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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显祖出院的时候已经临近的春节,老婆把他接回了家。腊月二十三的时候,按照规矩是要扫房的,每年都是他和老婆一起干这个活,现在老婆不让他干,看着老婆忙忙碌碌的程显祖闲得手都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距离春节还有两天的时候,儿子回了家,儿子长高了,成了个男子汉。还有一年儿子就要毕业了,程显祖想,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松一口气。儿子回了家,老婆整天几乎就不停嘴地问这问那,倒把程显祖扔在了一边。


  当儿子知道老爸险些丢了性命的时候说:“老爸,我明年毕业了就能挣钱了,你别去开出租车了。”


  听着儿子这样说,程显祖心里很觉得安慰,可是想起从今天开始什么也干不了,他心里还是着急起来。


  来庆来了电话说:“二哥,趁着年前把车退了得了。”


  程显祖想了想说:“着什么急呢?”


  “明年有明年的规矩,你不赶紧退了,明年车份长了!”来庆说。


  “你有功夫呀?”


  “我没家没业的,穷的就剩下功夫了,我找你去咱俩一块去。”来庆说。


  程显祖想,反正在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什么也用不着自己,干脆就去退车。


  来庆找了程显祖,开着车去了公司,进了经理办公室程显祖想到自己开始干这个的时候就是来庆带自己来的这,没想到现在还是在这退了车。


  老胡喝得满脸通红地走了进来:“谁找我呀?”


  “经理,我找您。”来庆说。


  “哟,这不是老程吗?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我这也忙没顾得看看你去,怎么样,好啦?”老胡说着坐到了皮椅子上。


  “好了。”程显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说实在的退车让他心里不好受,也不知道这车怎么个退法。


  “怎么着,有事呀?”老胡转着两只红眼看了看两个人。


  来庆接过话茬说:“经理,是这么回事,老程得的这个病不轻,是心脏的毛病,车是开不了啦,想把车退了。”


  老胡点上烟看了看程显祖说:“来庆,退车得他自己说,你老跟着忙和什么呢?”


  程显祖连忙说:“是,我是来退车的,我这个病就是我想干,别人也不敢坐呀。”


  老胡没有马上说话,喝了口茶说:“合同还没到期呢吧?”


  “是。”程显祖答应说。


  “老程,按说你这病是不能开了,这个我不能勉强你,我能帮上你就帮上你,可是咱们有合同,没到期你就是违约,押金就不能退……。”


  来庆一听老胡说押金不能退“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瞪着眼说:“胡哥,这可不地道了。我二哥差点没把命丢了,看病已经花了一头子了,您再不退押金说得过去吗?”


  老胡看了他一眼说:“你瞪什么眼?干吗,打架是怎么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耍胳膊根儿那一套?什么叫合同,合同就是一根儿绳儿拴着俩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那合同上写着呢‘因各种原因单方面中止合同押金不退,你认得字吗?”


  来庆还要说话程显祖栏着说:“来庆,咱认倒霉了,谁让我得了病呢?”


  老胡接过来说:“老程,不是我难为你,合同是这样写的。”


  来庆不服气地说:“凭什么呀,这就是趁火打劫!什么叫各种原因哪,这要是人死了,等着钱买骨灰盒你也不给?”


  老胡一听也瞪起了眼说:“来庆,大年根儿底下的,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程显祖拉着来庆对老胡说:“胡经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不会说话,我的车交了,您看看该办什么手续。”


  老胡喝了一口茶,把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说:“我还没说完呢,他这就摞胳膊挽袖子的,我也没说就不退了呀。”


  程显祖一听老胡的话松了下来就说:“他是急性子,您别听他的。”


  “等着开车的有的是,你今儿把车交了,明儿就有人开走。老程,我要不是冲着你,我让他在我这撒野?谁不缺钱哪,现在的人除了好心眼儿和钱什么都不缺!”老胡看样子挺生气。


  程显祖递过烟说:“您消消气儿。”


  老胡就着程显祖打着了的打火机抽了一口说:“这么着,押金退了你,可得扣你一个月的车份儿,要不我交不了差了,钱你先拿不走,得过了年再说了。”


  程显祖点头说:“成,您看着怎么合适。”


  程显祖又说了好话老胡总算脸色平和下来。


  走出公司大门来庆还没从刚才的气头上缓过来说:“这帮孙子黑着呢!”


