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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仍然不消气,说起那个黑瘦子咬牙切齿。
程显祖说:“这你还不明白,现在有这样种人,用这个办法蒙吃蒙喝,你看那菜盘子都空了,要说真有苍蝇他能吃都下去吗?”
“二哥,我觉得他们是有目的来捣乱都,你听那黑瘦子不是说了吗:‘我们可不是开出租都。看来他对咱们这熟悉。”四姐说。
四姐说完看来庆一眼说:“跟你媳妇一样,一进门我看着就不是善茬儿。”
“他们几个人?”来庆问。
“四个,个个都一脸横肉没人模样。”四姐说。
四姐说完看到来庆自顾地琢磨什么,问:“你认识他们?”
来庆猛地抬起头来说:“啊……,不认识。”
程显祖看得出,来庆在说谎。
“对了,小乐子给你打电话了吗?这小兔崽子,打了半天电话不在服务区,他找小梅找到哪去了?”四姐问。
“我拉活没顾得问呢。”来庆说。
“你心里头有谁?”四姐瞪了来庆一眼说。
“我得先走了,孩子该放学来。”来庆说。
“那你跑着来扎一头干吗?”四姐说。
“来也不对不来也不对,你到底怎么才好?”来庆有些烦躁地说。
来庆说着走出门外,临走时候说:“四姐,你出来我跟你说点事。”
四姐听来跟出门外,来庆说:“你有钱没有,先给我拿点儿。”
“干嘛?”四姐问。
“有用。”
“又赌去?”四姐说。
“不是,你有钱给我拿点儿。”
“就这么点儿 事你把我叫出来说,二哥心里怎么想?好像咱们拿他当外人似的。”四姐说。
“二哥死心眼,我先不告诉他。”来庆说。
“我告诉你,让我知道你又去赌你可别赖我跟你翻脸。”四姐说完掏出一叠钱递给来庆。
来庆拿了钱匆匆忙忙就走了,四姐站在那看着他叹了口气。
四姐转身进来门 ,程显祖看着四姐问:“他叫你干嘛?”
四姐想来想说:“没大事,问我还生气不生气,假门假事的。”四姐掩饰道。
“不对,从他进门我进瞅着不对劲,他肯定是有事,你实话告诉我。”程显祖说。
四姐看程显祖认真都样子知道瞒不住说:“找我这借钱。”
“借钱干嘛?”程显祖问。
“问也没说。”四姐说。
“你也是真好说话儿,不说你就借给他?”程显祖说。
“来庆看来是在外边有事了,你看今天咱们说到黑瘦子,他就疑神疑鬼的, 我看他们是认识,也许那帮人就是冲着他来的。”程显祖说。
程显祖的话让四姐想起来刚才来庆反常都表情说:“你要不说我还真没注意,现在想起来是那么回事,您说来庆能在外边有什么事呢?我这可刚让他媳妇祸害完来,难道又轮着别人了?”
“就他这不正经干的劲头真叫人起急,就拿这修理部来说吧,好容易在客户那有来信誉,我可是兢兢业业下了大功夫,可是钱周转不过来,我维持这个摊儿这么长时间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过,全添在里面还不够,我昨天还从家里拿钱往这贴呢,他呢?不管不问,这买卖是我的还是他的?”程显祖说。
四姐听了说:“叫我说他都不上心您干嘛这么为难,哪有说出来卖力气还有自己从家里拿钱的?不成进关了张,您上我这干来,给我坐坐镇。”四姐说。
“关张这话好说,前期投的钱不真白扔了?”程显祖叹了口气说。
“越这样耗着不是赔得越多?”四姐说。
“总想抽个功夫跟他商量商量,就是逮不着他。”程显祖说。
眼看天黑了下来,程显祖回到修理部洗手换衣服回了家。中途想起了小乐子,自己给他打个电话,不想真的就通了。
“乐子,我是你二哥,你在哪呢,我们绕世界找你呢?”程显祖说。
“二哥,我在路上。”小乐子说。
程显祖听了以为是在拉活就说:“在路上也有信号呀,怎么打了半天电话不在服务区?四姐着急呢!”
