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郑惠棋家后,我们仨先是洗菜切菜,不一会郭庆玲和另一个同学彭正宁也都到了。食材准备完毕后,唐毅泽先倒了一大壶的热开水到电磁炉里,而后再把我买来的牛油锅底放入了水中。伴随着水哗啦啦地沸腾,橙红色的牛油块在锅底中一点点被分解成小小的原子,最后在水中弥漫开,慢慢翻滚的麻辣红油。

  “天惹太香了!”当红油的香味钻入我的鼻孔时,我只觉得这麻辣的气息简直是顶级的海洛因,让我们这些身在腐国的留学党们欲罢不能。

  “我先来拍照消毒拍照消毒!”郑惠棋先拿起手机,把满满一桌的火锅食材和翻滚的红油拍了下来。

  “再一起来个自拍呀!”郭庆玲拿出了自己的iPhone,“你们谁手长的来拍一下?我没带自拍杆。”

  “我来吧我来吧!”唐毅泽接过了郭庆玲的小米机,伸长了自己的胳膊,“来啊大家看过来!汐让你再靠过来一点!”

  “好!”我往右侧靠了靠,萌拍镜头中的自己两腮粉扑扑的,还长出了黑色的猫咪胡须和黑色的猫耳朵。

  “开吃开吃,先把肥牛肥羊倒进去涮吧!”郑惠棋把装有肥牛肥羊的两个盘子端了起来,我把那一大盘肥牛接过来,用筷子将深粉红的肥牛片拨进了红色的波涛中,不过几秒中,深粉红就变成了白色。

  明明都不是第一次吃火锅,可是大家就跟没见过火锅一样,一盘盘接着往锅里倒,然后光速抢光,战斗力节节高升。可就算是战斗力爆表,神奇的是,吃饭的时间依旧被拖长了。等到我们快吃完时,竟然也快八点了。眼见外头天色已经黑了,唐毅泽主动提出送我回住处。

  “这才叫好吃的啊。”唐毅泽摸了摸肚子,“我中午在食堂吃的是什么玩意儿?”

  “你是想不开所以去食堂了?”我开玩笑地回复道。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郭庆玲把大家的自拍合照发到微信群里。看着照片中红彤彤的锅底,我觉得火锅的麻辣气息突破了次元壁的限制,来到了三维空间,钻进了我的鼻子。

  “昨晚回家晚了,我没准备便当,下午又要去实验室,我就在食堂吃了个拉面……简直……”

  “你是说一楼最角落的日料么?”他说的这个拉面我估计吃过,印象深刻无比,毕竟我从没吃过又苦又甜的面条……

  “是的!”唐毅泽伸出了右手食指表示对头。

  “我就是那时第一次吃到忆苦思甜面……”我冷笑一声。

  “是的吧!不劲道我忍,又苦又甜是个什么鬼?我们实验室有个RA妹子居然觉得很好吃,就是她推荐我去吃的,我真想知道她对‘好吃’俩字是不是有啥误解?”

  “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我问道,低头把那张大合照发到了朋友圈,配了简短的文字:月饼节属于火锅!

  “都是大天朝的,如果是霓虹人推荐的,我也认了,问题是……剑持都觉得难吃!”唐毅泽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剑持?一听到这俩字,我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一个霓虹人也觉得难吃? ”

  “是的,可这妹子居然觉得好吃,准确点,她觉得食堂很好吃!”唐毅泽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开始吐槽。

  我们两个人一起走在路灯下,前方一名戴着粉色头巾的穆斯林女性一边走一边接电话,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在说着什么,反正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路边的小酒馆里人头攒头,靠窗的桌子边,一对夫妻,当然也可能是男女朋友正在喝着红酒聊着天。

  “她几乎都在食堂吃或者出去吃,而且她天天都会在票圈打卡自己吃的东西,一天发个三条!反正你看她朋友圈,会觉得学校食堂特好吃。”唐毅泽越说越激动,开始翻自己的手机。

  “这叫朋友圈里的精致人生。”我来了句。

  “说好听了叫精致,说不好听不就是强行装逼?”唐毅泽摊了摊手,“她有个个人公众号,昨天发了一篇文章,就是讲学校食堂的‘美食’,我找找看……找到了,来你听听她怎么形容那个拉面:Q弹的面条着实是齿间的享受,宛如艺术品般的溏心蛋,仿佛为拉面带来了生命力。”唐毅泽念得怎一个绘声绘色,而后长叹一气,“我还能说啥?”

