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睡觉去了,留下了火红的头巾——晚霞。

  小金柱赶着羊,一进古家大院。就看见西厢房门前的两个岗哨怎么没了呢?他的脑海里立刻画了一个问号,古文进难道把药品挪窝了?他仿佛觉得有千斤的重担,压在了他的肩上。不过,他脸上没有流露出焦急的神色,可是,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山响……

  金柱圈上羊,心不在肝地喝了两碗猪食样的菜粥,回到了小黑屋。他屁股坐在炕上,心想药品要是在西厢房夹皮墙里的话,万人恨咋傻也得放岗啊?看来,敌人把药品挪窝了……药品藏哪儿去了呢?地方不知道,今夜里的计划不就全完了吗?不行,得快想主意。他双眼睁得大大的,想啊想,想啊想……

  古文进的鬼点子多得很。他对小金柱昨天夜里出去找羊这事,老是放心不下,恐怕金柱把八路引进来,掏去他的心肝——药品。因此,他把药品偷偷摸摸地藏到别的地方去了。不光这个,街上、镇口都加了岗,加了游动哨,巡逻队,连长年不开的古家大院角门都设了岗。他想,土八路长膀也进不了我古家大院。算你能进来,也是扑个空。光扑空吗?到那时,我街上的兵往里打,院里的兵往外打,夹皮墙、暗道一齐开火。哈哈,瞧着进网兜吧!这会儿呀,古文进把坏水挤得溜干净,一滴答都没剩。

  小金柱不愧是个小侦察员,真有两下子。他悄悄地溜出小黑屋,到院子里一看,上屋亮着灯,有两个人影映在窗纸上,像影窗上的驴皮影人一样,一个比比划划的,一个点头哈脑的,正在喝酒呢!他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万人恨和葫芦头在灌尿水子。金柱贴着墙根,悄悄地转到了上屋的房山头。

  房山头跟前,长着一棵一搂那么粗的大树,枫树枝叶婆娑,枝巴扎巴的,高高的树梢直插夜幕,低的枝叶搭到了窗棂上。金柱灵巧得跟猫一样,从房山头两步蹿到了大枫树下。你看他吧,把手往树干上一搭,脚一蹬,一弓腰,一弓腰的,噌噌噌,一眨眼钻到大枫树的密实枝叶里去了,就是白天不细看,你也找不到他呀!

  小金柱爬到一枝搭在万人恨房檐下的树杈上,用双脚把那比碗口还细的树枝一盘,倒出一只手来,一绕腾,抓到了房檐上的沿椽子。他双手抓住沿椽子,脑袋向下一伸,侧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古文进和葫芦头大概喝完了酒,屋里响着拾掇碗筷声。过了一会儿,传出一个声音不大,虚虚呼呼的语声:“共军闹得这么凶的红枫镇,营长回来两天半,就稳当了。您真是天下数得着的英雄人物啊!”

  小金柱在屋檐下,一听葫芦头说话了,赶紧把耳朵贴在了窗户眼露上,憋住了气,仔细地听着,恐怕漏掉了一个字。

  “老虎全仗把门的,这也有你的功劳。”这是古文进的说话声。

  “嘿嘿,有营长在镇上,几个共党土八路早就吓得跑没影了。往后咱们一顺百顺!”

  “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古文进说完,两人想入非非,捧的捧,吹的吹,扯上了大蛋。

  他们东一耙子,西一扫帚地瞎扯,可把外头的小金柱急坏了。再过一阵子,高爷爷开始行动了,方叔叔也该来了,可这药品准地方都没了,谁能不急得心里窜火呢!他恨不一下子就把万人恨的老底掏出来。

  古文进说:“不过眼下建医院这可是个火烧眉毛的事,一两天伤号来了,整不上,咱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那是!那是!”葫芦头点着头,如同小鸡叨米:“这两天刚把您的积善堂修好,这又忙着建医院,真忙坏了。”

  “越是咱手忙脚乱的时候,越得加十分的小心。共党人少可能干大事,要是破坏了咱的医院,失落了药品,恐怕脑袋就得搬家。”古文进忧心仲仲地说。

  小金柱一听说到药品上啦,把耳朵和窗户眼露贴得更近了,瞪着眼,张着嘴,愍着气,仔细地听着。由于工夫大了,他盘在树干上的双腿酸呀呀的疼,攀着椽子的手,叫寒风吹得跟猫咬似的疼……这一切一切,他都顾不过来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万人恨把药品放在哪了?

