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余根儿,胡群立即召开会议,专题研究营救马连芳的问题。

  胡群说:“马连芳是老百姓,不能以清河支队的名义去救,如果让池田知道是清河支队救走的,那么马家就要遭大殃了。”

  周汉龙说:“我好像听马连玉说自卫军的司令郝宝祥是他表哥,咱们的营救行动可以化装成自卫军的人。”胡群点头。周汉龙接着说:“参加营救的人不能太多,人多了目标太大,还要白天分散进城,先潜伏下来,等晚上行动。”

  胡群当即决定,劫狱任务由三个小组组成,每个小组五个人,胡群带领一个小队,负责拦截或袭击宪兵队,牵制鬼子,分散池田注意力;周汉龙带领一个小组负责劫狱;另一个小组埋伏在在西门外负责接应,约定劫狱得手后,到西门外集合。大家经过化装后分散进了县城,并按照原定计划趁黑夜到达预定地点,就等后半夜行动了。

  天刚黑下来的时候,天空乌云滚滚,黑沉沉的天似乎要给这个世界盖住似的,几声炸雷响过,滂沱大雨便下了起来。也正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两个小组开始行动了,一个个矫健的身影从雨幕中穿过,胡群小组来到宪兵队大门外,选择有利地形隐藏好。周汉龙小组五名队员翻墙来到监狱后院花坛后隐藏起来。大雨依然在下,地上到处是流水,院子已经是汪洋一片了。他们慢慢接近牢房,两个看守见大雨如注,都躲进屋里避雨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清河支队会在这雨夜前来劫狱。俩人抱着枪倚在桌子上打盹,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捂住了嘴巴,就听有人低声说:“不许声张,我们是自卫军,赶紧把牢房钥匙交出来!”

  值班的是警备队队员,听说是自卫军来了,吓得浑身瘫软,因为他们曾经吃过自卫军的亏,他们之间私下说自卫军心黑手毒,遇上死不了就是万幸,于是,赶紧把钥匙交给了周汉龙。周汉龙急速打开牢房,对其他队员说:“我背着马连芳,你们保护。”

  说完,用一块雨布把马连芳围好,背起来就跑。这时,突然传来清脆的枪声。原来是雷电闪过的时候,宪兵队值班士兵发现了胡群等人,开枪报警。周汉龙吩咐:“不要管他们,赶紧奔西门。”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过之后,渐渐地稀落下来。后来干脆就没了声响,只有雷声和雨声统治着这个黑夜。雨幕中,周汉龙等人踩着积水,一边跑一边四下巡视着,以防遭到劫击。刚拐过街角,身后突然传来喊声:“快追啊,自卫军劫狱啦!”紧接着就是几声警告的枪声。

  周汉龙回头一看,见一队警备队追了上来,但见这群警备队的枪都指向天空,而且追的速度也不快,有一个人挥舞着手枪,高声喊喝:“快追呀,别让自卫军跑啦!”

  马连芳说:“那个拿手枪的是我大哥马连清。”

  周汉龙说:“好,马连清还算有人性,护送我们出城门吧。”

  他们一直来到西门附近,见城门紧闭,就匍匐在城墙下,警备队也在远处匍匐下来。周汉龙观察一下周围情况,一摆头,几个人便从城墙坡道悄悄走上城头,离城门远一点了,把绳子拴在垛口上,周汉龙背着马连芳顺着绳子溜出城外。这时候,胡群等人也赶来了,两个小组的人员会合在一起,就在雨中悄没声地离开了县城。

  马连芳身子软软的,无力地把脸伏在周汉龙背上抽泣,喃喃地说:“把我放下吧。”

  周汉龙一边继续前行一边安慰着说:“再坚持一会儿。”

  这时候,风歇息了,雨也停了,天上露出点点星光。周汉龙问:“政委,马连芳不能送回清河镇啊。”

  胡群说:“是啊,带她走吧,去大苇塘。”

  马连芳说:“谢谢你们救了我,送我回清河镇吧。”

  胡群说:“也好,在马家条件好,可以尽快恢复身体。”

