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苏梦醒咬牙切齿,很想骂他抽他的耳光,她有点忍无可忍,但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是一条疯狗,偷来了一张人皮。

苏梦醒困惑地部,“你刚才说给我请了假,你怎么请的?”

“他们让你明天在家里等着,听传讯,别再出门了。没有正当理由不准迟到。如果……哦,你继续装病,幸亏我给你请了假。”

“这么说,我得谢谢你了?”

“不用,咱们是夫妻吗,你有了难处,我能袖手旁观吗?其实,我这个人心肠最软了。我不像你呀,对人家痴情,对我无情,胳膊肘往外拐。”

胡立昌这么说话,苏梦醒捂住了耳朵。

胡立昌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苏梦醒总觉得他有成心折磨她的阴谋,他不停地喝着水,身上不停地淌着汗。她浑身发紧,脑袋发木,一点汗水也没有。她想他是无所顾及,毫无道德,为了钱,他说过可以利用一切手段,牺牲任何人,只有不择手段才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吗?

苏梦醒不相信他会一心公正地帮她。她总觉得他慌话连篇,事实上无可救药。跟着他可真是比死还难受。她已经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为了进一步认清他,她抄起了电话,电话打到曹普臣家,接电话的是曹秋红。“喂……”

胡立昌走过来,“你给谁打电话?”说着他把电话给掐断了。他一脸的惊慌,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一阵虚惊。

“你真不是个东西。我找曹秋红。”

“你以为她会告诉你?关键时她会站在她爸爸的立场上,你别做梦了。还是老老实实写答辩书吧。”

苏梦醒为胡立昌的异常举动感到愤怒。“你滚开,别妨碍我打电话。你心里有鬼呀。我找曹秋红你不高兴?还是怕我穿你的阴谋。”

“阴谋?我有啥阴谋呀。”

“那一定是有鬼啦?”

“没有。曹秋红她爸爸病了,可能在医院。”

“什么病?”

“不详细。可能让香港二老板给气的。”苏梦醒也是听说的。香港的大老板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二老板不是老板的人,二老板是个骗子。曹普臣知道后就气昏了。

“他在哪家医院?”

“不知道,我没去过。你最好别去,天这么闷热,明天咱俩一起去。”

胡立昌怀着极其慌恐的心情阻止苏梦醒去找曹普臣,又别有用心的摆出了一副关心她的面孔,她越来越怀疑他了,尽管她不清楚,他为什么惊慌意乱的阻止她呢?她预感到他的心态不正常了,他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东西。

两个人面对面地互相仇视,他为了掩饰变态,他叹息地说,“今天咱俩好好谈谈,你不觉得以后没有机会了吗?”

“有的是机会,除非你变成了疯子。你用不着担心我,我去看看就回来。我不能一个人承担责任,我要他说清楚,跳油锅下地狱也少了他。”

“你能跟他说清楚吗?你俩永远也说不清楚了。你还……”胡立昌欲言又止。

苏梦醒一刻也呆不住了,他越说她心里越空虚,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争取对她有利的一面,走着瞧,他惶恐不安。她怒不可遏,你我滚开。她有点歇斯底里了。

“表妹,你瞧不起我,你想抛下我跑了?”

“你哪儿的话,我上哪儿跑呀?”苏梦醒笑了笑。她觉得胡立昌有点孩子气的口吻,“为什么怕我跑了呢?”

他终于让开了一条路。苏梦醒匆忙下了楼,置身于大街上,立刻就觉得热浪灼人。她要给曹普臣家里打电话,问明白了,他住哪家医院?