  葫芦头说话了:“营长放心,您把药品一挪腾,鬼都不知道,上哪失落去?”

  “啊,猜没差,古文进把药品真地换地方了!”金柱心里说着,侧着耳朵继续往下听。

  “这回的地方,你知,我知,看药品的那几个兄弟知,剩下的都不知道。别说拿我的药,就是找我的药,也比上天还难哪!”古文进晃着脑袋说。

  “土八路来了,也得进营长的网兜啊!”葫芦头紧拍马屁股。

  “哈哈哈……”古文进一阵狂笑。

  葫芦头说:“请营长休息吧!”

  金柱听到这块儿,一只手一绕腾,抓住树干,“噌噌”几下,爬到了枝叶可密可密的树枝藏了起来。

  他刚稳住手脚,门“吱呀”一声开了,葫芦头死觉去了。

  眨眼间,万人恨屋里的灯也灭了。

  这工夫,金柱特别冷静,药品挪窝这是一定的了。听古文进和葫芦头的话音,好像敌人是秘密挪的。要不的,大白天从西厢房夹皮墙里往外抬药品,别的匪徒也看见了啊?他会不会是把这药,用他的亲信从夹皮墙抬走了,根本没露面换的地方呢?

  金柱忽地想起了高爷爷说过的:西厢房的夹皮墙,这边一直通到后院刚修好的“积善堂”。“积善堂”里还有地窖哪!那边通门房牲口圈。对了,药品也许挪到“积善堂”去了,绝不能拿到门房牲口圈的大敞棚里。金柱心里一亮,“噌噌”的向大枫树的树梢上爬去。

  小金柱一口气,悄悄地爬到了大枫树的顶尖。古文进的前院后院,左院右院,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前后左右一看,大院里和每天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只见“积善堂”里却亮着灯。有灯必定有人,可“积善堂”以前没人住呀?忽然,小金柱又看见“积善堂”前有个人影在晃动。

  “啊!还加了岗呢!”他暗暗地说了一句。

  “失火啦!失火啦!快救火呀!……”忽然,街上传来了敌人的嗥叫声。

  小金柱扭头一看,学堂火光冲天,他知道这是高爷爷开始行动了,方叔叔马上就到了。

  睡在梦中的匪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醒。他们以为来了八路军,忙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有的不顾穿鞋,有的忘了戴帽子,披着衣衫的,提着裤子的……拿着枪吱吱哇哇乱七八糟地跑了出来。这样一闹腾,金柱在树上下不去了。下不去就下不去吧,看看动静。

  “咣当!"上屋的门开了。古文进提着匣子枪一出屋,就一声连一声地问:“咋回事?咋回事?”

  “营,营长,学堂草垛失、失火了,医院的病房、病床,眼看着完……完……完蛋了……”一个匪兵结结巴巴地说。

  古文进的脑袋“嗡”的一下子,医院没建成要是烧了,那他怎么向上司交待呀?他大声地喊道:“快,弟见们,快快去救火呀!”他领着乱马蝇花的匪徒,急三火四地跑了。

  金柱上心的是“积善堂”。前院一乱腾,“积善堂”里也一古脑地跑出了十一、二个兵。

  一个兵惊慌地说:“临时医院失火了!”

  另一个兵问:“班长,都去救火,我们去不?”

  匪班长骂道:“你爹没给你揍心,这是啥地方,这叫营长的心肝,没营长的亲口命令,我们能动吗?”

  小金柱听到这儿,果断的在心里说:“药品就在积善堂!”他用手摸摸兜儿,小山花给他的那小瓶豆油,硬硬的还在。他哧溜溜滑下了大枫树,贴着墙,悄悄的,飞快的向古家大院小角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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