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爱丽丝》的钢琴曲在朝阳养老院又一阵响起。吴老先生与祁老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目光朝向任老太太的房间,吴老先生时不时还会向边上的祁老伯针对任老太的钢琴演奏水准评上几句。当然,别看祁老伯平时脑子不好使,但只要谁说任老太太的不是,他会马上跟谁急。幸好,吴老先生只说好没有不说好,让祁老伯安安静静地度过时光。

      兴许这段时间,儿女们以及外甥季波折与外甥媳妇马晓青没有来看望她的缘故,任老太太坐在钢琴架前,只要没人来阻止,她就会一直弹下去。温柔想在离开养老院之前再做一件事,就是主动打电话给季波折与马晓青,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原因没有来养老院看望自己的亲人。

      当温柔先连续拨了几个马晓青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时,她才去拨季波折的手机,谁知一拨就通,让温柔有所欣慰。温柔原本想向季波折汇报任老太太近期的情况,然而,话到嘴边,却被季波折抢过去。季波折告诉温柔,马晓青为了救在马路上玩轮滑车的小男孩而不幸被车碾断了双腿。季波折的声音嘶哑,显然是过度伤心而致。他说,近段时间他们不能来养老院看望姨了,烦请温柔一定要替他们多照顾一些。

      温柔听得毛骨悚然,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安慰季波折,也不知道如何去说服自己。看来这段时间是没法离开养老院了。温院长,我求你千万别去看马晓青,她的情绪很低落,我怕她……季波折再也说不下去了,温柔能够感知季波折的心情,也能想象马晓青无法摸到自己的双腿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她是如此爱季波折,可是双腿碾断,从此要面对生活中的种种困难,对于她来说她还有能力去照顾自己的丈夫吗?

  然而,温柔最终还是接到马晓青的口信,能抽空去看望她一次。那天温柔去看望马晓青的时候,季波折推着轮椅站在医院大门口。马晓青明显化过妆,掩盖了憔悴,尽管不像往常一样疯疯癫癫说话不着边,但看见温柔,脸挂上了笑意,开口还是说了一句不着边的话,这下好了,我没法再照顾我的老公,如谁能够照顾我的老公,我愿意让位。

  马晓青你胡说什么?一个共产党人可以说胡话吗?在温柔心目中季波折的说话声永远是柔柔的,可这次她终于听到了另一个季波折的声音,他在严厉地问马晓青这句话的时候,腰却慢慢地弯了下来,两手抚摸她的双腿根部时,眼泪不经意地流了出来。

  被救的那个男孩的家长来看过你吗?温柔好像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词,只能从这方面切题了。季波折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直起腰来,对温柔说,那个男孩的母亲就是上次我在养老院看到的那位女士。季波折一时叫不出名字,只能向温柔描述起其脸部特征。温柔连忙替季波折说,叶百合!季波折说,就是她,那天我手机没有电了,到前台充电,还是她帮着照应的。

  温柔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上下唇,心里在不断问自己,温柔啊温柔,被救的对象对你重要吗?你干嘛不从关心的角度安慰马晓青呢?这不是自寻烦恼吗?叶百合就是强草鹤,她在承认的同时我们也查实了。温柔想要对季波折说的话,又被季波折提前了一步。马晓青用两只完好无损的手摸着季波折的手,说能否让她与温柔单独一起说说话?

  温柔双手扶住轮椅的把柄,看了看身边的季波折,季波折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说,我现在确实有些事情要离开,温院长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说着,向她俩告辞。当季波折的身影完全消失于她俩的视线,马晓青才拉起温柔的手,开始重复起当年在学校班长追的是温柔而不是她的情景来。

  季波折说被救的男孩母亲是叶百合,就是到韩国整容过的强草鹤。温柔连忙转移话题,不让马晓青重提那些不着边际的过去。马晓青不是不知道温柔在故意转移话题,两种截然不同性质的话题,但对于目前的马晓青来说,前者更为重要。你不要打断我想要说话的思路好不好?马晓青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说,我很爱季波折,但我现在没有能力去爱他了,你能否帮我照看他一点啊?