  于是,马连芳在周汉龙等人护送下,连夜回到马家烧锅。

  马永年见女儿被折磨得如此状况,心如刀绞,老泪便流了下来。陈氏更是搂着马连芳哭得涕泪横流。老佟和冯义仁等无不落泪。

  马连芳说:“多亏了周队长。”

  马永年等人赶忙向周汉龙致谢。

  周汉龙对马连芳说:“好好疗养,一定要好好疗养。”

  马连芳羞赧地对周汉龙说:“这么老远的路,一直背着我,谢谢你。”说着,脸上飞起一片红云。

  人们刚刚送走周汉龙,就见二道街上一支队伍直奔马家烧锅而来,大约有十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马连清,身后跟着的就是池田,王云章和山本也从另一个方向奔了过来。马永年心说不好,赶紧吩咐,把马连芳藏进后院地窖,马永年端坐在崇德堂上,安闲地抽着烟。

  池田等人走进崇德堂,王云章抢着说:“马掌柜,池田太君来你家了,还不赶紧欢迎。”

  马永年把眯着的眼睁开:“哦,来了,那就请坐。”说着起身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池田坐下后,用眼盯着马永年问:“马掌柜,你的漂亮女儿马连芳让自卫军给劫走了,这样说来,你马家不仅跟共产党有瓜葛还跟土匪有联系。”

  马永年鼻子哼了一声:“太君,这,您可是冤枉我了,我马家世代清白啊,你们抓连芳也是天大的误会。”

  池田笑了:“误会?马掌柜,你要想明白,你女儿给共产党做事,抓起来是为了让她弃暗投明,为皇军出力。”

  马永年眯起眼睛说:“太君,您冤枉我家连芳了,别说她一个女孩儿家,就是男子汉们,也没一个跟共产党有任何瓜葛,我家连芳没那个胆量。”

  “马掌柜,别的别说了,快让马连芳出来见我!”

  “我家连芳不是让土匪队给劫走了吗?自卫军司令是连芳的表哥,表哥救表妹也是理所应当。”

  王云章说:“马掌柜,池田太君也没别的意思,就请把马连芳喊出来,见个面,就完事了。”

  马连清在后面掐一把王云章的屁股,王云章回头一看,见是马连清,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就呲牙一笑,接着说:“太君,连芳小姐可能真不在家,是不是改日再见,行吗?”

  山本把军刀一举:“出来,不然的话,搜出来,统统死啦死啦的!”

  池田命令一声:“搜!”

  结果前院后院,所有房间都搜查了,没有马连芳的影子。池田一挥手:“嗯,马掌柜是大日本皇军的好朋友,我们还要共同携手,共存共荣,建立王道乐土。”池田接着说:“既然今天不在家,那就改日再来看望马小姐。”然后对山本说:“你的,派个人,从今天开始,常驻马家烧锅,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说完,冲马永年招招手,诡秘地一笑,带人离开马家烧锅。


  池田带人走了,马永年睁开眼,看了看其他人,见大家还没从惊悸之中走出来,他吩咐管家老佟:“赶紧找刘老歪套车,把连芳送胜芳姥姥家养病,躲一躲这个风头。”

  这时,去根据地参加培训归来的马连玉急慌慌走进来,见大家都在崇德堂,就问怎么回事,老佟把马连芳被抓被救以及刚才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马连玉说:“我走这么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啊。”说完,他拉着爹走进他的卧房,悄声说:“爹,您能联合几个大老板筹集一些款子给清河支队置办些煤油、棉布和药品吗?” 

  马永年眉头紧锁:“连玉啊,你看看咱马家烧锅还像做买卖的吗?你大哥当啥警备队大队长,你带着连芳跟共产党跑,这些天没得安生啊,你还要把我也夹带进去……”

  马连玉低声说:“不打跑日本鬼子,谁家的买卖也做不安生,我知道您骨子里是抗日的。”

  马永年摇摇头:“你们跟着共产党跑,跑就跑吧,我管不了,可你让我也跟着给共产党办事,万一走漏了风声,让王云章和日本人知道了,那不是给咱家惹来塌天大祸吗?咱马家几百年的基业不就全毁了吗?”