  “我想起了我一个哥们。”当“哥们”这俩字从我嘴中脱口而出时,我忽然发现我对“简蔚凡”的定义竟然不是“前男友”。

  “之前他家里给他介绍对象,按他说法,相亲对象和这姑娘大差不差。他们约过几次,那妹子每次都指定去某某网红店,打卡各种高颜值美食,然后发一波朋友圈,用我哥们的话说,她的朋友圈就是一片岁月静好轻奢精致。”

  “别相信网红店,我觉得网红店最大的价值就是拍个照发票圈。”唐毅泽先接了一句,“当然可能我对网红店有偏见就是了。”

  “不不不,网红店的生命力根本不是好吃,是营销。”我顿了顿接着往下说,“吃了几次后我哥们觉得网红店真的不好吃。后来有一次,女方又说要去某某网红奶茶店,我哥们直接拒绝了,说不喜欢网红店,大冬天的想吃个麻辣砂锅,结果女方觉得我哥们太抠门太没品位,之后就没下文了。”

  这是我辞职前没多久的事儿。和这姑娘接触的三周里,简蔚凡天天都在跟我吐槽:明明一点都不好吃,女方还非要拍照p图发票圈,顺带再配上几句精致的小清新文字;想去市三中旁边的老字号吃个撸串,女方非觉得烧烤是个又脏又low的东西……

  就这么一路吐槽,不知不觉就到了小区门口。在包包里掏了半天没掏到钥匙,我便敲了敲门,“我是坏人,来抢钱的!”

  “没钱,劫色倒是可以。”打开门时,一张黑糊糊的脸伴随着螺蛳粉的臭味从门后出现,我吓得差点往后一退。

  “怎么样,还想抢钱么?”谭筱伶敷着黑色的面膜,除了营造惊悚效果外,也把她的表情完全挡遮住了。

  “非常想,我是个穷人。”我走了进来,看到谭筱伶的iPad放在餐桌上,看画面,她应该是在看美漫《马男波杰克》。而我的钥匙果不其然也在桌上,放在了我的梳妆镜旁边。

  “你《马男波杰克》看到哪儿了?”我在餐桌边坐下,把卸妆水倒在卸妆棉上,而后对着小镜子开始卸妆。

  “我才看了两集啊,你看过?”她坐回餐桌边接着看,男主角波杰克的磁性声音从iPad里传了出来。

  “前三季都看完了,第四季刚开始更新,我还没看就是了。”卸完妆的自己没有了粉底和遮瑕膏的遮掩,气色一下子弱了好几条街,“你感觉怎么样?”

  谭筱伶说道,“可以,很丧很致郁,我喜欢,我男朋友也推荐我看看。”

  “所以你这个学社会学的考虑研究下‘丧文化’么?”说着,我把唇妆也卸了。

  “我严重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阴谋,”谭筱伶说着,把面膜缓缓撕了下来,露出了她正常的脸,“想让我研究丧文化,然后让我对生活失去信心。”

  “你的阴谋论看来掌握很不错,给你打个100分。”说着我走进浴室洁面,只听谭筱伶走到门口说道,“汐让,我先进房间啦,准备和我同学讨论下后天的presentation(课堂展示),不跟你贫了哈。”

  “好滴哈。”我拿了张面膜出来,对着梳妆镜开始贴。一边敷,我开了一集蜡笔小新看,一边刷手机微信,看到唐毅泽在群里发信息说到家了。刚刚在路上发的朋友圈,别看只有一张图,下面居然也有十几个赞,几乎都是留学生小伙伴们点的。此刻国内还是凌晨三四点,国内的亲朋好友们都没看见,可苏雅蕙的赞却神奇地出现在了消息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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