  你脑子没有受伤吧?你以为季波折是一件物品吗?原来你回忆当年班长的故事是想引伸出这个话题吗?温柔一连串问话像扫机关枪似的扫向马晓青。难道你敢说你没有对季波折有一丝好感吗?我们都已经是这个岁数的人了,应该要想明白一些事一些道理。马晓青说她俩就是这个命,注定要在同一场合有形或无形争一些东西。既然如此,她请求温柔能成全她。

  温柔的内心确实复杂,只不过此时马晓青毫不掩饰地说出真相,让她来不及整理复杂的内心究竟装了什么,理不出一根头绪,任马晓青自由编辑。我准备来龙泉,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马晓青的话题突然转变,又让温柔措手不及。你帮我照顾季波折,我来帮你一起搞养老工作,这档生意你做不做?马晓青快人快语,不给温柔有思考的余地。

  那个强草鹤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温柔像钻进死胡同里,不知不觉地把话题回到那个节点上,希望能听到一些评语,哪怕是一句。但是,温柔很失望,她不但没有听到哪怕是一句关于强草鹤的评语,相反她要温柔明白,只要公民不犯法,不进大狱,我们都没有权利对任何一个人评头论足,而她要关心的是自己最爱的人。马晓青双手把轮椅两边的轮子转动了一下,然后又切回到自己想要表述的话题上。

  马晓青的举止真的与平时不一样,就如同强草鹤突然变成叶百合后,无法让人有想象的空间一样,也许经历过一些事之后,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当马晓青再三提出她想进龙泉,想为龙泉做一些公益事情,而前提温柔必须替她照顾季波折。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曲汇河这样的男人有我的季波折优秀吗?马晓青不等温柔说些什么,好似就知道温柔接下来想要说什么,替代温柔回答了该要问的问题,只想堵住她的嘴。温柔真的无语了,被揭了短被挖掘内心不是滋味的滋味,陡然间暴露无遗。她敢否认马晓青说的都是胡话吗?马晓青咄咄逼人的眼神,就如她一双职业的眼睛,你想逃就能逃出她的视线吗?

  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种婚姻,是几次与你聚会时你无意中漏出几句话,让我发觉的。马晓青似乎已忘记自己是一个残疾、需要别人帮助的人,却迫不急待地想去帮助温柔。我知道,曲汇河也是龙泉工作人员,也知道他是一个工作狂,能为你们老板做事的人,但是这个并不矛盾啊。既然他长期要在异地工作,就让他在异地工作……还没有等马晓青说完,温柔连忙将她打断,告诉她,他马上要回沪工作。

  温柔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回答这句话,这句话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吗?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怎么都会发生呢?即便承认自己欣赏季波折同时不失有喜欢的成份,但轮不到马晓青把自己心爱的丈夫往外推啊?即便是她与曲汇河有多少怨气,也不管她在她面前有没有失口坦露过自己的隐私,但温柔确实越发觉得疯的不仅仅是马晓青,她怀疑自己也快要逼疯了。

  我已经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马晓青郑重其事地告诉温柔,当年我放弃对班长的追求也是一件决定后的事,现在我决定加入龙泉队伍也是一件决定的事,希望你能成全我。温柔当然知道马晓青决定的一件事背后附加了另一个条件,如果按现在这种境况与她交流,那么即便说到明天也只能循环回到原点。温柔觉得先躲避一下为好。于是,她把马晓青交给医院里的护工之后离开马晓青。    

  温柔离开马晓青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养老院,而是在各大商场兜了一圈。最后从杨浦五角场万达商场出来时,遇见章志忠与郁向阳。他俩一前一后迎面走来,双方的目光几乎同时集聚。温院长,你不是在养老院当院长吗?怎么……郁向阳的心似乎有点虚,恐怕温柔先会问她,在西渡工作的人怎么会到杨浦兜商场?所以,她索性先要温柔来回答她的问题。

  温柔则朝章志忠看了看,脑海里便出现张惠的身影,出现张惠的身影,便会想起她要找自己同胞姐姐的事。温柔发觉有很多事越来越让她想不明白,明明知道自己的姐姐被父亲的一个姓郁的朋友带走的,自己也建议她不妨去见个面,而张惠偏偏说不急,并说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是自己想得太多,还是思维不能跟上他人的思维?

  真不好意思,温院长,我已经被派到西渡分部协助郁经理工作,你是知道的,西渡分部是以开展陌生市场为主的,今天我与郁经理就来到杨浦,这个大概要抢杨浦分部的地盘了。章志忠说到此,从包里取出今天新人入会填的表格,再三强调一下,这个是表格,不是当初黄伟亮罢免蒋栋梁的名单。他告诉温柔,去西渡也是蒋总让他去的。

  温柔向他微笑了一下。郁向阳像做贼心虚似的,连忙把表格纸张收起来,然后也朝温柔笑了笑,说,原本我想要曲汇河来西渡指导工作的,谁知蒋老板偏偏让曲汇河去了外地,又要让你们分居两地。郁向阳语调很安静,好像在叙述一件与当事人无关的事,让温柔没有理由与她翻脸。即便找到向她发出攻击的出口点,却又联想到眼前站着这么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张惠的同胞姐姐,所以也没心思去与她议论,赶紧奔赴养老院,算是找到避开的机会。

