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连清大闹生日宴会,弄的大家不欢而散,陈氏也感觉很郁闷,马连堂心里的阴影也更重了。

  这天,马连堂安排好工坊和前厅的事,就带着刘老歪去杨柳青办事了。

  中午过后,人们都被太阳烤得懒洋洋昏昏入睡了,管家老佟也靠在前厅一把椅子上睡着了。这时候,驻清河镇关帝庙炮楼的日军小队长山本醉醺醺地在大街上闲逛,逛着逛着,就碰见了冯义仁,冯义仁眼珠一转,上前拉住山本说:“太君,太君,您好酒量,是不是再尝尝马家天下香老酒?”

  山本摇晃着身子,嘴里嘟囔着说:“啊,马家老酒,喝过喝过。”

  冯义仁笑笑说:“太君,马家不光酒好,啥都好。”

  山本迷瞪着眼问:“什么都好?有好看的女人吗?”

  山本这一问,让冯义仁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个魔鬼山本,糟害了不少清河镇的女人了,他只要见了女人就起邪心,不能让他进马家大门。他正想找词儿推脱,山本却拉住了他:“你的说,马家女人怎么样?”

  冯义仁一听,倒退了好几步。心里犯了嘀咕。老东家马永年对自己不薄,如果自己把魔鬼山本领进马家大院遭害了马家的女人,那可是对不住待自己如亲人的老东家啊。可他转念一想,如今老东家已经作古,是那个小野种当家,我正没机会给他下绊子呢,就让这个魔鬼山本来给马家添点儿事,给马连堂添点儿堵,让大家都埋怨这个野种没福分没威望当不起这个家。还有那个管家老佟,多少年来,你说我应该算是马家的老功臣吧,可他总和我过不去,还有他闺女秀儿在马家享受独特的待遇,俨然成了马家的一员,还时不时地装成主人姿态,我,我他妈真真地恨死了这个老佟,真想让山本今天再给秀儿来一次更深更重的伤害,解解心头之恨。对,就是这个主意。于是,他就笑着对山本说:“是哦,马家有女人,有漂亮女人。”

  山本哈哈哈大笑,推了冯义仁一把,恬着肚皮就闯进了马家大门。

  老佟被一阵重重的皮鞋声惊醒,他揉揉眼,见山本已经进了前厅,还看见冯义仁隐身在前厅外大门后。老佟心说,这个冯义仁,越来越不做好事了。他迎着山本走过去,眼前似乎又闪现出当时在关帝庙秀儿被遭害的场景,他揉揉眼,看看眼前这个魔鬼山本,满脸络腮胡子里藏着杀机,豺狼般的眼睛里透着凶光,这种感觉让他心底里冒出一股凉气。

  山本摇晃着身子在前面走,老佟就在身后跟着他,心里琢磨如何把他引出去。山本出了前厅就往后院走,老佟转到山本前面,用身子一横,说:“太君,您别往前走了。”他想说后院是家眷住的地方,但他忽然想到山本见了女人就没好心思,所以就想用身体把山本挡在外面。山本哪里把老佟放在眼里,老佟越阻拦山本就越往后院闯,山本进一步,老佟退一步,一点一点地进了后院,就到了桂兰的门前,桂兰听见门外有动静,开门出来一看,见老佟正奋力阻拦一个日本鬼子,就赶过去帮忙,山本见来了个女人,顾不上和老佟纠缠,抬起一脚,踹在老佟肚子上,老佟后退几步,倒在地上。山本抱住桂兰,开始撕扯她的衣服。老佟一看,爬起来,冲过去,抱住山本的一条腿,高喊:“二夫人快跑!”

  山本已经发疯了,抬起另一条腿,狠狠地踢在老佟的脑袋上,老佟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山本拖着桂兰进了屋子……

  在桂兰呜呜的哭声中,山本提着裤子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这时,陈氏听动静不对,就过来看看,见老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山本正从桂兰屋里出来,心说不好,一向柔弱的陈氏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子锐气和力量,扑过去就厮打山本,被山本用力一推,陈氏倒在台阶上,额头磕了个窟窿,呼呼冒血。山本晃晃脑袋,大大咧咧地离开了马家大院。

  等老佟醒来后,见陈氏倒在地上,身边还有好多血,又是一惊,赶忙喊人,人们扶起陈氏。老佟推开桂兰的屋门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众人过来一看,原来桂兰已经上吊身亡。

  陈氏经过包扎后,听老佟把经过说了一遍,气得浑身发抖,老佟扶着她来到崇德堂,坐在椅子上,陈氏破口大骂山本畜生不如。老佟低声对陈氏说:“山本进来的时候我看见山本和老冯在一起嘀咕,然后山本就进了马家大院。”陈氏一听,脸色大变,让老佟把冯义仁喊来,冯义仁见了陈氏,刚要张嘴说话,陈氏就指着他的鼻子喊:“冯义仁,你不是人!你愧对我马家对你的信任,愧对死去的老爷,你不配在马家做事了,你给我滚!立马滚!”

