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年回到清河镇,人们一通忙活,安顿停当后,就开始琢磨马连玉的事。但马连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毕竟还存有一丝活着的希望。陈氏就跪在佛像前,求佛祖保佑马连玉平安归来,桂兰等女人们也跟着默默祈祷。

  王云章感觉自己能把马永年从池田手里弄回来,这本事就不算小,谁都知道日本人没人性,没人情,可却给了自己这么大的面子,尽管自己背着沉重的担保,但却在清河镇人面前露了大脸。他很高兴,在酒馆里喝了几杯酒后,就哼着小调溜达着走进了回春堂药房,正好刘万贵出诊了,只有白氏自己在家,王云章扑过去,搂住白氏就在那张白脸上狂乱的亲,白氏左躲右闪地说:“喝了多少酒啊,这么大的酒味,呛的人脑仁疼。”

  王云章不说话,也不理会白氏,依然用嘴啃着,用手摸着,就在俩人缠绵的时候,刘万贵回来了,见俩男女大白天就在自己柜台前如此下作,气恼地扑过去,抓住王云章的衣服就往后扯,白氏也使劲挣脱,王云章这才松开手,眨眨眼,醉眼惺忪地问刘万贵:“你,你怎么回来了?”

  刘万贵气冲冲地说:“滚,畜生!”

  王云章歪歪脑袋:“哎,刘万贵,别价,你这样对待我不对啊,当初咱们是有说法的啊,我这不也是给你帮忙吗?”

  刘万贵羞惭地踹了王云章一脚:“滚,真是丢尽了祖宗的脸面。”

  王云章抬手揉揉眼:“我就是为清河镇老百姓消灾去病的保护神,给你老刘家做好事,给马永年从池田手里要了回来,我容易吗?”

  刘万贵愤恨地抬脚又朝着王云章踹去,王云章躲开了。

  白氏惊慌地掩住脸说:“别打了行吗?”

  这时候,刘老歪来了:“刘掌柜,快去我们家,给我们东家看看,用点药。”

  刘万贵答应一声,然后恨恨地冲着白氏吐了口唾沫,背起药箱就奔马家烧锅去了。

  刘万贵来到马家,坐在马永年的床榻前,撩起被子查看马永年的伤情,见马永年后背上那几道血印已经隆起,开始发炎了,就从药箱里拿出消炎药,小心翼翼地给马永年上了药,折腾了好几天的马家总算安定下来。 

  躺在病床上的马永年心潮翻滚,思绪万千,马连玉死了,大儿子马连清又死心塌地投靠了日本人,马永年很痛心,他痛恨这场战争,痛恨日本鬼子,为马家烧锅的未来忧心,更为清河镇百姓何时能脱离苦海而忧心。马永年百转愁肠,他觉得应该对马家烧锅掌门人的继承人有个明确的想法了,他从心底里希望余根儿将来能担当起马家烧锅掌门人的重任。马永年命人把老佟与冯义仁叫到自己卧室,说:“今天把二位找来,就是商量一下前段时间我跟你二位说过的事,你俩帮我拿拿主意?”

  老佟看看冯义仁,见冯义仁先是一惊,继而就用手胡噜后脑勺,脸上现出不自然的样子,好似要说啥。于是老佟捅捅冯义仁:“冯先生,东家让咱说说看法,你先说吧。”

  冯义仁咧咧嘴,嘬嘬牙花,说:“东家,我知道您说的那事就是选掌门人,按说呢,这选接班人的事是您的家事,我们不能参与,但既然您这么信任我们,让我们说话,那,我就实话实说啦。”

  马永年微微一笑:“说吧,怎么想就怎么说。”

  冯义仁瞅瞅老佟,眨眨眼:“东家,其实这些日子我也没少走脑子,马家烧锅金脉绵延几百年,靠的就是掌门人能秉承祖训和家风,殚精竭虑,振兴祖业,才有了马家烧锅的长盛不衰啊,尤其是您这一代,更是登峰造极,天下香老酒名传四海……”

  老佟捅捅冯义仁:“说正题啊,冯先生。”

  冯义仁挤挤眼:“是啊,说的就是正题啊,东家选掌门人,是关乎马家烧锅命运攸关的大事,我心里既然想了,就该如实说,是不是?依我看呢,大少爷连清是马家的嫡传长子,从小闻着酒味长大的,我认为应该由连清担此大任,东家,我是下人,只是这么一说,大主意还得您拍板定案。”