电话是保姆接的。说曹秋红刚去106医院。保姆真精明,一接电话就知道问曹普臣。

苏梦醒坐出租车直奔106医院。这是个部队医院,专治半身偏瘫病人的,在渤海市很有名气,她估计曹普臣是卧床不起了,要真是偏瘫,说明他也该死了。

 

8

 

苏梦醒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刑警也没动,他可能太困了,倒是曹普臣抬起了一只手,极力地想跟她握手似的,费劲极了。望着他,她立住了,他呓呀呓呀地流着口水,接着裂开嘴就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刑警,他惊愣地抬起头盯着他父亲,此时也发现了她。“哦,你,请坐。”说着,他搬来凳子。她放下滋补品。“谢谢,我父亲现在什么也不能吃,光输液。”

“噢,你是他的儿子?以前没见过你。”

“哦,我比较忙。”

曹普臣仍挥动着那只手,时而挺起脑袋看看她。她没理他,她知道他的劫难降临了,找他也白找了。他说话说不清楚,嘴也歪了,眼也斜了,而且不断地往外流口水。他凄惶无助地躺着,头发乍起但护不住秃顶。渤海市赫赫有名的曹普臣行将就木,奄奄一息,即使有现代高科技医学医药来治疗,也只能维护他苟延残喘几日,往日的骄横、蛮横、傲视的目光黯淡下去了,像个肥大的虫子在病床上不停地蠕动着。

苏梦醒想起了罪有应得,自作自受,咎由自取,那情景比一个缩头缩及的乌龟并无区别,他一直呼呼地往外喷着热气。

苏梦醒仓惶地逃回家,浑身已经湿透,她喝了一听饮料,风风火火地钻进了浴室,身心有立刻冰冷的感觉。可惜很快就消失了,她泡在水中,一直安宁不下来,好像稳不住自己的心了,心儿在痉挛,浑身也在痉挛,她面对着猛然地绝望吓得愣怔了,心儿像跳出了体外,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呀。

苏梦醒仿佛看见那站起来的法庭公开审理经济纠纷案,不贷款合……记者将蜂涌而至,审判长站了起来,所有的目光和灯光都凝集而来,她是垂下头还是抬起脸呢?审判长宣判限十日内还清贷款,逾期没收财产,封存账户……鉴于被告已经解犯了法律,特交司法部门立案处理。

苏梦醒仿佛看见两个刑警走过来,将她的双手铐上,走出法庭,押上了一辆警车,警笛长啸震荡着渤海市,她被捕了,她贪污公款挪用贷款而坐牢了。                                                

她在心里喃喃地说,培林,我的爱人,你在想我吗?你知道我无限眷恋你吗?你也想念我们共同创造的儿子吗?如此温柔的夜色,恼人的热夜笼罩着这座城市里的一座小别墅,也笼罩着苏梦醒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她心中很苦。儿子,你知道吗?你的生身父亲不属于我,他正跟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一起生活,他们生活得幸福吗?我想知道,可我不知道。

本来他们是相亲相爱的,憧憬着幸福的在一起,美满的生活,她却跌进了痛苦的深渊,在命运的河流上,是谁摧毁了她如梦如歌的青春?

这是一条沉重的锁链,布满荆棘的巨网,死死地网住了她,无情地撕裂她、折磨她,让她甩又甩不开,逃又逃不脱,缠得她精疲力竭,痛不欲生。

仿佛整个人浮游在天宇深处,又像钻入海底,被一团雾气托着,她扪心自己问,我是谁?我还能活多久,我为什么活着?活着究竟为了什么?她跪在爱神的脚下,突然悟出了无限的灵性,她呼喊着,我要控诉……

是的,谛听天籁之声,聆听宇宙的闪电,倾听人世间生生死死,惊天地、泣鬼神的恋情悲歌。很多音响杂乱无章,很多色彩光怪陆离,很多欲望纷繁激荡,叫人心绪不宁。

仿佛天在下雪,浑身袭来一阵砭骨的寒冷,她在雪野上落荒而逃,又仿佛童年时在玩打雪仗的游戏,可她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见。我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我只想知道我死后还能不能再生?

苏梦醒喃喃地,如果有来世,如果我能够活下去,如果……我要学会爱,重新爱自己,爱你们,爱所有的人……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