  冯义仁摇摇头,灰溜溜地退出来,咬牙切齿地说:“老佟,都是你害我,哼!我跟你没完!”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马家,他在大清河堤上转悠了一会儿,折身向南,奔县城去了,他已经拿定主意,要投奔马连清,期望马连清有朝一日回到马家烧锅,自己当马家总管,让老佟滚蛋,自己也扬眉吐气一回。

  马连清听冯义仁讲述了经过后,心里也翻腾了一阵,他觉得冯义仁做的缺德事也确实让人恨,还不如我呢,虽然我投靠日本人,也做了不少让人恨让人骂的事,但我从不做糟害妇女的事。唉,娘把他赶出来了,看在他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我收留他吧,或许在我当掌门人的关键时刻,他还能助我一臂之力,于是,就让冯义仁做了自己的随身勤务。

  马连堂回到家,看到马家大院乱套了,没成想半天之内,娘亲被害,大娘受伤,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哪里忍得住,已经怒不可遏了,他去厨房拿了把刀,就冲出马家大院,直奔关帝庙前广场炮楼,站在吊桥下,高声喊喝:“山本,你个魔鬼,有种你出来,我和你拼命!”

  喊了好一会儿,才见山本慢吞吞地从炮楼里钻出来:“马连堂,没你的事,快滚回家去。”说着,举起军刀在空中一挥,做了个劈的动作,以此吓唬马连堂。

  马连堂怒目圆睁,也对着山本挥舞起那把闪亮的菜刀,高喊:“你害死了我娘,还说没我的事,你出来,我剁你千刀!”

  山本手一挥,出来几个鬼子,连推带搡把马连堂赶出老远。马连堂气悻悻地回到家,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从马厩牵出一匹白马,骑上就奔了县城,老佟一看,赶紧也骑了一匹马追赶上来。对马连堂说:“日本人不讲理,咱去找袁县长吧。”

  他们找到袁万卿,这位傀儡县长说:“日本人做的这种事多啦,谁给你撑腰,谁跟你讲道理讲公平啊。”

  马连堂见县长这样说,就拉着老佟直接去了宪兵队,刚一到门口,就被站岗的拦住了,他气哼哼地大声说:“别拦我,我要找池田。”

  站岗的说:“你当这里是你家啊,随便出进,这是大日本皇军的宪兵队。”

  马连堂身子直往前窜:“宪兵队怎么啦,我不怕,山本欺负我娘,我娘的命都没啦,我还怕啥!我要见池田!”

  这时候,池田见门外有人喧哗,就从里面走出来问:“怎么回事?”

  站岗的说:“这个中国人要闯进去,说要见见您。”

  池田一笑:“吔,这不是清河镇马家烧锅新任掌门人马连堂先生吗,见我,见我干什么?”

  马连堂说:“山本欺负我娘,我娘她,她死啦!我来找你告状!”

  池田眨眨眼:“你也来告状?”

  马连堂愤愤地说:“你们那个叫山本的,在清河镇胡作非为,糟害百姓,我娘,让山本给害死了。”说完就双手捧脸,痛哭起来。老佟用手抚摸着马连堂的头发安慰着这个年轻的东家。

  池田皱皱眉,用安慰的口气说“马掌柜,年轻人,咱们是好朋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马连堂说:“好好说?山本害死了我娘,我怎么好好说?山本是你的下级,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山本?”

  池田眼珠转了转,心想,要想制服这些中国人,就得笼络民心,争取民心。于是,他用温和的口气说:“马掌柜,我替山本向你道歉,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马连堂说:“那不行,我必须现在就听听你怎么处罚那个山本。”

  池田心里打个漩,就绷起脸说:“难道你还要挟我吗?山本是大日本皇军的少尉队长,要处罚他我得呈报上级,我们有军规,按军规处理。”

  怒不可遏的马连堂正要追问,被老佟拉了一下。因为老佟见池田脸色不好,心里就抽动了一下,他想,不能惹这个池田翻脸,如果他再耍混,马家的冤仇就无处去说了,这样想着,就低声对马连堂说:“东家,咱不能让池田翻了脸,不然就没地方去说理啦。”

  听老佟这么说,马连堂的口气就缓和下来:“那,按军规,这个山本该怎么处罚呢?”

  池田依然绷着脸:“军规是我们内部的事,怎么处罚,也不能依着你,你赶紧回清河镇吧。”

  马连堂说:“你这里不方便我就在宪兵队外面等,多会儿听见你对山本的处罚决定,我多会儿回清河镇。”

  池田笑了笑:“你不要得理不饶人,大日本皇军来到你们这里,为了大东亚共荣圈,付出的太多太多,你们理应慰劳皇军的战士。”

  马连堂一听:“你,你说啥?慰劳你们?”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瞪大眼睛看着池田。池田摇摇头:“马掌柜,你还年轻,听我的话,好自为之吧。”

  正在这时候,山本也来了。马连堂冲过去就要和山本拼命,山本抽出军刀,高高举起,照着马连堂就要劈下来。池田赶忙拦住:“呦西,山本君,把刀放下。”

  山本不情愿地把军刀送回刀鞘,恶狠狠地瞪着马连堂,马连堂也怒不可遏地瞪着山本。

  池田双手摆出往下压的手势,山本坐了下来,马连堂依然站立,怒视着山本。池田站起来喊一声:“山本君,你怎能这么对待马掌柜,马掌柜是我们的朋友,我知道你喜欢女人,清河镇女人多的是,你何必去马家找麻烦。”

  山本圆瞪着双眼说:“中国人,都是猪,我不管什么马家驴家,只要是女人,我想怎样就怎样。”

  池田听了这话,上前“啪啪啪”当着马连堂的面打了山本一通嘴巴,打的山本一个劲地喊:“哈伊,哈伊!”

  池田严肃地训斥着说:“山本君,马掌柜是我们的朋友,你,必须给马掌柜道歉!”

  山本不情愿地给马连堂鞠了一躬,然后又狠狠地瞪了马连堂一眼。

  马连堂带着老佟愤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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