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深城，时而燥热，时而冷风簌簌，枝枝很久都没有回宿舍住了，夏雪也不想惹她烦，最近倒是和周媛亲近了许多，出门在外，人都是害怕寂寞。
周末约了一起去喝粥，盛福的生意一直平和，到了冬天才稍微好些。
“陈叔，你怎么不把店子搬到街边去，那里人多，生意更加好。”
“算啦，我老了，忙不过来。”
“陈叔你怎么不让你家人帮忙啊？”
陈叔去了里间，端粥上桌：“陈叔是一个人，平时都是你们帮忙，你要不要做我女儿呀？”
夏雪听了直摆头：“不要，我妈将来要招上门女婿，我要留在老家。”
“嘿嘿，找个外地的也可以啦，人好就行啦，回去多看看就行啦，做我干女儿，给你备份嫁妆。”
“一大碗砂锅粥？”夏雪调皮的问：“这个可以考虑下，哈哈。”
陈叔笑的咧嘴，周媛赞同的点头：“是啊，小雪，现在到哪去都是很方便，分什么外地不外地，只要遇到好的，跟你妈多说说就好。”
夏雪想想还是摇了摇头：“不现实，我妈肯定不同意，再说，我都没有谈朋友，怎么知道将来的他是外地还是本地的。”
“没事，我帮你找，陈叔认得很多帅哥。”说到陈叔认识的帅哥，夏雪心里又来一阵悸动，想到某人，她害羞的低头吃粥，不好意思接话了。
两人吃完准备走，这时门外进来一个男人，和陈叔差不多的年纪，挎着个黑色的包，贼眉鼠眼的查看粥铺环境。
“老晒，食粥啦。”声音像猫叫一样尖锐的招呼陈叔。
看到此人，陈叔的脸上立刻起了一层阴黑，在围裙上擦了下手，语气冰冷的问：“食麽耶？”
老男人走到墙角的桌子，小心瞟了眼陈叔：“都可以啦。”
陈叔没有跟往常一样去厨房，他在等，等夏雪和周媛离开后，才转头看着老男人，眼神里有摄人的威严：“怎么又到我这来了？兄弟，你现在还能吃得下我的粥？”
老男人无所顾忌的拨开桌上碗筷：“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啦，一把年纪了，又没有后人，那东西你留着干嘛？再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也出不了手，还不如交给阿驓，让我也顺水推个人情。”
“我已经说过，东西不在了，阿驓想要，让他自己来说。”
“你不要这么死硬，我跟你说，阿驓现在哪有空功夫理你。”
“到底是阿驓要，还是你想要？”
老男人突然撕破脸，怒气冲冲的说：“当初这东西就有我的份，你别想一个人独吞！”
陈叔死死盯着老男人，旁边桌上粉色索尼手机响了，夏雪从门外跑进来，气喘吁吁：“哎呀，吓死我了，还好在这，陈叔，我手机忘了拿，谢谢啦。”
陈叔飞快换上笑脸：“没事，慢走。”
“你女儿？”老男人狐疑的看着跑出去的夏雪，似有所思，前几次来怎么都没见过？
“屁，我女儿怎么样了，你不知道吗！”陈叔拿烟的手有点抖。
僵持半天，老男人什么也没得到，穿出巷子的时候，远远看见夏雪和周媛在摊子边买头饰。
“你今天在做什么？”刚回宿舍，言书的短信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每天都会给夏雪发信息，不多，她有空就聊几句。
原来，他也不是本地人，一次高烧，把声带烧坏了，读到高二时，不想参加高考，就跟着他舅舅来了龙港。
“没干什么，跟媛媛去陈叔那吃了个粥。”刚放下手机准备去冲凉，宿舍的女生在叫：“夏雪，你手机响啦！”
是枝枝打过来的，没接着，回拨过去，没人听，刚准备放下，收到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雪我......”没头脑的信息让人很奇怪，再打过去竟然关了机！她实在琢磨不透短信的意思，纠结半天打给孔鑫，接通没人回话，只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随后也挂了手机，反复拨打，一直无人接听。她在宿舍像个无头苍蝇，来回暴走。
“夏雪你在减肥吗？我眼都让你转花了。”宿舍女生嘟囔。
拿了手机去找周媛，周媛急匆匆的下楼：“怎么了？”
“枝枝刚才给我发了个短信，然后就关机，打孔鑫的也没有人接，我怕她出事，你知道她跟着彭笑的环境，会不会是在向我求救？”
周媛一边给孔鑫打电话，一边看了下信息，狐疑的说道：“不会吧，你是不是港产片看多了？就这么两个字而已，没有人接。”
