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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显祖撒欢儿似的干着,忘记了苦恼和烦闷,他只想多挣点钱拿回家去,因为老婆也在拼命的地干,她现在也没回家。当他送一个客人到北京站的时候,钟楼敲起了子夜12点的钟声,程显祖决定拉完了这趟活就回家。


  走到建国门桥的时候,路边一个姑娘招手打车,程显祖虽然不原意放弃这个活,可他还是觉得应该回家了。


  姑娘上了车坐在了后排座上,程显祖说:“姑娘,您上哪呀,我这要收车了,您要是往西边走我就拉上您,我就干这个顺路的活,我累一天了。”


  “二哥!”坐在后面的姑娘喊道。


  程显祖听了一愣,回过头来看了看,也许是灯光的问题,他怎么也没认出坐在后座上的这个女人。


  “二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小红呀?”


  眼前这个穿着浅灰色羊绒外套,扎着马尾辫子的女人叫程显祖怎么也不能和那个描眉画眼一头乱发的小红联系在一起。


  “小红?”


  “哈,二哥,我不用看,一听你的声音就知道是你,你怎么把我忘了,我还该着你包车的钱呢?”小红一边说一边下了车,拉开副司机的门坐在了程显祖的旁边。


  “你这是……?”程显祖本来想问,可是觉得这个打扮的小红,提从前的事怕不合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二哥,最近怎么样呢?”小红问。


  “能怎么样,凑合着混饭吃呗。”


  “二哥,今天是平安夜,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咱俩好好聊会怎么样?”小红说。


  “圣诞跟咱们中国人有什么关系,你又不信教?”程显祖想到了罗杰的圣诞快乐的话。


  “你呀就是死心眼,你管他什么节呢,过节就是快乐,现在的人不就是找个茬让自己轻松一下?”


  “我拉了半天了,得回家睡觉去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二哥,就你这样的,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明天早起,后天就不早起了?什么时候是个头!你听我的,咱俩找地方吃一顿去,我老觉得我欠你的情,你得给我这个面子。”小红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诚恳的。


  “我跟你也吃不到一块去呀?”程显祖还想找借口。


  “下了桥往北,咱们上东直门簋街,你想吃什么没有?”小红说。


  程显祖耐不住小红的软磨硬泡,车子了建国门桥朝东直门驶去。


  到了簋街,小红指着挂着两串红灯笼的饭馆说:“二哥,这里的干锅鱼可好吃了,咱们就去这吧?”


  车还没停稳很多小伙子过来打招呼,这是饭馆拉生意的。两个人下了车,一个小伙子说:“大哥,您的车也停这?”


  程显祖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小伙子见过出租车拉人到这吃饭的,没见过出租车司机也跟着吃饭的。


  吃饭的过程中,程显祖了解到,小红已经不在歌厅干了,她有个相好的叫金德,一个在刑警队干过又下海做生意的警察。有一段时间,监视器材是不许民营的,做这个生意的大都是部队和公安,她的相好的就是在那个时候放弃了警察的工作下了海。小红没说怎么认识的他,最后小红在金德办的公司的工程部找了个差事,就是满处找活。


  “这么说,金德不错,起码他给你找了个正经的差事。”程显祖听完了说。


  “二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老忘不了你吗,就是因为你实在,你别不爱听,你实在得叫人觉得你好像是从月球上来的。这社会谁对谁不错?他到歌厅要花钱,现在叫我跟着他干,他就不花钱,还给他挣钱。我呢也干腻了过去的活,那不是人干的,在这能挣点钱也不错,不就是陪他睡觉吗,这有什么呢?”小红说完了一口干掉杯中酒。


  程显祖听了小红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默默地听着。难处这俩字太难写了,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这就是活着的道理。


  小红见程显祖不说话就问:“二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这不好吃?”


  “就是累了,东西不错。”程显祖应付道。


  “小梅跟老黑后来怎么样了,还有联系吗?”小红问道。


  程显祖把老黑和小梅的事跟小红说了一遍,小红有点感慨地说:“二哥,在那里面我跟小梅最好,我就劝过她,别动真的。你在那种地方你是啥?除了挣钱你要再想别的,那你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可后来我看见她和老黑真的动了心我就不劝了,这玩意劝不得,果然就落了这个地步,你看我跟金德,虽然不是在歌厅里干了,可我知道,他还是按照买卖的规矩跟我打交道,我也不傻,你有利用我的地方,我也有得益你的地方,大家方便,二哥你说是不是呢?。”


  小红越说越兴奋,酒也越喝越多,渐渐的就有了几分醉意,程显祖知道,这样下去就是聊一宿也没完就说到:“天不早了,你赶紧地喝,咱们走吧。”


  “嫂子在家等急了?”小红的眼睛蒙起了一层雾说。


  “是,晚了她不放心。”程显祖说。


  小红叫过伙计结帐,程显祖刚要掏钱小红栏这说:“二哥,你是要我把欠你的钱还你呢,还是让我结帐?”


