但是，春梅还小，小张想春梅的心思恐怕还要再等几年。
芬姐想起件事，问春梅：“春梅，刘经理说我们餐厅好几个员工还没把身份证交到人事部去，你也没交吧？”
春梅说：“芬姐，我来上班时还没有身份证呢。”
“呵呵，我就知道，你是初中毕业就来酒店上班了，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你一个，大美和小翠她们好几个人都是初中毕业就来了。你现在够年龄了吗？”
“我是腊月二十五生的，再过几天就够了。”
“唔，过年你回家办身份证时，让你爸跟派出所报年龄干脆就把你出生年份往前提一年，她们也有人这么干的，山里面管得松。”
春梅点点头。
小张心里想：十六岁，比我小六岁。身份证往前改一年就比我小五岁了。
芬姐说：“春梅，你身高有一米六五了吗？”
“不知道，体检时量的是一米六二，不知这半年长没长个。”
“唔，我看差不多了。”
“芬姐，你问我身高干嘛？”
“唉，经理想调你去迎宾，我不想放你走，我还想提你做我助手呢。恐怕我也拦不住。阿霞怀孕四个月了，不能再做迎宾了。迎宾本来人手就少，现在餐厅生意好，每天都客满。张总早就要求迎宾要增加到四个人，现在才三个，阿霞再一走就剩两个了。估计过了年就会调你过去。”
“芬姐，我还是想跟你干。”
“跟我干你只能是个普通服务员。我想提你做我助手也不现实，领班助理是要换衣服的，就像我做珠姐助手时那样。酒店规定黄衣服换成紫衣服要两年工龄，破格提拔至少也要一年以上，你才来了半年。迎宾没有这个工龄规定，但迎宾的工资和助理差不了多少，实习期就是八百，转正了就是一千块。酒店里像你这条件的不多，除非他们能从外面挖人来，不然你多半是要被调过去。”
春梅想：我现在转正了才七百块一个月，做迎宾工资就高多了。迎宾的工作也轻松，早市不要迎宾，每天就是在门口站午、晚两个班，来了客人把客人领到包房或者大厅交给服务员就行了。但是迎宾没什么班好加，一千块基本就是死工资。不过我现在天天加班也只能拿一千出头，人也确实累。现在轮班了，服务员也没多少班加，下个月发工资恐怕我就拿不到一千块了，看来还是做迎宾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