“不是媛媛，我心里很不安，我要确定她没事才行，我去问下言书，看他舅舅知不知道彭笑的电话。”说着就往外跑，周媛赶紧跟了上去。
言书在店门口等着，汽修店还有几个伙计忙碌。
“枝枝刚才给我发的信息，我打过去没人接，你能不能问你舅舅有没有彭笑的电话？”夏雪着急的问他，言书发了个短信，很快收到回复，是一串数字。
夏雪准备拨打，言书按住她，用自己的手机打了过去，手机接通刹那，里面传出一阵狂躁的音乐，和男男女女的尖叫。
“喂？是不是彭笑？”
“谁啊？”对方声音亢奋，像打了鸡血。
“我是夏雪，枝枝在不在？”
“哦，小雪啊。”
“枝枝在干嘛？你们在哪？”
“哦，在不夜城啊，好多妞啊，来啊，这里好玩死了，哈哈。”彭笑语无伦次的挂了电话，听得夏雪一头雾水：“不夜城是什么地方？怎么那么吵？”
“额，应该是夜总会那样的地方。”
“夜总会？”夏雪不明白枝枝为什么要去夜总会：“枝枝去那干什么？”
周媛不好意思的瞄了下言书，尽量给她简单解释：“嗯，公司的供应商有时候会请物流部的经理主管去玩，听说就是可以找小姐的地方，我没去过。”
“找小姐？我靠，那不就是窑子？枝枝给我发信息，一定是被彭笑骗去当小姐了。”夏雪激动的往路边跑：“我要去把她弄回来，王八蛋，他还逼良为娼！”身后响起喇叭，言书开了辆黑色大众，示意让她俩上车。
终于看到这个城市繁华背面，黑夜世界。
在横港背街的一条单行路上，放眼望去，挂满了豪华KTV，某某夜总会。靠路口的不夜城KTV门面并不大，挂了几个张牙舞爪的骷髅饰品，一些打扮妖艳的年轻男女在门口晃荡，不是露大半块胸，就是露腰露肚脐，男的像女人，女的像妖精。门缝传出的音乐和周围刺眼的霓虹，让夏雪有种踏进阎王殿的错觉。
门口服务员拦住他们：“嘿，嘿，男的门票80，女的不用。”
“门票？这里还要门票？”夏雪更加觉得不可理喻，里面是有猴子看吗？言书丢了张毛爷爷过去，拉起她俩往里走，不得不说，甩钱的样子好酷，动作这么熟，公子肯定常来。
穿过黑暗狭长的走廊，眼前另有一番天地，舞池灯光晃眼，音乐震耳欲聋，四周昏暗，像是钻进了一个闷葫芦。大厅中央有个圆形的舞台，穿着泳衣的兔女郎缠着舞台中间的钢管妖娆甩臀，旁边男人发出尖叫，手里捏着钞票，趁兔女郎弯腰，一个劲往她胸前塞。旁边有DJ打碟，分不清男女，举着手带动着舞池里的人群魔乱舞。
从进门开始，耳朵全是音响的声音，心脏跟着节奏“嘭嘭嘭”直突，比车间的冲压机来的还刺激。
“媛媛？你怎么来啦？尼玛出来撒泡尿，居然看见了你，呵呵，来哥带你去见识见识。”孔鑫醉醺醺的冲周媛耳边叫，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显得扭曲。
周媛无法掩饰鄙夷的表情，往言书身后躲。
夏雪拉过他，费力的问：“彭笑是不是在这？枝枝是不是也在这？他们在哪？”
孔鑫带着他们摇摇晃晃穿过人群，进入二楼的一个包间，里面更加昏暗，沙发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男男女女，有个女生一边脱衣服一边站在桌子上大叫：“我要飞，飞的高，啊。”胸前的两只小白兔活蹦乱跳，黑影闪过，一条红色蕾丝内裤落在夏雪脚下，吓她俩一大跳，空气浑浊，弥漫着一股春情的味道。
言书在人堆里找了一圈，把彭笑拖到面前，夏雪使劲吞了下口水，尽量不去看那个跳跃的女生，正色问道：“枝枝呢？你把枝枝搞哪去了？”
彭笑眼神涣散，脸上流着的涎笑：“嘿嘿，这货真爽啊，要不要来点啊，枝枝给老板上货！”
里间厕所门打开，刘枝枝脚步踉跄的出来，脸上妆容早就融掉，头发像鸡窝一样，衣服凌乱，上半身几近全裸，身上莫名的味道让人反胃。夏雪冲过去扶住，想给她遮羞，衣烂破缕，哪都顾不了，心疼的哭出声：“你怎么样？枝枝，是不是他们给你下药了？不怕，我来了，走，我们回去。”
刘枝枝头痛欲裂，不耐烦的推开她，没走两步软在周媛身上，周媛对着袒胸露乳的枝枝更加手足无措，言书脱下衣服给枝枝套上，露出精壮的臂膀，自始至终，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漂浮。夏雪和周媛扶起她，赶紧往外走。
“就走啊，玩下嘛小雪，今晚跟哥走啊，哥想你很久了，你看枝枝多爽。”
