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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小吃最好的是回民,爆肚冯就是其中的一种。程显祖拉着老婆到了那。其实,就是这样的吃食,程显祖也是好长的时间没有去了,与其说爆肚冯的东西好,还不如说是程显祖没有忘。车子停在了一个临街的饭馆,门脸不大也不起眼,两个人下了车走进去。


  饭馆里已经没人了,掌柜的正在收拾准备关门。看见程显祖说:“哟!老程,少见哪!”


  程显祖笑着说:“是,最近忙点儿。”


  接着程显祖跟老婆介绍说:“这以前我老来,是个老字号,东西做得地道,这是掌柜的,这是我媳妇。”


  掌柜的笑着说:”这就要关门儿了,你来了我就再熬会儿,吃点什么呢?”


  “两盘爆肚、两碗杂碎汤,两个芝麻火烧”找了地方坐下,程显祖按照以前的记忆叫着菜。


  老婆好象还没从刚才的状态里解脱出来,愣愣地看着程显祖。


  “老婆子,我不爱吃月饼,可你爱吃爆肚,我也爱吃,咱们俩这不就统一了?真好吃,这的爆肚是北京的头一份儿”程显祖这样说也是为了让老婆从刚才的情绪里解脱出来。


  菜上齐了,程显祖拿起筷子说:“老婆,咱们也过个节,来,吃吧!”


  “我没告诉你,我知道你是个要脸面的人,可是我得干去,我不能看着你一人儿这么累”老婆并没动筷子。


  “你再说我可就堵得慌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咱俩就这样扛着,总得有出头之日,吃吧!”程显祖看着老婆还是想不开的说。


  两个人默默的吃着,中间程显祖找了好多的话茬儿想让老婆高兴一下,可是两个人并没谈起来。


  为了缓和气氛,程显祖拿起一个烧饼看了看说:“掌柜的,烧饼这个儿见小啊?”


  掌柜的说:“没办法,东西长了价钱,芝麻现在卖多少钱一斤,芝麻酱卖多少钱一斤?他涨价我不能涨,老来吃东西的人,我不能亏心。”


  程显祖又看了看盘子里的爆肚:“这爆肚的量也见少啊?”


  掌柜无奈的说:“现在的下水、骨头比肉都贵。”


  程显祖说:“我明白了,你不亏心,烧饼亏心,眼瞅着瘦了一圈儿。”


  掌柜听着笑了:“哈哈哈哈,你可真会说话儿,买卖不好做,甭管多老的字号,现在卖爆肚的比吃爆肚的都多,北京的小吃外地的人做,有正经的味儿吗?我没关了张就算对得起北京人了。”


  吃完了饭结账的时候,程显祖吓了一跳,东西涨了一倍。


  送老婆回家的路上,程显祖决定还是去四姐那一趟。不管熟悉不熟悉,小乐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还真是想知道清楚。


  “老婆,我还有点儿事,你先回家睡觉去,我等会儿也回去”程显祖到了胡同口说。


  “早点回来,这就半夜了”老婆下了车说。


  “知道,别等着我,我回来你就甭睡了”程显祖说。


  开着车程显祖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也觉得假了不少,可是他相信老婆能信,他暗下了决心,不挣钱叫她过舒坦了,自己就不是老爷们!


  当程显祖来到四姐的饭馆的时候,人们已经到齐。


  “二哥,这么难请呀?”四姐说。


  “二哥陪着嫂子过节呢”来庆说。


  “这就对了,谁象你似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四姐说。


  从认识四姐以后,程显祖就老是觉得他们俩之间有点什么不同一般的关系,可是程显祖知道来庆是有老婆的。他没有问过来庆,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事是不能问的,也管不了。看的出来,除了他以外,大家似乎都知道。


  “有点正经的没有?哪都有你!”来庆听了四姐的话有点不满的说。


  “二哥”小乐子从厕所里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哟,乐子,你怎么来了?好点儿了没有?”程显祖没想到小乐子也会来。


  “好多了,就是这条腿老是伸不直似的,走路都费劲,更别提踩油门儿了”小乐子发愁的说。


  “你得多活动,别将就它,那样时间长了就麻烦了”程显祖嘱咐道。


  “正是为了这个和哥几个商量呢,小乐子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是开不了车了,可是公司叫他把车退了,车退了容易,再找可就难了,现在拿着两证等着车的多着的呢”来庆说。


  “公司跟你怎么说的?”程显祖问小乐子。


  “公司给出一部分医药费,车给我留十天,其中我还要担负三天的车份儿,过了这十天就不留了”小乐子说。


  “这他妈不是装丫挺的吗?腿上挨了一刀,十天就好了?老板都成了钱狠子了,不抽他留着他?”老黑在旁边愤愤的说。


  “二哥,你说怎么办呢?”来庆看着程显祖问道。


  看得出来,在座的人都情绪激动,可程显祖觉得情绪不是办法就说:“按说车是公司的,人家不是摆着玩。停一天就是二百多块,他有这样的做法不奇怪,你别忘了,这个时候没有人养活人的”。