  “你就少说两句吧,大年下的犯不着跟他们怄气。”


  程显祖忽然想起,过年了,可来庆没了媳妇这年他怎么过呢?想到这他问来庆:“你这年上哪过去?”


  “三十儿瞧瞧我们老爷子去,别的没想呢。”


  “上我那去吧?叫你嫂子好好给咱俩弄几个菜。”程显祖说完了又点儿后悔,他想到,来庆头一年自己过要是看见别人一家子团圆他会不会伤心呢?


  来庆听了程显祖的话说:“你又不能喝酒了,我上你那去我一个人喝?”


  “和着你跟我在在一块就儿是喝酒?”程显祖不满地说。


  “得了,你刚好了,这回好容易把差事撂下了,跟嫂子好好地过个年,有什么事过了年再说吧。”


  “我这不是为你这过年发愁吗?”


  “我上四姐那过年去。”来庆说。


  “那她不问你,过年怎么不在家里过?”程显祖听了觉得有些不妥当地说。


  “我跟她说了我离婚的事了。”来庆眼睛不看程显祖说。


  “你不是不打算告诉她吗?”


  “那天在那喝酒,一不小心吐露出来了。”


  “也好,这样她心里也有了底,这个人不错。”程显祖点头说。


  和来庆分了手回到了家里,老婆正在包饺子,儿子正要出门。老婆嘱咐着儿子说:“想着回家吃饺子!”


  又看见程显祖进了门说:“上哪去了这么半天?”


  “跟来庆去公司把车退了。”程显祖本不想告诉老婆这些,因为过年了,这必定不是好消息。


  老婆听了并没有什么反映说:“菜我都预备好了,包完了饺子我就去炒菜,你坐那歇会,桌子上有茶。”


  “今儿就包饺子,今才二十九。”程显祖坐在沙发上说。


  “今年没有三十儿,明儿就初一了。”老婆说。


  “我都过糊涂了。”


  看着老婆忙碌着,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什么时候老婆还弄了一盆水仙放在了窗台上,那水仙开的正旺,窗子的玻璃上蒙上了一层水气,炉子上煮饺子的锅已经开了,水哗哗地响着,看着这一切,程显祖想起了过去的很多年,春节就是这样,年和平常就是不一样。


  饺子包完了,老婆把桌子收拾干净坐在程显祖的旁边说:“等等儿子,他回来咱们就炒菜吃饭。”


  “老婆子,有句话说的好,人算不如天算。我本想着多买点力气咱们都好过点,可这一档子事全完了。”程显祖感慨地说。


  “大过年的你老提这个干什么?人没事比什么都强。”老婆眼睛盯着电视上乱哄哄的春节晚会说。


  “来庆老劝我到白云观烧烧香,这几年是不是走了被字儿呢?”


  “烧什么香?穷就穷过,我现在一个月也挣两千多,你就好好养着。”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这叫什么呢?”程显祖发愁地说。


  “你别说了……。”老婆忽然眼睛里含着眼泪说。


  正在程显祖愣神的时候,儿子进了了门。


  程显祖老婆看见儿子进来赶紧擦了眼泪站起来说:“人齐了,我去炒菜。”说着走出了屋子。


  儿子坐在程显祖跟前说:“爸,我妈怎么了?”


  “你妈没事。”


  “可我看见我妈哭了?”儿子说。


  “刚才提起我这个病,你妈心疼我呗,从我得了这个病哭好几报儿了。”程显祖说。


  “您是应该好好的注意身体了,心脏可不是闹着玩的。”儿子说。


  “你好好念书我就知足,我现在做了手术跟好人一样了,你们谁也不用担心。”


  菜炒好了,一家子坐在桌子跟前,煮饺子的时候程显祖说:“可惜不能放炮,年三十儿吃饺子不放炮总觉得少点儿什么。”


  “每年嘣瞎了眼的也不少,我觉得不让放也不是没道理。”老婆说。


  “总是少了年味儿。”程显祖遗憾地说。


  正说着话,来庆来了电话:“二哥,我买了炮仗,小乐子也在这呢,我们一会儿找地方放炮去,你去不去?”