  这句话把程显祖问愣了,程显祖不仅一阵地感叹,自己心里什么都明白,就愣让这丫头片子给逼到了这。


  小红没让程显祖送她,自己打车走了,程显祖回到家里已经是两点多钟,让程显祖吃惊的是,老婆不在家。


  程显祖自己沏了茶,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他想等等老婆。每天都是老婆等我,轮也该轮到我了,他这样想到。又抽了也不知道是几颗烟,墙上的闹钟已经指向三点,程显祖有些坐不住了,他决定给老婆打个电话。


  电话里传出了“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他拿着手机不知道是该继续打还是等待,加班怎么还关机呢?也许工作期间不许打手机?想着想着眼睛开始打架了,他实在是太累了……。


  “上床上睡去!”老婆进屋叫醒了他。


  程显祖睁开眼看见,老婆脸色微红,一脸兴奋的神色。


  “加班加到这个时候?手机怎么还关了呢?”程显祖结婚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盘问过老婆的行踪,现在这样问只是觉得不问倒说不过去了。


  老婆脱了外套拿过程显祖的茶缸子仰着脖子喝了一气说:“手机没电了,我十点钟就下班了,去参加了个聚会。”


  程显祖听了有些纳闷,不是聚会这个词而是这个词从老婆嘴里说出来。


  看着一脸疑惑的程显祖老婆接着说:“这事前些日子就定了下来,是同学聚会,以前我是从不参加的,老头老脸的不敢见人呢。今天下午他们又给我打电话,我说我下班晚,他们说多晚都等着我,我没办法就去了。”


  对同学聚会,程显祖不陌生,可他从来也没有觉得这个聚会有什么必要,也没兴趣,他也接到过邀请只是都回绝了。他认为同学聚会就是对过去的回忆,或者就是把自己带到过去的时光里,可现在混得这样,将来都没奔头,回过头去看过去,那不是更堵心?


  程显祖这样想着嘴上并没说,老婆坐在他旁边说:“我开始想,这些人指不定都老成什么样呢,我去了一看,都神采奕奕的,有的我都认不出模样来了。比如我们班原来的那个小素,上学的时候没有一个男生看她一眼,你现在在看看,珠光宝气的就是个阔太太,听说嫁了个台湾人。还有我们班一个叫小耗子的男生,上学是个受欺负的主,现在是个IP公司的老板。哎!看着他们都混的比我强,想当初你老婆在班里可是数一数二的漂亮姐,追我的人多了去了,现在再看看我这样……”老婆说完又喝了一口水,程显祖闻到了酒的味道。


  “你喝酒了?”


  “咳!我们原来的那个班长,死乞白赖按着我喝,我哪喝的了酒,开始喝着嗓子眼都冒火,喝着喝着感觉这酒也不难喝。”老婆说完笑了笑。


  程显祖发现,自从老婆进了门到现在,从没用眼睛看着自己说话,她好像是对他说,又像是给她自己说,他想,也许就是兴奋造成的。这么多年两个人的日子从来就不宽裕,老婆几乎就没有机会给自己留点时间和消遣,难得有这么一次,她高兴或者兴奋也正常。


  “睡觉吧,再白话天就亮了,明天我还得出车呢,老板一家子走了,这些日子我得抓紧挣点钱。”程显祖说。


  老婆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兴奋劲力醒过来,并没有回答程显祖的话而是说:“我现在才明白了那句老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年底是生意好的时候,程显祖早出晚归的干着,不错,他没法叫老婆跟他们的同学比,他知道即使自己把骨头榨成了油也不行,可他得努力,他不能让每一天白白的过去,趁着自己的身体还好,他觉得只要这么干下去,总会好起来。


  中午的时候,车的轮胎放了炮,换上备胎的时候,程显祖看着车子的轮胎发了愁,按照现在这个样子,这几条轮胎都得换,这还是上次来庆带着他找那个修轮胎的老头换的,现在已经磨平了花纹,一旦下了雪这样的轮胎非出事不可。


  他忽然想起了来庆,这小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由于牵涉到了四姐,程显祖每次想给他打电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不打不行了,要是换了这几天就白干。


  电话通了,来庆的声音有点没精打采:“喂,二哥呀”


  “你小子这么些日子怎么没信儿了?”程显祖不能回避这个问题,用这句话当了开场白。


  “有事吗?”来庆没往这上说。


  “我的轮胎没法对付了,你上次带我去的地方我忘了怎么走了。”


  “去了你也是白去,那老东西早就叫公安局抓起来了。”来庆说。


  “因为什么?”程显祖听了吓了一跳。


  “不是跟你说了嘛,他的轮胎都是贼赃。”


  “那怎么办呢?”程显祖有些着急地问。


  “二哥,死了张屠户,也不能吃带毛的猪,收贼赃的有的是。”来庆不在乎地说。


  “非得找这样的?”程显祖不放心的说。


  “不找也成,专卖店里来四条固特异的轮胎两千多块,用着放心使着舒服,你不是不肯掏那么多钱吗?”


  听了来庆的话音,程显祖觉得很不舒服:“你吃了枪药了,怎么说话横着出来?”


  “我刚睡着就叫你给吵起来了,你在哪呢?”对于程显祖的埋怨,来庆也没反映。


  “我拉活呢,你怎么现在还睡觉,现在活好拉你在家里睡觉?”


  “你说个地方我找你去。”来庆说。


  “我再对付半天,晚上上四姐那去吧。”程显祖说。


  来庆犹豫了一下说:“成,晚上那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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