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阳的儿子已经告到省里了,预料中的事。 “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可我们不相信一些执法人员的公正性!”这是李梦阳的儿子上访的口号。很快,省厅就来电话问情况,随即,省厅工作组就派下来了。
看,咱们都没上访户的待遇高。人家一上访,省厅就有动作。涉及到咱民警的利益就没这积极了。几个人在办公室里发着牢骚。不过,这次局领导对待工作组的表现绝对让人刮目相看。支队长传达局长的态度:你们要以实事求是的精神、坦然的态度对待工作组,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身正不怕影子斜。
听到这话专案组的队员们都挺高兴。虽说这些年他们都被告疲实了,可在领导眼里不论什么原因挨告都是你工作不得力造成的。不管有理没理,挨告就先没理了。
被别人审问的滋味很不好受。明明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没自己啥事,可看见省厅下来的几个办案人员的嘴脸还是不舒服。王晓阳耐着性子把经过一遍遍地讲,要没有局长那几句贴心的话,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什么了。
尤其是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人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提问:“出现在交易现场的三个人是你们通缉的毒贩吗?”
“其中的两个人‘八爪鱼’和他手下我们一直在通缉。这两人是本市人口,以前也因涉毒被打击处理过。在得到这个情报前,我们也通过别的渠道了解到他的行踪了,只是时机不好没有抓捕。我们还得知他的上线在国内有生产场地,控制着更大的毒品交易市场。决定通过他把上线引出来,来个除恶必尽。结果,他拒捕,被打死了,我们也许失去了抓捕他上线的大好机会。要说是工作上的失误,我个人觉得没有抓住‘八爪鱼’的活口是此次行动唯一的失误。”自信心又回来了。
“那个李梦阳以前到底涉没涉过毒?”
“我们以前未发现他有这方面的违法行为。”未发现,这个词太好了。未发现说明他隐藏得很深,现在发现也不晚嘛!他不禁又得意起来,还跟我们斗呢,我们办案接触的犯罪嫌疑人总比你们接触的违纪的干警多吧?
像是回应他的得意似的,秃顶微微一笑,不过,瞅的不是他,而是看自己面前的记录纸。
妈的,他们还真有什么翻天账?
“你说接到线人的报告,这个人现在在哪里?”秃顶平静地问。
问这个干嘛?要知道这是很忌讳的事。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个人我用了很长时间,他向我报的告,说那晚在苗圃将有大宗的毒品交易。有可能是‘八爪鱼’的手下。谁承想是那条大鱼。过后,我想兑现线人的奖金,还没找到他。”
“这么说在案子发生后,他失去了你的控制,可以这样理解吗?”
“这种事以前也有过,几天联系不上他也是正常。”他有些不耐烦。坐机关的人究竟想了解点啥。
“以前他也不领钱就消失过吗?”
想都不用想,根本没有过这样事。有时情报价值不大,不想给他钱,这小子还像癞皮狗似的在后面追着你要呢,领钱从来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可能他是有急事不在本市。”
“像‘八爪鱼’这样的毒贩交易地点能轻易泄露出来吗?”
要是轻易泄露出来就不是‘八爪鱼’了,早成死鱼了。这次交易确实不太像‘八爪鱼’的风格。地点选的不好,还提前泄露出来了。太小儿科了。难道他得手次数太多,大意了?像武林第一一样,没人是他的对手,结果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他消息从哪儿来的?”
“没问。我想他有他的渠道。哪次也没问过,都挺准的。”不可能是从李梦阳那儿得来的消息。“二疤瘌”跟了他好几年了,也没听到与李梦阳有关的蛛丝马迹。
“我们也是警察,我们以一个警察的身份和党性作保,说出这个人的名字,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查这件事,不会泄露出去。”
“这两位是代表省厅来的,我们应该绝对信任。你知道的情况要毫无保留的说出来。”李明生在旁边敲着边鼓。
他气鼓鼓的。突然冒出一句:“当然要信任上级,可你们能告诉我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干什么?”
没人回答。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沉默。
“我可以告诉你们,请你们找到他后告诉我一声。而且这事只有咱们四个人知道,如果露出去……”他扫视着面前的那三张脸。
那三张脸波澜不兴。
心里无愧才会有的表情。王晓阳说出了那个名字。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希望你想起什么及时反映给我们,找你谈话的内容不要跟其他人透露,这是纪律,你听明白了吗?”
王晓阳一边点头,一边抬腿往外走。这个鬼地方,太窝囊了!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回头看了看刚走出的纪委办公室。
他看见李明生的眉毛跳了跳,马上就恢复了平静,那两位干脆如庙里的菩萨,还是纹丝不动,波澜不兴。真是服了这几位大爷了,看来今后真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看守所提审嫌疑人的时候,没表情才是最好的表情。你能洞察别人的内心,你的内心如经过屏蔽一样,什么红外线、紫外线、什么频率的统统挡在外面。这理论上学的时候就学过,在实践中自己也极力这么做,今天才算领教其中上的厉害。看别人生病和自己生病就是不一样啊!
回到队里,正看见张斐然和段晓航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看警网上的消息呢。回来了,张斐然热情又带着探询的目光打着招呼。
“滚一边去!”王晓阳没好气。
有什么呀,咱们办的案子比他喝的水都多,还关老爷面前耍大刀。像晓航说的那样,咱该干嘛干嘛,听剌剌鸪叫还不种地了呢! 这事哪年还不碰上个一回半回的,都大张旗鼓地查,查,查到最后成了太监。”看段晓航没反应过来,“就是下面没了嘛。”张斐然坏笑着说。
段晓航抄起桌子上的一本法制书向张斐然砸去。王晓阳也笑了,气顺了不少。
“我看这回也是那个味儿。”张斐然躲着段晓航的攻击还不忘把他的结论说出来。
“那我还是有点生气,你说咱当时多危险,顶着子弹往上冲,还有人在后挑三拣四地找毛病。”
“干活和不干活的区别是后者永远可以批评前者。他们不是怀疑你自己,他们是怀疑一切。你的线报,你带的队,他们都不看成果,有人告,就怀疑上了?笑话!”
“这帮官老爷们,武武喳喳的,正经事办不了,拿着文件给你上纲上线才厉害呢。拾掇起自己人来劲头十足,联想力那叫丰富,几个不相关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你咋解释都解释不清,糊你一身黄泥也整出大粪的效果来。早就有人说过,绝对不能小瞧机关人,别看他们见人不笑不说话,文质彬彬的,整起人来那可是纯粹的母蚊子一只,一口就见血,还放点毒在你体内。到时你就明白机关人高在哪儿了。还他妈的,近距离射击,远距离射击呢,装啥明白。子弹呼啸着从他们脑顶穿过,看他们还搞不搞近距离、远距离射击这套,不尿裤子就算好样的。”
“就是,一帮窝里横。”
最后省厅给出的结论是:石城市禁毒支队对‘10.24’大案定性准确,处置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