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隔壁的鞭炮声响起,妈妈说是他们家里又要下神了,因为隔壁严叔叔的媳妇病了,严娭毑是个迷信专家,虽然早些年下了很多次“神”并没有治好她的肺结核,可是他们家对“下神”依然一往情深,遇到什么病痛凶灾的,首先想到的就是请“大神”来家里“下神”。
  所谓的“大神”其实就是队上陈秋的妈妈陈大仙,或者隔壁队上干豆角的爸爸朱大仙,这两位大神可不一般,女大仙会抽烟,男大仙会喝酒,他们经常一起合作“拍马脚”,“拍马脚”是“下神”里一个重要的环节,一般最开始是女大神“拍马脚”,如果女的一时拍不起,男的就来拍,按惯例是可以拍得起的。人们并没有把这些抽烟喝酒看成不良嗜好,而是把他们看得与众不同,好像他们真是神的子民一样。
  干豆角的爸爸朱大仙是个酒醉佬,不下神的日子都是酒气熏天,下了神以后就更是醉得走路不稳。爸爸给人看病,常常药到病除,慢慢的村民们不那么迷信了,有了病不再请人下神了,而是来爸爸这里看病,无形中好像抢了两个“马脚”的生意,他们对爸爸好像怀着某种敌意。
  一次,爸爸在外面出诊,骑着自行车,老远看到醉醺醺的朱大仙,爸爸就把车靠右走,可是那个朱大仙也把身子往右边转,爸爸看到了连忙避开,怪了,朱大仙也跟着爸爸往这边跑,好像存心拦道似的,爸爸停下来,推着自行车准备过去:“老朱啊,您这是又到哪里‘下神’去了,醉了还没有醒啊?”
  老朱哼哼唧唧地唱着,居然伸开手臂拦住了爸爸,爸爸走中间,他拦中间,走左边他拦左边,走右边,他拦右边,爸爸左冲右突,总算走出来了。回到家,爸爸说:“看来,迷信这个东西,我还真要破了他!”
  这不,吃了晚饭,我们全家都去隔壁看“下神”。
  首先上场的是陈大仙,鞭子一放,只见她点起香烛,烧起钱纸,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就坐在一把椅子上颤抖起来,她的颤抖先是双脚的,后来全身都抖起来,抖得整个椅子都摇摇晃晃,最后,她大叫一声,从椅子上跌坐在地上,旁边看的人都说:“拍起了,拍起了!”
  我说:“她那样摔在地上怎么不疼啊?”
  旁边的人神秘地告诉我:“这个时候,神已经在她身上附体了,当然不疼了。现在她不是陈秋的妈妈了,她是戴公三圣,她说的话都是神的旨意。”
  我一看,陈秋的妈妈微闭着双眼,蓬乱着头发,不时地甩着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着一样,看上去有点像兰子的妈妈发疯的样子,也许疯子和神有点相似吧。
  果然,陈大仙说话了:“大神要抽烟。”
  严爹爹连忙上烟。
  “大神要喝酒。”
  陈大仙表演的时候,朱大仙一直在旁边指导着,让严家的人更好的理解神的旨意,这时,朱大仙一听到酒就分外激动,连忙挥手:“酒,酒,酒”
  有人又赶快张罗酒去了。
  这个时候,严娭毑就跪在地上磕头,说请大神给她媳妇看病。
  陈大仙匍匐在地上念念有词,迟迟没有药方,好像是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
  正在大家翘首期待的时候,陈大仙忽然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来,好像从梦中醒来一样,又变成了陈秋的妈妈。
  “哎,还没有开药方,就醒了,又要换一个马脚。”旁边有人感叹。
  接下来,换上的马脚就是朱大仙了,朱大仙好像技高一筹,很容易就拍上了,他这个神就好吃多了,一来就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叫嚣:“大神要吃鸡!”
  一阵手忙脚乱,一只鸡被杀在香烛前。
  大神给人看病了,他突然大喝一声“有鬼”,他跳呀蹦呀,一边做着各种捉鬼的动作,最后好像把鬼捉拿了,又画了一道符,钉在病人的房门口,钉好了,就要表演“定符”,就是大神点燃钱纸,然后大神对着那火猛一吹仙气,火就“嘭”的一下扑向空中,把鬼烧着了,鬼就再也不敢来了,“符”才算定下来了。
  这回大神照例口含“仙水”,对着空中一喷,奇怪,这回竟然把火吹灭了,朱大仙慌了神,又喷了一次,还是没有成功,没有“定符”,那鬼还是可以从门口进去啊,大家议论纷纷,朱大神急得团团地转,这时,爸爸走到朱大神旁边,爸爸一不小心就把烟头烫了朱大仙一下,这时,大仙竟然不记得自己是大仙了,竟然当场发作,要和爸爸理论,爸爸恭恭敬敬地说:“大神熄怒,大神不计小过!”       朱大仙在爸爸的提醒下保持着神威,不敢发作,再一次“定符”,还是不成功,一时没了辙,瘫倒在地上抽风,好久不见动静,众人等了好久,还是没有等到朱大仙把鬼捉住。
  爸爸说:“这回这个鬼太厉害了,连朱大仙都捉不住。”
  这时,有人对着朱大仙喷了几口冷水,朱大仙醒来了,跌跌撞撞的朱大仙爬起来就跑,跑了几步,又回转来了,跑到桌子边上,还要拿走那只鸡,大家轰他:“这鸡是给大神吃的,又不是给你!”
  朱大仙灰溜溜地走了,顺手带走那瓶酒,当然,陈大仙早就拿着那条烟不见踪影。
  回到家里,我问爸爸是怎么破除朱大仙的法力的,爸爸轻描淡写:“我只是把那点煤油换成了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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