“二哥,本来是想告诉你们的,后来一想你们必定得拦着我,我去找小梅,可着汽车火车站都转了没有,我就开着车上了东北,我到他们家找她去!”电话里小乐子说。‘
“啊?这样的天儿你上东北,那路上还都是雪呢。”程显祖听了吓了一跳,他想不到小乐子竟然去了东北去找小梅,看来乐子是一片的真心。
“乐子,去东北不比在北京跑,你可得小心。”
“你放心吧二哥,我过几天就回来,对了二哥,我忘了告诉你了,罗杰他们下个礼拜就走了,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吧。”小乐子说。
程显祖放下电话又给四姐打了电话,告诉她小乐子的情况,四姐听了说:“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才配做爷们儿。”
程显祖回到了家,老婆饭已经做好,坐在桌子跟前吃饭的时候老婆说:“我这两天抽工夫跑了几家楼盘,真贵呀,根本就买不起。”
“买不起转悠它干嘛?”程显祖说。
“那也得买,儿子怎么办?”老婆说。
“你现在是走火入魔了,咱家哪来的钱,你挣得这俩钱也就是够过日子的,我又是这样的情况。”程显祖虽然同意为儿子着想,总觉得买房的目标离他们的实际情况太遥远。
“贷款哪。”老婆说。
“贷款拿什么还?一个月两千多块不吃饭了?”
“节衣缩食,挂牙齿儿。等儿子回来找到工作让他帮着咱们一起还,人家都是这样,人家能买咱们就能买。”老婆的决心之大让程显祖不好说什么,想到修理部的经营状况,程显祖心里堆了一个大疙瘩。
“对了老程,你上次从咱们家拿走四千块钱说是你们修理部周转不开,现在怎么样了?”老婆想到了钱就想到了这个。
“那不是三天两早晨的事,还得等等。”提到钱程显祖更是闹心。
“你既然是给来庆打工的,你又没入股,这事本来是应该让他想办法的事,你看看能不能先拿回来。”
“那点钱就是拿回来也不解渴呀?”
“多点是点儿。”
吃完饭,老婆收拾屋子嘴里还是念叨这个房子的事:“就是能买也买不起近的地方,五环以外了。”
“那么远?”程显祖问。
“你不留神行市,近的地方更买不起,一平米都一万到两万的了。”
“养儿防备老,这可倒好,咱们黄土埋了半截了,还得给他奔。”程显祖说。
“没房子你儿子连媳妇都找不上。”老婆说。
“没房子就找不到媳妇?咱们那个时候加上老人挤在这个地方不是也过来了?”程显祖说。
“那是什么时代?现在的小姑娘一听你没房没车,你连想都别想。”老婆撇着嘴说。
“是呀,现在是个什么时代呢?”程显祖自言自语地说。
程显祖每天照样地去修理部上班,闷着头一个人做着这些看来毫无希望赚钱的买卖,他只想先这样做下去,不赔本就算对得起朋友。老婆要买房对他来说是个压力,老婆在跟他说这些实的时候并没顾及到这一点,因为她的脑子里一直就是房子。
小梅走了以后,四姐好像丢了什么似地,虽然每还是要顶着这个生意却没了以往的热情,来庆从她这借了钱一直也没露面。现在,只有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四姐和程显祖叨唠自己的烦闷。
“小梅把孩子带回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儿。小乐子到底是找着没有呢?”四姐说。
“你在这瘸子打围(围猎)坐着喊有什么用?”程显祖说。
“来庆这死王八蛋又不露面了,他能打听打听啊。”四姐说。
“那都不是最要紧的,我老是觉得来庆是惹了什么事,我给他打电话也是支支吾吾三言两语的。”程显祖说。
“他能惹什么事呢?”
“也许是忙和孩子没时间。”程显祖说。
“他要是那样的妥靠也离不了婚,我不信他能踏踏实实的管孩子。”四姐说。
“四姐,既然你对来庆有这么多的看法,你们俩怎么到一块儿的呢?”程显祖的这个问题一直就闷在心里。
“二哥,说起来话长。”四姐叹了口气说。
“爽的我那的活也不多,你现在也没什么人吃饭,你就跟我说说。”程显祖说。
原来,四姐和以前的老公曾经艰苦奋斗的从一个炸“咯吱盒”(北京的一种小吃)的小摊儿,最后发展到在南城开了一家很大的酒楼。没钱的人需要一种心理准备,有钱的人同样更需要。四姐的老公像那些有了钱以后找不到北的人一样,吃喝嫖赌最后吸了毒。两年光景就把酒楼败了。四姐一气之下跟他离了婚,自己带着点体己钱跑出来开了这个饭馆。
开始的日子很艰难,还是亏了来庆帮忙,张罗着出租司机们来捧场,四姐又是个开饭馆的行家,含辛茹苦的经营才有了今天,这一晃就是五年。
