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苏梦醒望着他,他好像刚刚睡醒,看看我们的儿子。刘培林俯下身子吻了一下儿子的额头,然后攥住了儿子的小手一看,他眼里放出了光亮。那种妙不可言的幸福与激动使得刘培林惊叹,一时间竟无法抑制,那是充满情感波澜忘情的注视,仿佛从心底深处滚沸一种甜蜜的呼唤。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此时此刻,她激动地望着他,那是男人特有的血气在他身上荡漾,他转过脸望着她,目光里闪烁着火焰一般。顷刻间仿佛被纯净的欲火包围了,好像都存在着一种饥渴。儿子就在身旁,都有点扑朔迷离,惊愕、兴奋,交织在心中流淌。

谁也不说话,谁也不肯放开谁。刘培林吻着她的脸,吻她的嘴,她的鼻子和耳朵。

苏梦醒很能珍惜时间,仿佛怕有人闯进来,打扰了她的梦。其实,她什么也不担心,心里塞满了毁灭的感觉。真想就这样静静地死去。

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融入湖水一样平静,融入天空一样自由,融入地下一样安详。向着爱情、向着新生,如同火一样燃烧。胸廊里轰鸣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他们拥抱的精疲力竭,吻得狼狈不堪,失魂落魄,甚至已经麻木不仁。

天地不复存在了,世界的暗夜原野上只有他们在深不可测的浪波中畅游,浑然一体的纯净,感情迷失了,但感觉有透彻肌骨的滋润。

突然传来一声吼叫,划破了心灵旷野的黑夜,响起杂乱的心跳。她从沉醉中苏醒,荡漾在水面上,裸露在月光下,又像刚刚从水底钻出。极力地喘息着,努力地驱散憋闷和缺氧造成的阵阵晕眩。

他们都在忘情地哭泣,好像在沙漠中流浪了很久,一头扎进清水湖里,醉入草丛,那情景简直就是一对恶魔,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平常的那种庸俗的亲吻,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飘飘欲仙的美梦被曹秋红清脆的呼叫打碎了,曹秋红闯了进来。他们惊慌失措地分开。但不可能立马恢复正常自然的心态,从变形到复原需要有一个过程。

这个过程就是洪荒年代的人走向文明,愚昧的人走向理智一样,他们的情欲意识一下子被曹秋红砸烂了。

她极力稳住怦怦直跳的心,有了清醒的意识,她呼唤着曹秋红,曹秋红跟她一样面红耳赤。

曹秋红摇着头,隆起的乳房一起一伏的,她无法面对他们说她想说的话,这个秘密终于被她戳穿。

刘培林无动于衷,他在点烟,以此来掩盖方才的尴尬。如果不是在医院。她想,两个人都会控制不住的,不是忍受不了,就是刘培林忍受不住,那是他们共同的渴念。

为了打破这短暂的沉默,苏梦醒微笑着对曹秋红说,“谢谢,你为了我……”

曹秋红羞涩地,“谢我干嘛,你应该好好谢谢刘培林,要不是他把你抱进医院,我可不知道咋办。当时你昏了过去,我都吓傻了眼,弄得不知所措。是刘培林他用双手抱着你一直到产房。那是一种什么精神,什么力量。人在危机关头能创作奇迹,我算叹服了。”

“你呀。怎么说呢?”

“刘培林就像一个体贴入微的丈夫,好像他生孩子一样,他为了救你,拼出了一切,我为此深深地感动,你遇见了一个好人,一个太好太好的人了。苏姐,你真幸福,我祝福你们。”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嘴倒挺会说的。看不出来,我代表他谢谢你。”

曹秋红说,“你……你为什么要代表他,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说呀。”

2

刘培林说,“同学和朋友关系。”

曹秋红说,“这一点你不诚实,还有一层关系你没说吧?”

“还有一层什么关系?”