  等温柔回到养老院,天色已晚,但老人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而是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目光一致焦聚在消防通道上,显出一种焦虑的神态。据吴老先生讲,这些老头老太们因为没有见过风浪,所以稍稍有个风吹草动就惊天动地。按他的话来讲,哪个地方不需要消防设施与措施?更何况今天来的是一群消防官兵的家属们,她们特地用美丽的时装为老人们表演,这又有什么可议论的?

  温柔望着驼背的吴老先生,很快想到争取要来龙泉做公益活动的马晓青,她想如果让他俩一起来带领这支时装队,倒是一件蛮好的事。这一夜,温柔想了很多,最多的就是如果让马晓青走进龙泉,自己是否还要离开养老院?而季波折那种温柔的样子总时不时在她的脑子里晃动,甚至她会把他带到那种年少气盛的日子,夹在班长还有曲汇河的中间,让她忽儿成为局外人,忽儿是局内人,掰着手指分摊在他们的日子里。这一夜,温柔也不知道是如何睡着的,迷迷糊糊,现实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开始出现在梦里了。

  叶百合领着儿子来到医院病房,看到马晓青就下地跪倒,说只因自己整过容,儿子不认她是娘,一段时间一直与她有抵触的情绪,说他要骑着滑板车去寻找自己的亲娘。她追得越紧,儿子滑得越快,结果造成这样的后果。她有罪,不应该听黄伟亮的话去整容,然后去骗蒋老板的钱财,如果可以重来,她还想做强草鹤。正当这时,温柔突然出现在叶百合的眼前,狠狠地扇了她两个大嘴巴,呵斥她赶快滚出去。然而叶百合看到温柔并不买她的账,连忙站起来,要反击温柔,就在温柔使出全身的力气要与叶百合对战的时候,被曲汇河的一阵手机铃声从梦里抓了出来。梦醒后的温柔全身感到酸疼,两只准备与叶百合对战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当温柔拿起床边上的手机时,只听曲汇河以试探的口吻对温柔说,他马上回沪了。至于回沪是暂且还是永久,都没有说。如果是过去,温柔一定会问他,但这次温柔没有问,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想这样过日子,但是有什么办法,蒋老板需要我到外地,我只能服从。曲汇河说着说着便把一身的责任推到蒋栋梁上。如果是过去,温柔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站在曲汇河一边替他说话。然而如今她听得乏味,心里很想说出一句“难道你一点也没有责任吗”的话,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说自己还没有睡醒为理由而挂断了曲汇河的电话。

  温柔心里虽然在说“难道你一点也没责任”,事实上也在怪罪蒋栋梁,有这样的老板存在,每个家庭早晚都会被拆散。这些天里,温柔也接而连三地接到蒋栋梁的电话,电话里不外乎说的是养老院里的情况,还有曲汇河马上要回沪了之类的话,他说,曲汇河这次回沪后不让他再走了。温柔心想,蒋栋梁虽然是一家之主,但有时说的话并不是承诺,而是说过算过的,所以这次蒋栋梁虽然再三强调,广西那边有卫红和她的兄弟管理着,曲汇河可以调回到上海,但温柔着实地没有相信他这句话的存在。

  当蒋栋梁与曲汇河一起回沪,第一站就是直奔养老院,想借一些工作上的事能够三人坐一起吃顿饭,把该说的话当面说清楚,权当自己是和事佬。然而,那天温柔正在接待季波折与马晓青。当得知站在面前的就是龙泉的老板和温柔的丈夫时,马晓青非要与蒋栋梁单独聊一聊,使得温柔与季波折几乎同时要阻止马晓青的行动。温柔连忙向蒋栋梁说了原委,站在一边的季波折也向蒋栋梁解释,自从自己的爱人马晓青因救人而致残,经过一段时期的斗争之后,想进龙泉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公益活动。这些事情都是公开性的,没有必要单独聊了。

  季波折说完这句话时,并没有正视过一边的温柔,温柔也明白彼此的尴尬之处在哪儿,明明一件好事,不能因为被马晓青这么一掺和,给搅乱了。而蒋栋梁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得知被救的人就是强草鹤的儿子而有些吃惊。蒋栋梁并没有感到世界太小,而是这两个当事人放在一起令他觉得怪异。蒋栋梁对马晓青季波折这类人没有好感,甚至有过敏性反应。这也难怪,蒋栋梁与公安这类部门也不止一次打交道。对于蒋栋梁来说,好比吃了一颗霉花生或者是一只含沙泥的蛏子之后,发誓以后再也不碰这类东西。