“开始的那些日子,我死的心都有,可是我后来一想,凭什么我死而不是他?我自己就不能给自己找口饭吃?要说是亏了来庆,他没少帮我,人得有良心,知恩图报,所以他跟我张嘴的时候我是从来说不出‘不’这个字来的。”四姐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跟来庆好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一个报恩?”程显祖问她。
“有这个成分,也不全是,我喜欢来庆,他有个老爷们样儿,二哥你也是。你们没钱混得不怎么样,可你们热心,厚道,直爽,心里有朋友,人活着不就是图个热乎气儿吗?这些真诚的东西只能在你们身上找到,这才是人活着的根本,其它的都是虚的。我是女人,女人最容易后怕,她得有个支撑,这是女人的天性。我把来庆做了我的支撑,我嘴上不承认可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后来越来越发现,来庆有好些我平日里看不到的地方,人无完人我不挑剔,来庆的好多地方让我不放心,我是受过罪的人,我不想再重蹈覆辙走回去。我心里又放不下他,除了他我没人指望了。”四姐说着难过起来。
听了四姐的话程显祖叹了口气说:“来庆和我虽然是发小,这些年没见后来的变化我也不了解,来庆在我的了解里人不错,就是不踏实,还爱耍小聪明。人活着不能指望小聪明,小聪明跟偏方一样,巧了能治病,大多数的时候还是不管用,有的时候还能坏了事。”
四姐听了说:“二哥,你说得对,他就是老耍小聪明,我为这个没少跟他怄气。他要是像你这样踏实该多好?人哪,老天爷是不能让你把什么好事都赶上,也不能让你十全十美,要真得那样活着也许就没了意思。”
四姐说完笑了,那笑容里有些苦涩。
小乐子从那天去找小梅,转了所有的火车站和长途车站也没找到,最后他决定去她的家里找。小乐子喜欢小梅,他不计较她的过去,他只想有他们的将来。小乐子在平日里和小梅聊天的时候,从她嘴里断断续续地知道了小梅的家乡以及家里的情况。
小梅的家乡是吉林省的一个林区,父亲是个林场的工人。一次干活的时候被大树砸断了脊椎骨瘫在床上已经很多年。小梅上边有个哥哥已经成家,底下有个妹妹还在上学,家里只靠着父亲那点每月的伤残补助活着,林场的效益不好,特别是禁伐以后。
小梅同村有个姑娘叫燕子在北京打工,每次回村的时候都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样子混得不错。小梅和燕子是同学,看了燕子打工挣钱心里就动了,于是跟家里商量一下就跟着燕子来到了北京。来之前燕子只告诉她是做化妆品生意,到了北京才知道,燕子是在歌厅里当小姐。
小梅并不了解这行,在家里也不知道女孩子还可以在这么干,有些不乐意。
“就是陪着喝喝酒,这些城里的男人闲得难受,口袋里又有钱,不掏白不掏。”燕子说。
“他们摸摸索索的我可受不了。”小梅说。
“嗨,能咋地?你机灵点儿,多往他们嘴里灌点酒就都有了。挣钱是第一的。”燕子说。
“我喝不了酒呀?”小梅发愁地说。
“干啥真喝,趁着他不注意倒了不就得了?让他多喝,再拉着他多唱歌,好歹一个钟点儿熬过去就行了。”燕子说。
燕子还教给了小梅很多办法,比如开始真得跟他喝几杯,那些人多是喝了酒来的,也没大的精神了,灌几杯酒找不着北了。拉着他唱歌,再去几趟厕所,这都是熬时间的办法。躲着他们的手不能生硬,别惹怒了他们等等。
“再说了,谁指望在这养老?挣了钱就自己开个买卖。”燕子说。
小梅想到家里的困境,又想到现在回去怎么跟家里人交待?车钱都是借来的,怎么也咬牙挣回点钱去,真得干不下去了车票钱总要挣回来。
燕子真的在小梅来了以后不久就走了,据说是去了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做生意,本钱是她的一个常客相好的给出的,当然,条件是燕子跟着他在外边过日子,按照北京的话来说,就是让人包养起来。
燕子走了,也就是在这,她认识了小红。后来认识了老黑,老黑跟别的客人不一样,第一不难为人,第二也不死乞白赖的灌酒,小梅对老黑的印象不错。
不久,小梅跟老黑就好了起来。对于这点,小红曾经劝过她。
“小梅,这是啥地方?你不能傻实在。咱们在他们的心里永远都啥也不是,人家就是来玩玩,背着老婆尝点鲜,你可不能当真。干这行最忌讳的就是动真的,这例子可太多了。人家有家有室,哪天腻歪了把你一甩了事了,你找谁去?“小红说。
小梅虽然听了小红的话心理有了戒备,但是长时间的品味,老黑的确不是小红说的那种人,最后还是下了决心,不问前程和结果,特别是在这个地方,能有人心疼和关心是小梅撑下去的唯一动力。
谁想到,小梅就混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