“滚！”夏雪的拿手招式就是裆下脚，彭笑脑子发狂，身体本能避过，言书上前给了一拳头，让他无力撞向厕所门，厕所里，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正趴在马桶上酣睡。
两人搀着瘫软的枝枝在门口等言书，收门票的男人冷笑：“又是一个搞嗨的，小姑娘，带她去看下医生啦，搞太多要死人的啦。”夏雪用纸巾抹去枝枝脸上的污秽和妆容，明明还有些幼稚的嘴角，却被涂的鲜血淋漓，拥在怀里的时候，身体止不住抽搐，她被吓得大哭：“枝枝，枝枝，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我们去医院，很快的，不要怕，没事了。”言书的车拐了几个路口，钻进一条巷子，在挂着“诊所”民房前停了下来。
“哟，又是嗨过偷的，扶进来！”穿着白大褂，顶着酒红色大波浪的中年女人板着脸把他们带进去。诊所在民房一楼，墙壁颜色灰暗，白炽灯吊挂在墙角，房间布帘后有张床，跟医院的蓝白条一样。
“一千块。”波浪女人的脸色不是很好，有些发暗，许是灯光的原因。夏雪把身上所有都掏出来，有些可怜的看着周媛：“媛媛，你，能借点吗？”
周媛打开皮夹全倒出来：“应该差点，医生这附近有取款机吗？我去取。”
言书没吭声，直接递了一叠毛爷爷给大波浪。
波浪医生鄙夷的推开那堆散钱，接过整齐的毛爷爷放进口袋：“把她搞到床上，都TM嗨了多少？吐出血了，作死啊。”
几人手忙脚乱，波浪医生从房间后面拿了几支药剂，看都没看，推进一瓶葡萄糖水内，准备挂点滴。夏雪心里有些发憷，她就是医生吗？转身把言书拉出门外：“不是，你怎么带我们到这来了？价格不便宜啊，不是说了去医院吗？要不把钱退了，我们去医院吧？”
“可以啊，去医院啊。”波浪医生跟了出来：“去，吸毒加迷药，高嗨啊，去吧，去医院，看看警察局的咖啡好不好喝。”她瞟了眼夏雪，继续冷冷说：“就她这鸟样，还敢往医院送？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去可以，钱没得退。”
周媛紧张的跑过来：“医生，医生，好像有点回血。”波浪医生丢下他俩去看枝枝。夏雪想跟着，言书拉住她，把手机递过去：“放心吧，兰姐人很好，技术也很好，就是说话厉害了点，你小姐妹不能去医院，吸毒，警察会查的。”
天亮后，刘枝枝醒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头顶，言书买了早餐回来，轻轻的推了推趴在床边的夏雪。
“枝枝你醒了？！还难受吗？有没有哪不舒服？”
周媛听见声音也跑了过来：“你没事吧？”
床上的人并不答话，眼睛还是直勾勾的。波浪医生从后面走出来：“一早上叫什么叫！”
言书拉开夏雪，让波浪医生检查，枝枝很不配合，张牙舞爪的让她一下火大：“死不了，等下再挂一针就给我滚。”
尽管夏雪不喜欢她的语气，但也不得不低头，甚至有些卑微的回复：“对不起医生，她心情不好。”波浪医生没有理会，翻个白眼自顾自做事。
“谢谢你，钱，我发工资还你。”夏雪和言书并立站在门口，早起的深城又开始了忙碌，仿佛无论在哪，都你看见脚步匆匆，赶去上班的人。好在今天周六，雅致不用上班，是龙港区少有双休的工厂。
夏雪开始为这一千块发愁，想想是不是可以在周末找个兼职，不然难以在有限的工资里扣出这部分。
“滚开，你不要碰我！”屋里传来枝枝尖锐的声音，两人赶紧跑进去，周媛被她推倒在地：“你个同性恋，滚，不要摸我！”
“刘枝枝，你疯了！你神经病啊你！”夏雪上前按住她，给了一巴掌，周媛惊异的看着她俩。
“同性恋，恶心！”枝枝不依不饶，“你不要被她骗了，我告诉你，她就是个同性恋，我跟阿笑看见她们开房了！一晚上的，房间里面恩恩啊啊的，你......”
夏雪怒火中起，扬手再给了她一巴掌：“你TM是不是吸毒吸的脑子坏了！神经病啊！人家照顾你一晚上，就这样说人家?丫良心让狗吃了！我看恶心的人是你！你最近都干什么了，眼睛长屁眼上拉？啊，你知不知道昨晚彭笑都对你干了些什么！”
周媛的泪水在眼里打转，她委屈的看了眼言书，慢慢爬起来，身影柔怜：“夏雪，别吵了，我先回去了。”
“要走我们一起走！”夏雪气冲冲拉住周媛，捞过她床上的小坤包就走。
“诶诶诶，要走把她也带走，不要留我这，碍眼。”波浪医生听见响声从后面探出头冷冷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