  尽管如此,蒋栋梁还是被马晓青奋不顾身的行为所感动。为了这份感动,他很诚信邀请他们吃饭。马晓青欣然接受的同时,也要边上的季波折接受蒋栋梁的邀请。她说自己原本就打算加入龙泉的组织做些公益事业,在这顿饭里可以进一步了解一些情况。蒋栋梁听后心里不免起波澜。进一步了解什么呢?黄伟亮走黄伟亮的阳光道,我蒋栋梁走蒋栋梁的独木桥,如今黄伟亮不管是什么原因被抓进去,也已与他无关。

  围桌推盏换杯喝得有点高的时候,蒋栋梁吐出了自己的实情。他说他年轻的时候与公安有逆缘,当然这不是谁与谁之间的问题,是政策执行被执行的框架框住了彼此。现在他走在政策的前列,政府想要做的事情,他提前做了。比如养老这一块领域,大家的概念就是老得走不动的时候才进养老院,殊不知“一床难求”的境遇下,不是所有的养老院想进就能进得了的。而他开创的一块就是进入老年阶段的“年轻老人”在全国各地游山玩水,像候鸟一样飞来飞去。

  马晓青听得津津有味,忘记夹桌上的菜,在一边的季波折不时地为她夹菜,等到她回过神来,马上阻止季波折,说,我的两腿残了,但我的双手是好的,我不能再让你为我做多余的事。马晓青说完,便把目光朝向坐在她对面的温柔。温柔则埋头吃东西,不顾四周,连坐在她边上的曲汇河,也没有顾上。

  季波折始终保持一种谦和的状态。当他听完蒋栋梁酒味中的陈述,以不紧不慢的口吻对蒋栋梁说,民营企业家投身养老事业,体现了企业家们对社会的责任感,作为政府只有支持不能拖后退。或许是一种缘,让我的爱人马晓青有缘加入这项公益事业的队伍中来。

  但我有条件的……马晓青冷不防地插上一句,话只说了开头,便让季波折给堵了回去。这时候的温柔也突然抬起头来,警觉马晓青要当着众人的面,口无遮拦地胡说她要说的条件。事实上也是如此,若没有季波折反应灵敏,阻止马晓青,马晓青真的要说出来。做公益事业,还要谈条件,亏你还是一位共产党员呢。季波折的语调永远在一个柔和的基调上,马晓青好像察觉了,连忙顺着季波折的话,嗯嗯呀呀地应付了过去,但目光却继续朝向温柔这边方向。

  这该死的马晓青,你究竟想干什么?温柔咬着牙,心里嘀咕,如果我帮你去照顾季波折,与季波折投入了感情,你真的不后悔?温柔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朝季波折望去。而被蒙在鼓里的曲汇河为了能更好理解蒋栋梁说话的思想,便开始发表了自己的想法。他说,只要成为龙泉人,在允许范围内,能满足的条件一定会满足。于是,他举出很多例子,比如某一老人觉得上海夏天热,能否到黑龙江养老基地度假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条件很容易答应,因为龙泉的养老建设本来就是打造候鸟式养老。

  曲汇河在举这类例子的时候,也不忘把龙泉的建设规模推出来。他明确表示这不是广告,而是敞开门,欢迎马晓青马老师进入龙泉的问候语。曲汇河把广告说成问候语,足让蒋栋梁欣喜一番。蒋栋梁原本要好好惩罚曲汇河,至少这种惩罚要让温柔看得见,但是曲汇河那种巧妙的言论,使蒋栋梁不得不重新斟酌,得把他与温柔马晓青放在一起开展工作。

  在允许范围内的条件都能满足吗?马晓青追逐曲汇河,似乎已忘记刚才季波折给她眼神警告与语言阻止了。当然,马老师说什么条件?曲汇河好奇地望着马晓青,一个双腿残疾的女公安能提什么样的条件?

  曲老师,别听她的,一名共产党员做了一点好事,就提条件,像话吗?季波折站起身来,扶住轮椅的把柄,几乎想要推她离席。就在这个时候,让蒋栋梁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每当马晓青要说出条件那一刻,她的目光就会朝向温柔,而温柔的目光会不经意间转向季波折。蒋栋梁大胆地朝自己主观的方向去想,如果他的主观想法猜准确了,马晓青进入龙泉能量可发挥到极致,这对于他来说,不正是一件好事吗?

