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柱甩着红樱鞭,把羊赶出镇子,乐颠颠地直奔西山。
西山在红枫镇西面,离镇上也就是一里多地。西山可美啦,满山一坡子一岗子的枫树,抖动着鲜红的叶子,像举着燃烧的火把一样。在那红枫茂密的山顶上,还有一个小石头屋呢。
小石头屋的房盖和四壁,是一块可大可大的天然石头。日久年深,那石头磨得光溜光溜的,粉红粉红的。小石头屋里,还有石板炕,石桌、石凳,看它半天一晌午,也叫人看不够。前些日子,小金柱还和他的小伙伴们,站在山顶上站岗放哨了呢。夏天的时候,古文进派来一个密探,就是金柱在小石头屋抓住的。金柱今天到西山来放羊,一不是来看小石头屋的,也不是来站岗的,他要在小石头屋里参加一个顶重要的会。
金柱把羊群赶到山坡上,穿过茂密的枫林,向山顶上小石头屋走来。
方方正正的小石头屋,藏在枝叶婆娑的枫树下。石屋门前,站着一位壮壮实实的中年人。他腰系武装带,斜插二十响合子枪,正双手叉着腰,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机警地巡视着山下的动静。
“方叔叔!”小金柱轻轻地叫着,跑了过来。
“金柱,把信告诉你高爷爷了吗?”方志坚小声地问。
“告诉山花啦。”金柱回答着,双眼向山下撒目了起来。突然,他兴奋地说:“方叔叔,你看,高爷爷来啦。”
方志坚顺着金柱的手指一看,只见一位白胡子老头,手拿着五尺杆子,(木匠用来量尺寸的工具)拨开那摇摆的枫枝,迈着虎虎实实的步子,笑呵呵地向他们走来。
“高大爷,”方志坚连跨几大步,迎上去说:“刚说完你,你就到了。”
高大爷四下望望说:“老方,你咋琢磨这么好地方合计事呀?万人恨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咱哪!”
方志坚笑着说:“这是金柱告诉我的好地方。要不然我还愁没有合适的地方呢!”
高大爷捋了一把白胡子,说:“要是万人恨不下一道一道的禁令,我还早到一会儿。”
原来药品运到古家大院后,古文进的心也悬了起来。他恐怕跑了风,漏了底细,一大早便下了一大套禁令。什么大人孩子不准出镇;什么两个人在街上不准说话;还有左邻右舍的不准串门……从今天起,古文进逼着镇上的八、九个木匠,在学堂给临时医院打木床。高大爷也被赶到学堂做木匠活。今早,他为了上西山见到方志坚,便和几个靠得住的木匠,合计一个道,说做床木头不够用,两天内赶不出一百张床来。看着他们做木匠活的匪班长王大麻子,只好叫他们去一个人到山上去看树木,过午好来放树。高大爷骗了王大麻子,才上山来找方志坚。
三个人高高兴兴地捞着,走进了小石头屋,围着小石桌子坐下来。
方志开门山地说:“高大爷,金柱把古文进的底摸来了。咱想法把这批药品今晚上一定搞到手。”他那双伸开的大手攥了起来,好像把古文进的药品,一把抓到了手似的。
高大爷拧上一锅烟点着,问:“老方,你是咋想的呀?”
方志坚一得到小金柱的情报,就在山上召开了紧急会议,合计夺古文进药品的作战计划。最后,大伙想法一样,认为药品一到,古文进肯定会严加防守。可是,越是在敌人眼皮底下,敌人越不加小心。关键就是如何躲开古文进的镇口、街上的岗哨,直插古家大院。大伙想了几个道道,方志坚都一一地讲给了高大爷,请他再出出点了。
金柱把一双胳膊拄在小石桌上,手捧着下巴颏,听着,大眼睛忽闪着……
高大爷双眼眯缝着,手捻着白胡子,双眉结成了两个大疙瘩,吱溜吱溜地抽了两口烟,嘴唇微微地动弹了两下,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高大爷,后山有一条离镇子不远的大沟吧?”方志坚问。
“嗯!”高大爷一点头。
“那条沟一直通到镇两头大道,不走到敌人眼皮底下去了吗?”金柱着急地说。
“大伙说这条沟的半腰离古家大院近些,从沟半腰上来,好一点吧?”方志坚设想着。
高大爷听方志坚一说,高兴地一拍大腿说:“有啦!”
金柱忙说:“高爷爷,你快说说。”
高大爷眉开眼笑地说:“头二年,老会长我们几个和古文进斗,怕吃他冷不防的亏,就在老会长的后院挖了个地洞。那个地洞一直通到后沟的半腰,洞口在一墩枫树棵子里。老方,今夜里我叫山花在洞口那等你们。这样,你们从后沟一直就到老会长的后院。再从老会长家门口的大胡同往前走,一直走到古家大院的角门口。这条道又静、又背,多把握呀。”
“高大爷,就这么干。”方志坚把拳头有力地挥了挥,兴奋地说:“金柱,我们一到,你就把古文进的角门打开,怎么样?”
“好。”金柱回答。
“金柱,”高大爷沉思着说:“你知道那角门脾气吗?”
“啥脾气?”金柱睁着惊讶的大眼睛问。
高大爷给古文进做了一辈子木匠活。不但对古文进的狼心狗肺了如指掌,就是他家的一草一本,也熟悉的就像自己的指纹一样。就说那个角门吧。门轴那才紧哪,一开老是“吱嘎!吱嘎!”的叫唤。高大爷想,金柱不知道这个勾当,夜里一开角门,它“吱嘎”的一叫唤,那不就引得王八打把式,兔子跳,准得坏菜吗?高大爷说:“那个角门的门轴紧,一开就吱吱地响。”
“哎呀,这我可不知道哇!”金柱从心眼里佩服高爷爷,人家办事又稳当又准成。高爷爷不说,今夜里不就捅漏子了吗?以后,可得好好向高爷爷学,办事可得细心,不能毛手毛脚的。
高大爷说:“一会儿我叫山花给你送一小瓶豆油来。开门前往门轴上一倒,它就不叫唤了。”
“金柱啊,”方志坚又嘱附说:“古文进的坏道子多着哩,药品一到,他也得跟我们耍几套花枪。不管遇到啥情况,你不要慌,要沉住气。”
金柱满有把握地回答:“高爷爷、方叔叔,你们放心吧。”
“老方啊,”高大爷捋着白胡子,两眼眯缝着说:“古家大院那个鬼地方,前后左右片量大,还有夹皮墙、暗道、地窖,四处是枪眼,万一你们进去,叫敌人看着影,别说咱人少,就是人多也得吃亏。古语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啊。”
“高大爷,你想?”方志坚看着高大爷问。
高大爷眨了眨眼睛,沉思一会儿,悄悄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调虎离山?!”方志坚闪动着惊喜的目光。
“对!”高大爷说:“以火为号。”
“太好啦。”方志坚高兴地说:“就这么定了。”
金柱也重复着:“以火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