“曹秋红,别说了,救命的事,轮到你我也会不顾一切地抢救的。那是两条人命呀。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说良心话,我一点也不觉得累,我也没想到坚持不住,直到她顺利地生产后我才泄了一口气,这时,我才瘫了下来。是啊,有孩子了,做了母亲,我真为你高兴。”刘培林说。

曹秋红说,“刘培林哥哥心地善良,菩萨心肠。苏姐,为了你他的眼睛都熬红了,不过也值得是不是?你看看,这孩子特像林哥哥呀。”

“像吗?”苏梦醒故作轻松地说。

曹秋红说话真有意思。她的感觉不会错,“一定是你怀着孩子的时候特思念林哥哥,你们是一对生死恋,或者,反正人家说思念谁就像谁。”

曹秋红真会开玩笑,这话让人听了不好意思,“秋红……”刘培林欲言又止。

“我是你的朋友,你说话可要尊重我,实际上你想象的太丰富。你呀就是个鬼精灵,你呀,我不跟你计较,不过……”

曹秋红说,“不过什么呀,看看你俩,开个玩笑都认真了,一脸的恐慌。心里有鬼吧?经不起风吹草动,是不是让我猜中了?”

苏梦醒拿出一个苹果,想堵住她的嘴,“秋红呀,你从来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忧愁,有什么好笑的,再笑我可生气啦。”

曹秋红接过苹果说,“好吧,既然苏姐诚心诚意地堵我的嘴,我就不说了。不然,我成了不受欢迎的客人,对不,林哥哥?”

“不会的,你永远受欢迎,尤其你这么新潮,这么潇洒,连这个世界对你都没办法,都偏爱你的浪漫。”刘培林说。

“你呢?你偏爱不偏爱浪漫?”曹秋红望着刘培林,眉目传情,笑眯眯地很专注。

刘培林说,“我倒没有什么偏爱,只是喜欢你的性格,像春天的小鸟,又像一个熟透的苹果。有清新、甘美、纯洁的气质。”

曹秋红说,“不,我是我自己,不是苹果也不是小鸟。”

苏梦醒觉得刘培林对曹秋红的评价恰如其分,也让她满意,她知道爱与喜欢是有着本质的区别,不管曹秋红怎么理解,里面不具备诱惑和暗示的内容。但这平常的几句话还是激起了曹秋红浪漫的想象,曹秋红始终无所顾及地注视着刘培林,刘培林的魅力让她感到好奇与兴奋。

相信刘培林也能敏锐地意识到,曹秋红大胆、泼辣、如花似玉的青春美貌还是颇具吸引力的。接触时间长了,男人总会动心,何况曹秋红又十分想接近他这样的男性。曹秋红并不单纯,她热情、天真,的确性感,苏梦醒真担心她有意识地纠缠刘培林。

“苏姐,你家车先生呢?他没来看看你?”曹秋红明知故问。

“他来不来无所谓,反正他的胳膊也断了,他要打针、吃药,我又顾不了他。”

“不知你心里咋想的?不是我有意破坏你们的婚姻,跟了他真是个遗憾,人一辈子要是婚姻不如意,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你什么意思?”刘培林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很有见地,很有个性吗?”

曹秋红说,“人们说婚姻大事,婚姻大事,什么叫大事呢?以我的理解是关系到一个人的一辈子的命运。”

“我觉得有的人不得已,违背了心愿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合了,而且生儿育女,变得俗不可耐,我姐闹离婚闹了十年,比抗战还长两年,结果老黑同意了她又不同意。”

“是的,她很不幸。”

“我姐她是被人迫害的,这一辈子没什么戏了。要是我呀,要么离,要么自己欢乐自己,我不喜欢我就放弃了。我想,人生有多少好时光哩。纠缠来纠缠去的,不把自己搭里头了吗?我可赔不起,既然活就活个痛快。”

说良心话,曹秋红世俗吗?光用世俗还不能概括这位充满生机的姑娘,她生活得从容不迫,她敢追求敢抛弃。

可以说旗帜鲜明,她敢于追求自己以为美的东西,即使在追求的路上撞得头破血流,她舔干了身上的血还会一笑了之。

3

并非她成熟的很完美,而是她的天性如此,性格便决定了人的命运。

刘培林凝然不动,若有所思,仿佛他理性得迷惘,痛苦得光辉化作了一种幻想,引起了他的某种灵感,觉得赏心悦目。

苏梦醒有一种感觉,痛苦,悲伤,心灵的伤痕一时消失了,使自己更像个女人更像个母亲。

对尘世的一切看得淡泊了,消极地生活与积极的生活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思想境界。

