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年还在睡梦中,就听有人咚咚咚敲门,是老佟的声音:“东家,快起来吧,大少爷连清回来啦!”

  马永年一听,一骨碌折身起来:“你说啥?连清回来啦?”

  “是,在大太太那屋里呢。”

  马永年和桂兰赶紧穿衣来到陈氏房间。见马连清浑身破衣啰嗦,瘦瘦的脸上出现了几道皱纹。马永年心里不禁起了疼惜之情。

  原来,马连清所在国民党第二十九军三十八师二十六旅六七八团在河南与日本军队战斗中被打散,马连清辗转一个月,也没找到他原来所在的部队,只好换了便装一路讨吃讨喝回到清河镇。马连清的突然回来,让陈氏惊喜万分,她见儿子平安归返,尽管是逃回来的,毕竟没出意外,一直提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马永年也很欣慰,吩咐老佟和账房先生冯义仁赶紧置办酒席,为儿子压惊。马连清连连叹气,饿狼般吃了个一塌糊涂,还喝了几杯酒,瘦瘦的脸上就有了红晕,嘴里重复着一句话:“日本军队太强大了,中国军队根本不是对手。”

  马永年当着众人的面对冯义仁说:“冯先生,明天给老大一些钱,置办几套衣服。”

  马连清说:“不能光给买衣服,还得有点零花钱,我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

  马永年皱皱眉,挥挥手:“冯先生,你掂量着给他一点儿。”

  无事可做的马连清成天就在清河镇大街闲逛,每天都要找人一起去酒楼喝酒,口袋里的钱总不够花。马连清睡不着觉就琢磨如何能多弄点儿钱。

  这天,马连清请冯义仁到清风楼喝酒,三杯酒过后,马连清又端起酒杯说:“冯伯啊,你看我当兵当的,浑身没好毛病,吃喝嫖赌,老爷子不喜欢,全家人都不待见,我没别的路可走啊,每月的零花钱太少啦。”

  冯义仁皱皱眉,没说话。马连清说:“哎,冯伯,你别不说话啊,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啊?”

  冯义仁张张嘴,眼睛也跟着动了一下:“这样吧,回头我想办法给你弄点钱。”

  马连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还是冯伯心疼我啊。”

  俩人约定,后天晚上还在这里见面。

  当天夜里,冯义仁屋里的灯光一直亮到后半夜。马永年一觉醒来,躺在炕上就睡不着了,索性就到院里转转。于是披上衣服来到前院,见冯义仁屋里的灯还亮着,就来到门外轻轻敲了几下:“冯先生,还不睡啊?别太累了啊。”

  冯义仁没有开门,支吾着说:“白天我对账的时候感觉有几笔账不对路,这不,我把老账翻出来对一对,要不然睡不着觉啊。”

  马永年心说:冯先生真是忠心耿耿啊,就咳嗽两声,嘱咐着说:“冯先生,注意休息。”说完,转身走了。马永年哪里知道,冯义仁根本不是对账,而是在做假账,为的是给马连清往外倒钱。

  到了约定见面的这天傍晚,冯义仁带着一张支票,来到清风楼。马连清早就等在这里了。冯义仁把一张两千元的支票交给马连清:“这点钱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做假账,还蒙骗了老当家的,干这种事,亏心啊,总觉得对不起老东家。”

  马连清说:“亏啥心啊,又不是去给外人,我也是马家人啊,马家人花马家的钱,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冯义仁摇摇头又点点头:“以后不能老这样弄钱啊。”

  马连清嘻嘻笑着说:“冯伯,你放心,万一让他们发现,你就都推到我身上。”

  两千块钱在穷人手里那可是一笔大钱,但在马连清手里,不多日子就挥霍没了。没了钱的马连清就又来找冯义仁,一连几次,都很顺利,冯义仁心里的不安渐渐消失了,他感觉马永年对他太信任了,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提防。胆子越来越大,数目也越来越大。有时候,白天就在柜台上做假账,可就是在他麻痹了的时候,却被细心的余根儿发现了。那天余根儿从院里走进柜台,冯义仁以为是店员在走动,头也没抬,依旧做账。余根儿凑到冯义仁的脖子后看账本,那热呼呼的喘气都喷到冯义仁的脖子了,冯义仁这才扭脖子抬眼,一看是余根儿,不禁吓了一跳,,本能地合上账本,语无伦次地说:“这,这,你……我……”

  余根儿笑了:“冯伯,你怎么啦?”

  冯义仁见余根儿这样说,心里敲开了小鼓,他担心余根儿告诉东家,东家知道了就不好办了。他真的害怕马永年,当年他在县城一个富绅家做小工,因贪了东家的财,差点被人打死,是马永年收留了他,还让他当了账房先生,这份恩情值得他冯义仁终生报答,所以每当他做了对不起马永年的事就心愧。人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做了对不起东家的事,心里就有了鬼,所以见了余根儿就心慌意乱了。因此,他从心底里对余根儿也多了一些戒心。余根儿走后,他急忙找到马连清,把做假账被余根儿发现的情况说了一遍,马连清说:“别怕,他一个野生的种儿,还真想在马家烧锅撑伞啊,门儿都不会有的,你放宽心吧,马家掌门人最终还得是我马连清的,到时候,你做假账这点儿小事还不就一笔勾销,你知我知,神鬼都不可能知道啦。”

  但冯义仁经过再三思忖,还是停止了做假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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