  “爹,您说的没错,可是,日本人没人性,你跟他关系多好,一翻脸,就杀头。再者说了,您的钱不拿出来支持抗日,日本人也会出很多名目很多由头让您带头给他们捐款,那就是助纣为虐了,假如这些钱用来抗日,祖宗看着也高兴啊。”

  马永年听马连玉这么说,也就不再说啥,眉头渐渐松开了。他低声对马连玉说:“我不知你总共需要多少,这样吧,你打着我的旗号,晚上悄悄地找这几家去要,孙富贵可以拿一些,刘万贵也没问题,郭全宗也行,还有王记粮油行,赵家船社,我看都可以拿一点,你就跟他们说是我让你去的,一般都会给面子的,他们各家拿完了,缺多少我兜底儿。”

  马连玉一听,乐了:“爹,我回去就跟政委说我爹也是抗日的人。”

  “跟谁也别说,我没大本事参与抗日,为了咱家安宁,到哪儿也别跟任何人提这个事儿。”

  马连玉点点头:“放心吧,爹,我记着了。”

  还别说,这些老板真给面子,马连玉非常顺利地拿到了款子,完事跟爹汇报,马永年很高兴,也主动多拿了一些。马连玉就拿着这些钱四处采办,买来的煤油、棉布和药品就藏在马家烧锅后院一间空房里。本来这些行动都是秘密进行的,可惜没有瞒过冯义仁的眼睛。那天晚上,马连玉悄悄地把几个包装箱弄到后院空房的时候,正好遇到冯义仁。冯义仁假装没看见,眼睛却忍不住想看个底细,就装作左顾右盼的样子,其实是不断地朝马连玉和那间空房子瞟,脚步迈的很慢。冯义仁的出现引起马连玉的警觉,他赶紧找到爹说:“刚才在后院碰到冯伯了,我觉得不好,怕他告诉我大哥。”

  马永年一听:“是啊,不能耽搁,待会儿天黑下来赶紧把物资运走。”

  哪知道,父子俩的对话让尾随马连玉藏在马永年窗根儿的冯义仁听了个满耳,也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东家跟着马连玉一起给八路军办事,他看了看四周,趁着马连玉没出来,悄悄离开。

  冯义仁发现了马连玉的秘密后,心情很复杂,思来想去睡不着,告诉马连清,就等于告密,就等于出卖东家,背叛东家。不告诉吧,马连清曾再三嘱咐要自己盯着点儿,发现情况就告诉他,他好在池田面前邀功买好,能继续升官。看眼前情况呢,马连清很风光,说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了,我这个冯伯或许真就能沾他的光,那个马连玉跟着穷共产党跑,没吃没喝没钱花的,估计成不了势。最后他决定告诉马连清。

  马连清听说后大吃一惊,脑子也飞快地转了转,他也在思谋分析利害,一是不能出卖爹和弟弟,尽管爹不喜欢自己,不让自己做掌门人继承人,尽管弟弟连玉反对自己给日本人做事,但毕竟是亲生骨肉,我就是再混蛋,也不能遭害亲爹和弟弟,可是也不能让连玉他们把物资送给八路啊。经过一番思考,他心里有了主意。他找到池田,一进门就说:“太君,太君,有好消息向您禀报。”

  池田做在椅子上没动,抬起脸问:“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马连清把身子探到池田近前:“太君,是这么回事,我刚刚得到情报,说是清河支队采购了一批物资,其中有煤油、棉布和药品,走公路运输,估计他们应该是晚上行动,大清河河堤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我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我们可以在清河镇和台头之间的大清河南岸中间地带设下埋伏,给他们以突然袭击,将这批物资抢过来,可以断绝八路的物资供应,可以打击八路的气势,还可以震慑一下当地的抗日分子。”

  池田一听,用手摸摸下巴,歪脸看看马连清:“你的情报准确?”

  “准确,千真万确!”

  “既然情报千真万确,那好,你带领警备大队单独行动,去完成这次伏击任务,不得出错!”

  马连清没想到池田这么狡猾,竟然让自己单独行动,他心里那个苦啊,心说,这倒霉差事是自找的啊,没办法,他皱皱眉头,歪歪脑袋,弯腰鞠躬:“是!”

  池田一笑:“好,去准备吧,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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