  马老师,听说你是温柔的同学,你是不是希望当你进龙泉,助温柔一臂之力的同时,也希望温柔能为你分担照顾季波折的责任,是吧?蒋栋梁看着马晓青,一字一句吐出来,让马晓青频频点头。蒋栋梁随后朝有些尴尬季波折说,这个条件这么普通,你为何要加以阻止马老师说出来呢?不就是让自己的同学照顾自己的丈夫吗?龙泉有一支志愿者队伍,就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需要帮助的龙泉人服务。

  曲汇河听到蒋栋梁这么解释,恍然大悟,睁大眼睛,问马晓青是不是这层意思?季波折依然柔和的地说,我健健康康的一个人,用不着谁来照顾的,我的爱人把我当成孩子了。季波折说完,哈哈笑起来,这笑声里依然掺有尴尬成份。曲老师,请你也别有太多的误解,我爱人虽然突然意外失去双腿,但她还是先考虑到我,因为温柔是我爱人的同学,于是,她病急乱投医了。

  当曲汇河还想钻牛角尖一样钻进去时,温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声“够了”把所有的人目光都朝向了她。我也希望能照顾到自己的丈夫,可是给我机会了吗?其实马晓青也希望自己能照顾她丈夫一辈子,但上苍给她机会了吗?温柔说完这些,头也不回,直往外奔去。

  当晚,温柔回到养老院,死活不肯与曲汇河一起回家。曲汇河无奈,只好垂头丧气地独自一人回家。回家途中,路过加油站,便下意识地掉了车头,开到马路对面的加油站,谁知遇见他过去的老板也在加油。当那位老板叫住他的名字时,曲汇河着实地愣了一下。

  离开崇明之后到哪儿混去了?看这车辆,派头不小。那位老板摸着曲汇河的车,阴阳怪气地说。曲汇河付完加油费,调侃地回答,你想到我这里来混吗?做老人事业,不过,乔老板怎么会看上整天与老人混在一起的行当呢?

  别叫我乔老板。我已经不是老板了,还是叫我乔敦吧。我想告诉你,我偏偏对养老这个行当感兴趣。我们都老了,已没有彩旗飘飘的能力,即使有能力,也不感兴趣。乔敦说完,非要曲汇河与他小酌,想把这两年来的情况与打算和他分享。

  因拗不过乔敦三下两下的劝说,开始一夜不归的生活。满身的酒气满嘴的酒话,让这两个男人仿佛冰释前嫌,誓言一定甩掉彩旗飘飘的劣迹,把养老事业的旗帜高高举起。在谈到养老理念,乔敦似乎比曲汇河还要内行,他说其实自从蒋栋梁盘下崇明家具厂之后,他就有意在观察蒋栋梁经营的路数,如果今天不遇见曲汇河,他也会想法来找他。

  曲汇河伸出手来摸着乔敦的额头,问他没发高烧吧?乔敦回答他没发高烧,只是借酒抒发内心的情怀。他夸蒋栋梁有魄力,踏准了时代的步子,有时候他会后悔当初把崇明家具厂转让给蒋栋梁。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曲汇河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乔敦晃了晃,算是干杯的动作,回答乔敦时已一干而尽。当他准备向乔敦重提那些年的事时,乔敦马上打断,再次申明,谁也不要再提过去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他想进入龙泉的同时,也准备把他身边的人带进来,他相信蒋栋梁一定会欢迎他,也算是他俩分久必合的结果吧。曲汇河奇怪地看着乔敦,心里嘀咕,什么分久必合?难道我与你成为龙泉的同事?曲汇河觉得这世界真的疯了。

  当然觉得这个世界令人看不懂的人还有很多。那天温柔从民政局开会回来的路上,又遇见了黄蓓蕾,温柔想躲却已经来不及。只见黄蓓蕾从包里取出一枚镜子,执意要让温柔照照,劝温柔这是何苦呢,好好的文化馆差事不干,非要到养老院来找这个折腾。温柔连忙避开黄蓓蕾手中的镜子,问她是什么意思?黄蓓蕾说,她哪有什么意思?只不过一直在纳闷一件事,那个从洗浴房出来的强草鹤竟然摇身一变,变成叶百合,你的老板也照样接受。如果换了我的老公,他哪会干这种蠢事?在蠢老板手下工作的员工,难道会变得越来越聪明吗?

  说着,收起手中的镜子,向温柔笑了笑,转身朝反方向走去。温柔看着黄蓓蕾的背影,心里犯嘀咕,这个世界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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