曹秋红是幸运的,她很少回忆往事,她也没有什么往事,她单纯的人生旅程上写满了浪漫,充盈着无牵无挂,无忧无虑。她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少女,谁也有过少女时代。却经历截然不同。

 曹秋红的出身、环境、性格、追求的目标,不同程度地存在差异。她从未感觉到和经历过什么痛苦,她把性交往往看得很随便,并非她这个人很随便,她的思想是全新的,多方位的,她希望自己生活得舒服,浪漫。爱情并不是她急于需要的东西,那只是一种感情的东西,她以随时拥有,又随时抛弃为乐趣。

刘培林默默地思索着,很玩味地抽着烟。

人有时强迫自己是很危险的,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学会顺其自然,像花该开就开,像人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学会忘却,宁静才能致远。最好的办法是超脱,容易使自己活得自在轻松。

“苏姐,说了半天,你也累了。你休息,我想用一下刘培林你同意吗?如果你不反对我可以领着他看看渤海的市容,如果你反对……应该替你培养他对渤海市的感性认识,看看西丽湖,将来到渤海工作那就方便了。”曹秋红说。

“看你说的,刘培林又不是我个人的私有财产,怎么能说借用呢?他完全是自由的,借不借给你,与我有何相干?”

“人就那么回事,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把他碰伤,到时完完整整地还给你。”曹秋红说。

刘培林说,“我爱这个城市,当我第一次踏进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想我是属于这个城市的,即使我走了,可我的心挂在了城市的上空,让我俯视着这个城市,美丽的西丽湖,水晶宫一样美妙的地方,曾经拥有震颤心灵的每一刻都是一种财富,重温旧梦排泄掉一腔遗憾。”

“为什么总是追求完美呢?实际上的完美看起来是不完美的,为什么在一系列偶然事物中任人摆布?那才是一种难处。”

“事情的本来面目与人的误解发生了距离和错位。为了生活,为了希望,人一旦生存环境改变了,人同狼有了接触有了狼性,人不会成为狼,这不用惊恐、担心和痛苦地无地自容。因为人的本性是人。”

“当人逃离狼群、逃离荒野,进入城市文明之后,自然会把感情和思维煤矿在城市里,让人的思想不再痛苦。”

“人并非无路可走,城市向往田园牧歌,山乡农舍向往城市生活,有一条要记住,人,不能失去自信心。”

“栽花种树,不要怕花谢了,果实成熟了,树叶凋零看来很惨,如果你知道明年会还会再开,树叶还会再绿,你说懂得园丁的心情,也懂得了自己,你的期待是富有深远意义的。”

“说了半天,都说了些什么呀?我越听越糊涂,算啦,林哥哥,我不在的时候你说的话,苏姐就会理解的,你这么说总有点儿含沙射影,指鹿为马的味道。你不感到累吗?走吧,今天我带你去感应城市,感应苏天和大地。”

曹秋红强行把刘培林劫持走了,看来她想试试自己的魅力。

苏梦醒面带微笑的脸上立刻浮出一层冰霜,她退缩了,曹秋红是心血来潮,煞有介事,或者她又要搞恶作剧吧。不管咋样,在这个时辰借用他让她讨厌的精疲力竭,她总不能大度得视而不见吧。

说心里话,看在曹普臣的面上,她又不能对曹秋红太苛刻了,曹普臣偏爱曹秋红,怀着隐隐的失落和惆怅躺在床上,物欲和情欲仍折磨着苏梦醒的心。

“谢燕妮和项家明呢?他们不来看我?我是不是伤了谢燕妮的心?并不是我随心所欲,对她的尖酸刻薄,并非我不想与项家明交谈。”

刘培林的出现,苏梦醒脑子里什么也容不下了,恨所有纠缠他的人,她期盼着单独在一起,分别太久了,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题,她更想与他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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