  冯义仁说完,先看看马永年,后看看老佟,见马永年和老佟的脸色都没啥变化,就接着说:“不过,东家,可不能脑子一热,就草草决定,选错了人,可要危及马家大业啊,再者说,长子接任天经地义,才不会让人说三道四,我这也是出于对马家烧锅命运的关心,要不然我是不走这脑子的。”

  马永年嘿嘿一笑:“冯先生,你这番话表明你对我马家是忠心耿耿,一片热忱,我呢,作为马家烧锅掌门人,应该说在选人上比你走的脑子不少,甚至更多一些吧,可不是脑子一热草率决定啊,我这俩儿子你们看着长大的,应该很清楚,更别说作为他们的亲爹,知子莫若父嘛,老大连清脾气秉性不好,总想玩心术,可惜天分不高,再加上他冥顽不化,本来我对他就不放心,这回又投奔了日本人,让我伤心至极啊。老二连玉呢,从小习武,上了几年学,读了点书,算是有点文墨,可他胆大敢为,心思狂野,总想干一番大事,现在又生死不明,马家烧锅恐怕不在他的眼界和心胸之内。所以,我最近有意带着余根儿打理内外事务,顺便对余根儿进行观察,我发现这孩子心眼好,有眼光,会办事,所以我思忖再三,还是觉得余根儿是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老佟急忙应和道:“东家眼光不错,我认为选的对,虽然余根儿不是生在马家,但也应该算是马家正脉,又那么机灵,那么有头脑,肯定会大有作为,列祖列宗也会满意的,我同意东家的选择。”

  冯义仁翻了翻白眼,心说:老佟啊老佟,你这老东西,这么多年了,就靠拍东家的马屁活着啊?一个野生的穷小子还被你大言不惭地说成是正脉,你就溜须拍马吧,等有一天,老东家没有了,连清定会翻盘,到时候就有你的好看了。他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没这么说,他揉揉眼睛,说:“哦,既然东家主意已决,我们当下人的遵从也就是了。”这么说着,却有一股酸味在胸腔里升腾。

  马永年干咳了两声,接着说:“这样吧,既然你们二位也都同意我的选择,那么就先这么定了,你们先不要对任何人讲,等抓机会先让余根儿认祖归宗,然后办个仪式,再把这件事公开。”

  冯义仁回到自己的屋子,做在椅子上愣了好半天神,最后,他拍拍脑门子,找到老佟说:“我脑袋疼,今天我要出去一下。”

  老佟点点头,脸上掠过一丝浮云。

  冯义仁出了清河镇,急匆匆径直奔县城了。见到马连清,把马永年要定余根儿做马家烧锅掌门人的事说了一遍。马连清听完后,脸色就阴郁起来,他暗暗下着狠心:爹啊,你不自重,不守祖训,在外面跟野女人生了余根儿,还依仗自己是掌门人的权力,强行把野女人娶进家门,还要偏心让野小子认祖归宗,还要让他当掌门人,哼,祖宗不会原谅你的!余根儿啊余根儿,不是我对不起你,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你,你就看着吧,现在你露脸了,风光了,到你现眼丢脸的时候可别后悔!

  马连清要冯义仁多留意马家的动向,尤其是余根儿,看他是不是也像连玉一样跟共产党有瓜葛,一旦发现,及时转告,借日本人的手,给自己扫清争任掌门人的道路。冯义仁说:“大少爷,你放心,我就是你的眼,只要他有半点不轨,我马上向您汇报。”

  说完,得意地冲马连清一笑。马连清说:“冯伯,你还得盯着点儿老佟,他在我爹眼里是大红人,你没事就跟老佟多扯扯,最好把他拉过来。”

  冯义仁点点头:“老佟不是省油的灯,奸诈着呢,我看情况吧。”

  马连清沉思一会儿又说:“冯伯啊,我在日本人这里混事很顺心,你告诉老佟,共产党八路军成不了势,咱中国人,没那本事跟人家日本人抗争,更不要妄想把日本人赶跑,等我当了马家烧锅掌门人,冯伯您就当管家,老佟如果顺从了我,我也不会让他吃亏。”

  冯义仁心说:老佟啊老佟,你风光了这么多年,在马家你一直压着我,到大少爷成为掌门人的那一天,你就等着吃苦瓜吧,哼!而后,告别马连清,天黑前回到清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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