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马连清所说,马连玉吃完晚饭,就躺下睡觉了,等人们都进入了梦乡,他穿戴整齐,喊醒刘老歪,悄悄套上马车,把马车上的所有铃铛都摘下,还给马蹄子包上几层麻袋片,给马嘴里塞进一条铁链子,防止弄出声响,就这样,悄没声地从侧门出来。但殊不知,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像狼一样盯着马连玉的所有行动,那双眼睛诡异而神秘,一直看着马连玉和刘老歪的马车顺二道街出了清河镇西口,被两名把守桥口的伪军拦住:“干啥的?这么晚了还出去?”刘老歪上前点着头说:“两位弟兄辛苦啦,我是马家烧锅的,我去胜芳,去接东家老丈人,天亮前要赶回来,所以就赶夜路了。”说着就塞给伪军一把票子,俩伪军知道马家的名声,就把手里的票子使劲一攥,一仰脸:“哦,马老掌柜是联保长,是为日本人做事的,行啦,那就快走吧。”马车过了桥口,沿着大清河堤一溜小跑。后面紧盯着的那双小眼睛就神秘地融进了漆黑的夜色。

  眼看就到了约定接应的地点了,马连玉让刘老歪把马车的速度放慢,双手捂住嘴巴,学了几声夜猫子叫,稍稍等了一下,不太远的树林里也传来几声夜猫子的回应,马连玉说:“走,支队的人就在树林里。”

  马车就慢慢地靠近了树林,突然,从大堤两侧窜出几个持枪的蒙面人,低声喝道:“停车!把东西留下,走人,如果不然,就连脑袋一块留下!”

  刘老歪赶紧把马勒住,马连玉跳下车:“你们是干啥的?想劫道吗?”

  说着,就从怀里拔出手枪,哪知道对方两个人一起上手,把马连玉反手背过去,用假嗓子瓮声瓮气地喝道:“不许开枪,如不听话,叫你立马见阎王!”其他来人就把刘老歪看住了。

  黑暗中,马连玉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听声音也是本地人,就说:“几位弟兄,我是给东家办事,求弟兄们让让路,日后我定当报偿。”

  这时候远处又传来夜猫子的叫声,马连玉听得出是支队的人在寻找自己,就冲着西边也学着夜猫子叫了一声。声音未落,就被人用手捂住了嘴。

  马连玉心想,不能让他们缠住耽搁时间了,就抬起脚狠命地朝身边那个人的脚上跺去,那人被这冷不防的一脚踩上,禁不住“嗷”的一声叫了起来,捂着马连玉嘴巴的手就松开了,马连玉喊道:“有人劫道啦,快来救命!”他的声音在夜里传出老远,况且他还拉出了长音,就听不远处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人靠了过来。马连玉身子一拧,就和身边那人面对面了,他瞪大眼睛一看,和自己面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哥马连清,他心里一惊,嘴里说道:“劫匪不识路子,别怪我们不客气啦!”他的意思是警告大哥赶快离开。可马连清心里比他更焦躁,因为是他给池田提供的情报,出的主意,是池田让他亲自来抢劫的,如果这次任务完成不好,那么他在池田心目中的地位就要打折扣,所以他必须把这些物资弄到县城。可眼前是他的亲弟弟马连玉,他下不去手,但接应马连玉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他来不及迟疑了,就抬手在马连玉脑袋上给了一拳,这一拳虽然很重,马连玉眼前直冒火星,但毕竟他年轻,又是练武的,稍稍一晃,就定住了神,然后抡起拳头,朝大哥的腹部就是几拳,马连清顿时没了气力,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疼的他又是一阵嗷嗷乱叫。同时,刘老歪也“啪啪啪”抡起鞭子,马车快速行进,很快就把那几个人甩开了。马连玉举起手枪,对着那几个人高声喝道:“不许跟进,前进一步就开枪打死你们!”

  哪知道,挨了马连玉几拳的马连清此刻脑袋已经发胀,掏出手枪,“啪啪”就射出几发子弹,子弹带着流光在夜空划过,差一点就打中马连玉,马连玉身子一缩,蹲在路边草丛,举起手枪就开始了还击。夜色里,枪口里喷射出的火光格外耀眼,刘老歪吓得差点儿把脖子缩进胸腔里。一支枪对付几支枪,情势危急,就在这时,前来接应的清河支队队员赶到了,他们都是长枪,双方展开了对射,一时间枪声大作。刘老歪趁乱把马车赶了出去。也就在这当口,池田带着一支队伍赶了过来,清河支队接应的人员眼看就顶不住了,偏偏就在这时候,马连玉的后背中了一枪,咕咚一声,倒在清河岸边的草丛中,几名清河支队队员一起过来,要抢回马连玉,却被池田带来的鬼子团团包围,三名队员不幸成了俘虏。就在他们清理战场时,草丛中一个受伤的人悄悄挪动身子,滑进了大清河。

  刘老歪被支队队员保护着跑出老远,才勒住马车,回头望了望,问:“我家少东家呢?”身边的队员说:“放心吧,他浑身武艺,不会有事的。”

  刘老歪也深信马连玉不会有事,就赶着马车飞奔起来,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清河支队跑了,池田大怒,抓住马连清的衣领吼道:“马,八路的物资在哪里?你的,蠢猪!无能!”

  马连清低下头,他心里也很憋屈,他恨自己手软,对方要不是弟弟马连玉,我就不会心软,那批物资绝对可以弄到手,八路也绝对不会跑掉。所幸打死了一个,抓到了三个,总算有点儿收获。他咧着嘴,吃了苦瓜似的说:“太君,您看,我们还抓了俘虏。”

  池田怒气冲冲地把手一挥,带着队伍回到县城。他把马连清喊过来:“马大队长,你的,仔细看看,是不是有你的弟弟马连玉。”

  马连清围着三名队员歪着脑袋仔细辨认,用手托托这个下巴,或者摸一下那个的脸,心里犯了嘀咕:池田是啥意思啊?这里面根本没有马连玉,为何特意要我找马连玉呢?他思谋了半天也想不透,就停下脚步说:“报告中佐,这三个人里面没有马连玉。”

  池田说:“有人说,这三个人中就有你弟弟,你是怕受牵连吗?不要怕,皇军相信你。”

  马连清苦笑着说:“中佐,这里面的确没有马连玉。”

  池田看了看马连清,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杀!统统杀!杀!杀!全部杀!割下他们的头,悬到城门示众!”

  可怜三名年纪轻轻的清河支队队员,就被鬼子残忍地割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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