  “上哪放去?”


  “过了五环路随便放,你要去我就叫小乐子接你去。”来庆说。


  程显祖拿着电话对着老婆儿子说:“瞧见没有,想什么来什么,来庆叫我放炮去呢,你们跟我去吗?”


  儿子说吃完了年夜饭他还要去跟朋友们聚会去,老婆说不去叫程显祖自己去,他答应了来庆。


  没一会儿小乐子开着车来了,程显祖坐在车上问:“乐子,三十儿不陪着你奶奶过年跑出来干什么?”


  小乐子沉了一会说:“我奶奶年前没了。”


  “你怎么没说?”程显祖听了大吃一惊。


  “我跟庆哥说了,他也去了,你那个时候在医院里就没告诉你。庆哥知道这是我一个人第一个春节,怕我闷得慌就把我叫到四姐那去了。”


  小乐子自幼没了父母跟着奶奶长大,奶奶的离去对小乐子的打击可想而知,想到这程显祖叹了口气。


  程显祖和小乐子到了四姐那,饭馆挂上了红灯笼,程显祖下了车走进门。来庆喝的面红耳赤看见程显祖说:“二哥,快来,我就等着你呢!”


  程显祖笑着说:“脸都喝成了猪肝儿了。”


  四姐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小梅,小梅手里抱着孩子.


  四姐说:“二哥,今天是这孩子的一百天,赶上大年三十儿了,你说这孩子命硬不硬?”


  来庆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说:“来,干爹抱抱!”


  小梅看着来庆的样子有点不放心,四姐赶紧说:“喝得那样抱什么,你再把孩子摔了!”


  来庆不由分说抱过孩子说:“二哥,你看看,和他爸爸长的一模子,黑得跟狗蛋似的哈哈!”


  程显祖仔细的端详这孩子,果然很黑,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大概是让来庆吓的。


  “你别耍二百五了。”四姐说着抱过孩子。


  “小梅,得了个大儿子,二哥给你道喜呀。给孩子压岁的。”程显祖说着掏出了二百块钱,小梅连声的道谢。


  四姐说:“二哥,这孩子嘴可急呢,我给他喂奶,叼上奶瓶子就哭,我还纳闷呢后来才知道,赶情是嫌那奶嘴的眼儿太小,后来我给弄大了,可能是喝的太急了,喝完了仰着脸就把奶喷出来了,喷了一脸哈哈!”四姐说完了亲了孩子一下。


  程显祖注意到,自从来庆抱着孩子又倒到四姐的手里,小梅就没错眼珠的看着孩子。


  来庆乐呵呵的说;“这就对了,宁可撑死也别饿死,要不然吃屎你都赶不上热的。”


  四姐白了来庆一眼说:“大过年的净放屁!”


  孩子忽然咧了咧嘴,四姐看着说:“瞧见没有,又饿了!”


  来庆听了赶紧说:“来人哪,上奶!”


  小梅抱走了孩子去喂奶,大家坐了下来,一桌子的菜看来还没怎么动,来庆说:“二哥,可惜你不能喝酒了,你瞧着我喝吧!”


  小梅喂完了孩子也坐了过来。


  “睡着了?”四姐问小梅,小梅点了点头。


  吃完了饭、小乐子开着车拉着大家去放炮,过了五环路一路的鞭炮声,五颜六色的烟花此起彼伏,来庆早就按捺不住了,急忙叫小乐子停了车,从行李箱里搬出了鞭炮。


  “二哥,今天咱们好好地放放,这可是正宗的浏阳炮,崩崩咱们的晦气!”


  来庆点着了鞭炮,声音震耳欲聋,程显祖心里想,但愿如来庆所说的,过了年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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