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家人坐在了桌子前,儿子拿出了一系列的和蛋糕有关的东西,一顶纸做王冠,若干根不同颜色的蜡烛,一叠装蛋糕用的纸盘,一把切蛋糕用的塑料餐刀。儿子把蜡烛一根根的在蛋糕上插好点燃,把王冠戴在了程显祖的头上说:“爸爸,闭上眼睛许个愿,然后把蜡烛吹灭了”。对这一套洋把戏,程显祖一向就不以为然,特别是这个吹蜡烛,程显祖怎么也想不开,吹蜡就是吹灯拔蜡的意思,是不吉利的。中国人死了人才穿白色的孝服,外国人结婚的婚纱却是白色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儿子是年轻人,他们喜欢洋玩意儿。


  程显祖笑着说:“许愿?我这个岁数还有什么愿,就希望你们娘俩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爸,不管是什么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您得在心里默默地说”儿子对爸爸这个外行提醒道。


  吹了蜡烛,儿子递餐刀叫他切蛋糕,程显祖切了一快盛在纸盘里递给老婆说:“这块儿给你,我现在没黑没白的在外头跑,家里外头都指望你一个人了,你辛苦了!”


  老婆接过来说:“你才是辛苦呢,你现在是咱们家的大功臣了,你今天喝一口吧?”。


  提到了酒,程显祖才意识到,这些日子竟然没想起来它,儿子说:“当然得让我爸爸喝了,今天他的生日”。


  老婆倒上了红酒,儿子倒了啤酒,程显祖倒了二锅头,一家人举起酒杯儿子说:“祝老爸生日快乐!”


  就在这个时候,程显祖的手机响了。


  “二哥,在哪呢?”是来庆的声音。


  “在家呢”。


  “扛不住了?这么早就收了?”来庆说。


  “不是,你嫂子今天给我过生日早回来点儿”。


  “那行了”听的出来,来庆好像是有什么事。


  “有事吗?”程显祖问道。


  “你好容易回去早点就算了”


  “你一定是有事,你就说吧”程显祖说。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今天是小乐子的生日,我们几个人想在四姐那给他热闹热闹,我想叫你也去,跟大伙也熟悉熟悉,这对以后有好处。小乐子是大家伙的活宝,你看巧了,你也生日,你过你的吧”来庆说。


  程显祖拿着电话不知道怎么好,按理说,小乐子跟他并不熟悉,一共见了两次面,去不去的没什么。老婆儿子好容易和自己凑合在一起,又一想,以后真的和这帮人少不了来往,来庆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总不能开了出租就上炕认识老婆,下炕认识鞋呀。


  老婆大概是听清了电话的意思说:“甭犹豫,一块堆儿混饭吃,怎么也得有个人缘,可有一样,我给你煮面去,你得吃了这碗长寿面”。


  鸡蛋、虾仁、肉片、蘑菇、黄花、木耳的三鲜卤,青豆、黄豆、水疙瘩、黄瓜、细细的切成了丝的面码,面条是老婆亲手抻的,看来,老婆这碗长寿面是下了功夫的。


  程显祖狼吞虎咽的吃着,一来是这面真的是太香了,另外,既然决定去就别太晚了。


  吃了面,程显祖拿着老婆刚给沏好了的热茶上了车,在车上给来庆打了个电话。


  “我这就去,是四姐那吗?”


  “对,甭着急,都回不来呢,你顶十一点到都不晚”来庆说。


  “明天还得干活呢?”


  “今天晚上都不回家了,吃完喝完就在那睡了,你请好了假”。


  听说要一宿都不回家,程显祖有些犹豫了。


  程显祖到了地方的时候,四姐的饭馆门口已经停了七八台出租车,饭馆里灯火通明,他走了进去,人们抬头看了看他,并没有人认识他。他用眼睛找来庆可是没有看见。几张桌子拼好摆在屋子的中央,人们围着桌子说着话,看这阵势,四姐现在是不对外了,专门伺候这帮人了。


  “二哥,快找地方坐下!”四姐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旁边。四姐今天看来是精心打扮了自己,头发高高的盘起,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紧绷在圆滚滚的身子上,脖子上和耳朵上都挂着项链和耳坠,灯光下一闪一闪的。只是这张脸描画的有点过分,让人感觉她把自己的脸当了画布,在重新描绘了一幅形象。过分的腮红,嘴唇好象是冒着血,特别是那个假睫毛,竟然看不见她的眼珠子。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来庆的二哥……”四姐忽然说了一半儿扭过头问程显祖:“是亲的么?”


  “不是,是朋友,很小就在在一起的朋友”程显祝摇摇头说。


  司机们只是看了程显祖一眼,接着说着自己的话,看来程显祖的到来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程显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来庆没来呢?”大概是觉得这陌生有点别扭程显祖问四姐。


  “这死鬼,下午就张罗说今天晚上给小乐子过生日,我就关了门,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没来,不单他没来,小乐子也没来呀”四姐一边给程显祖倒着茶一边说。


  “忙合活儿呢呗”程显祖安慰道。


  “抱着元宝跳井,舍命不舍财,他们俩今天要是把姑奶奶玩儿了,我就骟了他们!”


  四姐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接过茬儿说:“四姐,说话别这么狠叨叨的,小乐子你骟了我信,来庆你可不见得舍得”。


  四姐说道:“滚你奶奶的纘儿,你再胡吣,我到厨房拿把剔肉的刀子,先把你骟了!”四姐说完满屋子的人哄笑起来。


  对于开出租的人来说,难得有机会坐下来聊天,一但坐下来说的最多的还是这个出租。


  “听说了吗,出租车要涨价”。


  “你听谁说的?”


  “涨价是好事呀?”


  “糊涂车子,涨价谁还坐?”


  “油钱涨了,车价自然要涨,这个顺理成章呀?”


  “油钱涨了就应该降车份儿”。


  “这个说的对,涨车价就是把涨价的压力摊在了坐车的身上,老板不受损失”。


  “降车份儿呀,你就甭想了,国旗降下来车份儿也降不了!”


  “听说市政府有了规定,每辆车补助一百块钱”。


  “那开双班儿的怎么一个人五十?”


  “这你就糊涂呀,人家是按车给的,不是按人给的呀?”


  “按车给的?那车份怎么不按车算了,双班儿的为什么比单车的高?”


  “你乐意干哪!合同不是你自己签的吗?”


  “不平等条约!”。


  “二百多年了,中国人就没签过平等的条约”。


  人们正在乱哄哄的议论着,来庆走了进来。


  “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四姐第一个走上前去问道。


  “咳,别提了,我从西三旗往这赶,有个娘们儿要上亮马河大厦的,我想顺路就拉上了她。到了亮马河她叫我等她一会儿,这下可坏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我知道上当了。跑进去找,哪找去?早他妈的溜了”。


  “你干了这么多年,老家雀儿(雀:念巧)让小家雀儿给骗了哈哈!”。


  “甭废话,我让你给小乐子定的蛋糕呢?”四姐问道。


  “在车里呢我忘了拿了,都是让那娘们儿给气的。”来庆说完出门去拿蛋糕。


  四姐一边看着表一边说:“这小乐子也还不回来,是不是也让什么鸟给骗了呢?”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