  “那就让公司把车拿走,小乐子回家饿着去?”老黑说。


  “拿走了就再也甭想拿回来了”有人说。


  “凭什么,不给丫挺的车!”另一个人说。


  “扣着车不是道理,要是那样,不用公司找你要车,警察就来了”程显祖说。


  “那老板孙子着的呢,换机油都得回公司换去,说是怕我们换便宜的机油毁了他的车,可是机油钱得我们拿”小乐子说。


  “哪是怕毁车,他是想挣那份机油钱!”有人说。


  “甭管怎么说,来硬的不是办法,得占理!”程显祖说道。


  “那怎么办?”来庆说。


  “求他!”程显祖说。


  “求他?”老黑瞪大了眼睛说。


  “对,求公司给小乐子留个机会,现在的车肯定是甭想留着了,当然你要是歇多少日子给多少车份儿,他没意见,你给的起吗?明天老黑、来庆和我拉着小乐子去他们公司一趟,好好的跟他们老板谈谈,不行请他搓(吃)一顿,我想人心都是肉长的”程显祖说道。


  第二天,来庆、老黑拉着小乐子和程显祖如约的到了小乐子的公司。这是个小公司,象这样的小公司,在北京有好几百家,他们大都是有着二三百辆车,挂靠在大公司的名下。干这样的公司的老板背景都很复杂,有的干脆就不是北京本地的人。比如小乐子这个公司的老板就是个山东人,原来做过酱油、蔬菜等等生意发了点儿财,通过老家的银行贷点款加上自己的资金承包了这个公司,而这个公司原来的老板则是最早北京干出租公司的,到了这个山东老板手里都是转手的买卖。


  即使就是这样的小公司投资也要几千万以上,还别说要靠门路花钱承包上这个公司,就是资金也不是谁都能拿的出来的。


  这种公司就会在管理上比较正经的大公司例如“北汽”,“首汽”等差的多,换句话说就更认得钱。公司设在远郊的一个大院落里,一排平房就是办公室,靠着墙角有两间修理间,修理用的地沟里一半的雨水已经发臭,大白天的一团团的蚊子在飞舞着。


  院子里没人,也没有一辆车,显然司机没有人在这修车,不是开会也没有人来这,因为这里市区实在是太远了。看门的老头正在喂狗,看见小乐子几个人冲着小乐子说:“听说你让人捅了一刀,我不是见了鬼了吧?”


  小乐子回应道:“老毕,你盼我点儿好!经理呢?”


  “在屋里呢,从昨天晚上搓麻到现在还没收摊儿呢,我刚给他们买了早点回来”。


  小乐子示意程显祖几个人朝着写着“经理办公室”的房子走去。


  小乐子几个人推门进去,屋里打牌的人头都没抬。


  “麻经理!”小乐子冲着一个瘦子喊道。


  麻经理四十多岁,浓眉小眼大鼻子,脸色黝黑。由于出奇的瘦,身上的红蓝道的体恤衫倒象是挂在身上,分外的宽大。


  麻经理抬起头来看了小乐子一眼,操着一口山东话说:“来了,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想跟您商量点儿事”小乐子说。


  麻经理再次抬起头来才发现,小乐子身后站着三个人,于是脸上露出警惕的神情问:“什么事?”


  麻经理停了手,其他三个打牌的人也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就是我的车的事”小乐子说。


  “哥几个今天就到这吧,反正俺也是没赢”麻经理和几个打牌的人说。


  几个人站起身来告辞,麻经理走到沙发前说:“坐这说,这几位是……?”


  “这是我的几个朋友,今天是他们拉着我来的”小乐子说。


  大家坐下小乐子说:“我这腿看来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想您给我留着这车,我还交车份儿,您就是让我少交点儿成不?”


  麻经理点上烟半天没说话,显然他是在琢磨怎么应付这个局势,他明白跟着小乐子来的这三个人的用意,也许就是一种威胁。


  “小乐子,你是明白人。咱们做的这是买卖,你交车份,我也有车份,这二百辆车,加上打点人各种保险,一年也是百十万呢,我比你不轻松。你让我给你留着车,这怎么行呢,我不能放着车不挣钱呀,我也是拉家带口的”麻经理一脸苦相的说。


  小乐子说:“这我知道,可是我交了车再想拿回来就难了,我吃什么?”


  麻经理摇了摇头说:“我这不是搭棚舍粥,我可管不了这么多,再说了,这十天的规定也不是我的主意,这是有规矩的,哪个公司都是这样。”


  其实,程显祖已经觉得这个事情是没希望的,他之所以想来采取求他的办法,不过是想试试他,现在看到经理这样说,心里没起底来。


  “麻经理,话是这么说可事在人为。您就多留两天,等小乐子能上车了,就赶紧的上班您看行吗?”程显祖说。


  “我多留一天就是二三百块,这要是放上你,你能干吗?”麻经理反问道。


  “小乐子不是说他也交车份儿,就是别按照正常的交法儿,您两头凑合一下不就得了?”程显祖说。


  “别说这个损失我担负不起,要是这样开了头,别人也这样我咋弄?”麻经理扔掉烟头说。


  话音落地,旁边恼了老黑:“你就为了钱,怎么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咋着?想干仗咋地!俺打个电话警察就来,我就知道你们来就不是善茬子!”麻经理说完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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