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马永年辗转反侧睡不着。桂兰问:“怎么啦,心里有事?”

  马永年叹口气:“日本人瞅着咱是块肥肉,三天两头都想多啃几口,总拿咱的大头,看来以后的买卖不好做啦。”

  桂兰问:“听说今天又捐款一千啊。”

  “是啊,鬼子吃惯了甜头就收不住手啦,以后这种事少不了。”

  桂兰安慰着说:“赶上了这年月,没办法,清河镇又不是咱一家,家家不是都得捐吗?熬着呗。”

  马永年叹息一声:“是啊,我担忧的就是这个啊,你看清河镇各家商户的买卖都不好做,真是难啊。”

  桂兰也叹口气:“自打日本人来了,老百姓就没得安生。”

  马永年长出一口气:“好多烦心事总在心尖儿压着,就说那个能证明根儿是我亲生的信物吧,偏偏就找不到了,简直就像闹鬼似的,心里明明白白记得就在衣橱里,可翻腾了好多遍,就是找不到,弄的我这心七上八下的。”

  桂兰说:“慢慢找,别着急,估计丢不了,只是我看根儿和秀儿走的很近乎,你得提早有个主意。”

  马永年轻轻一笑:“年轻人的事,不能不管,但也不要管得太多,人与人都是缘分和命运注定的,如果他们有缘,那或许就是前世老天爷定的呢,呵呵。”

  “是啊,看他们的缘分吧。”

  “你对秀儿也好点儿,那孩子早就没了娘,跟着姥姥长大,老佟在咱家干了二十多年,情如一家,咱也该把秀儿当咱自家的孩子,你说对不对。”

  “是,就该这样。”

  马永年又叹口气:“家里的事都好办,就是这日本人干事儿没章法,黑白颠倒,为所欲为,哪天是个头啊,想想就脑袋疼,有时候让小日本逼得真想跟他们拼命。”说着,就围着被披上衣服坐起来,抽起了烟袋。桂兰也没了睡意,干脆也坐起来,眼睛盯着马永年说:“别老这么纠结,你岁数不小啦,别伤了身子,日本人凶狠,没人性,咱做买卖的哪能跟他们斗啊。再说,你是当家人,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老马家这一大摊子家业怎么办?我和根儿怎么办啊?”

  “还有连清,也不知道是我不该生他啊,还是上天派他来惩罚我,这小子脾气性格好像不是我马永年的儿子,真是不松心啊。”说完叹口气,把烟灰磕掉,接着说:“连玉这孩子应该会有出息,可他心太高;连芳吧,学没上完,嘴里总是抗日抗日,让她在养正学堂教书,我也很担心,怕她口无遮拦惹事,我更担心不知哪天,连玉和连芳就会离开清河镇,真的去投八路。”

  “也是,清河镇是人家日本人管着,说话做事都得加小心,回头还真的好好嘱咐他们兄妹俩。”

  “还有根儿,我得尽快找到那个信物,尽快让根儿认祖归宗。”

  黑暗中,桂兰伸出胳膊,搂住马永年的脖子:“不要太纠结,凡事都顺着天意,行吗?你这样天天纠结,我眼里看着心里难受。”

  “根儿不能认祖归宗,他在马家的地位就是问题,人们也会说三道四,再说,将来马家烧锅的事,弄不好我还真就得交给根儿打理。”

  “这可是大事,你千万要慎重,最好别让根儿接班,你要先考虑连清和连玉,弄不好,人心就会散的。”

  马永年没再说话,闷闷地抽着烟,黑暗里,那烟头火一明一暗地闪着。

  外面传来三更的梆子声,马永年磕掉了烟灰,把身子顺进被窝,用手按一按桂兰的肩头:“睡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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