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是接到曲汇河电话,得知他与蒋栋梁从广西飞回来的前一天,才随春秋旅游团去了普陀山。谁知,这个团队里的“驴友”,大多是成双结对的,唯独温柔和一个名叫黄蓓蕾的女人是单枪匹马,导游很快把这两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安排在一个房间。

       刚才曲汇河打电话进来的时候,温柔正好在收拾行李,是黄蓓蕾第一时间把发出铃声的手机传递给她的。温柔说,不想接。黄蓓蕾一脸诡异的神色,问,他怎么盯得那么紧呢?他也太在乎你了。难不成半老徐娘的年龄还怕别人拐跑啊?

       温柔没好气地说,半老徐娘怎么啦?干嘛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生气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她看去。黄蓓蕾连忙摇手,解释她不是这层意思,她说她自己与老公是“少作夫妻老作情人”,半老徐娘自然也有糟老头相伴。黄蓓蕾说结婚开头几年一直在家,等到儿子初中还没有毕业,老公下海做生意,全国各地跑,从一个月回家一次发展到几个月才回家一次。间隔最长的一次是一年之后才回家,黄蓓蕾说这样的关系已不是夫妻而是情人的关系。说到此,两眼有点湿润,微微拭擦一下,再三强调,半老徐娘并不是有意说温柔,而是在说自己。她羡慕温柔有这样关心的男人。

       温柔听了黄蓓蕾一堆解释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也消除了对黄蓓蕾的不满。心想,不就是一个陌生人嘛,干嘛要火烛小心呢?于是,对黄蓓蕾后来的话,也开始渐渐愿意接话了。当黄蓓蕾说到自己当年恋爱时,温柔也提到了当年黄山爱情锁的故事,提到了上世纪1978年,曲汇河在上海宝钢工程打下第一根钢管桩到后来宝钢武钢合并、人员分流,最后下海做钢管生意,因经营不当而倒闭。温柔始终没有提到崇明家具厂里的故事,她觉得对她来说这是一个空白,没必要与他人一起填补这一空白。

       电话铃声再次出现。正听得入神的黄蓓蕾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猛地打断思路,她下意识地凑近去一看,是曲汇河,于是问温柔,这次到底接不接?温柔并没有回答黄蓓蕾的问话,而是走过去,拿起手机。而对方的曲汇河好像听到了杂音,便问温柔现在哪儿?和谁在一起?温柔原本想实事求是回答他,可一想到自己这次出行的原因,便没好气地反问他,你希望我能和谁在一起?

       曲汇河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黄伟亮的身影来。人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一旦脑子里产生了不可思议的联想之后,拔也拔不去。但他这个时候还是有理智,既然打算求饶了,就不能不克制一点情绪,于是,他拍了几下脑袋,似乎要将脑袋里那些阴影拍走,然后无可奈何地向温柔求饶,老婆,我已经受不了,你在哪儿?温柔说,我出门没向你汇报,你就受不了?

       老婆,别与我开这种玩笑了好吗?你是知道的,男人要比女人脆弱多了。快回来吧,我有事要与你商量呢。温柔被曲汇河一口一口老婆叫着,一口一口哀求声莫明其妙给软化了。一旁的黄蓓蕾有些憋不住了,说,怎么和我那个男人一个德性呢?我俩真是有缘,碰到一起了。

       温柔则不屑地瞥了黄蓓蕾一眼,说,哪会是一样?他若是认准了一件事,从不会降服。而之所以能这样服软,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温柔向黄蓓蕾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一丝虚荣心的。

       啧啧啧,开始护短了。我又没说什么?黄蓓蕾说,有些男人就喜欢编着谎来骗我们这种弱智的女人,哪个女人愿意男人在外花天酒地不顾家的。不瞒你说,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想不通,可是日子久了,也就不把他当一回事了。对于他的出现或消失,我就感觉像自家的门铃响了,然后去开门一样平淡。黄蓓蕾快人快语,单刀直入,不管温柔是如何的想法,她劝温柔有些事情一定要想开,想开了日子就轻松了。

       温柔觉得黄蓓蕾真是不可理喻,谁想不开了?我难道在你面前流露过什么,怎么话里话外句句带着刺耳的呢?真是杞人忧天。明天一旦离开普陀山,谁还认得谁?谁还能干涉谁呢?她就权当黄蓓蕾是个疯女人,暂时让陌生人胡说八道让她疯一把。温柔想到此,也没什么可与她计较的,更不在乎刚才在她面前是否透露过什么信息了。只要从现在开始把自己的嘴巴管紧就可以。谁知,黄蓓蕾慷慨地把手机号码和家庭地址都告诉了温柔之后,也要温柔留下联系方式,温柔尴尬不已,却拗不过黄蓓蕾一再请求,被动地留下了手机号,然而家庭地址怎么也不肯留下。黄蓓蕾则说她那个男人经常不回来,如有空,到她家来坐坐,等等这类的话。

       温柔心想,一旦离开普陀山之后,谁还会认识谁?交换手机号码,只是应付,谁吃饱饭没事干,串门唠叨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事呢?趁黄蓓蕾进卫生间洗澡时,温柔给曲汇河发出一条微信,实话实说了她现在的地理位置,并告诉他,回家后再说。曲汇河收到温柔的微信之后,心情似乎好了许多,问温柔,你能否给我一段视频,好让我知道也让我放心你和谁在一起。温柔回答,和我合住一个房间里的是一个陌生女子,你说我能发视频给你吗?你如此不信我,只能说明你本人是一个不负责的男人。

       曲汇河多想反驳温柔,可话到嘴边又找不到话了。一个不负责男人的骂名早在那个时候定下了,看样子这个骂名要背负下去,直到离开人世。然而他还是想不明白,他只是让她拍个视频给他看看而已,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上去呢?假如你真想让我拍视频,我可以拍,但侵犯别人的隐私权,你能担当这个法律责任吗?

       温柔正说着,黄蓓蕾换上一套白色的睡袍,从卫生间出来,带着一股湿漉漉的味道。 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问温柔在和谁打电话?又问这次怎么会一个人出来旅游?温柔装作没有听见似的,挂断曲汇河的电话后,只顾打理自己的行李。黄蓓蕾觉得温柔小器透了,一点也不大方,干嘛要藏着掖着呢?她快人快语自我解释,这次我一个人出来就是老公一个月已没回家,我气不过,所以找旅行社一个人出来旅游。其实我希望找一个单身异性合并一个房。温柔突然停下手中的活,吃惊地抬头看了黄蓓蕾一眼,心想,现在的女人思想都是那么开放吗?

       干嘛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我就是这样想的呀!不过,与你合并一个房间也蛮不错的。黄蓓蕾擦拭完头发,一屁股坐到床上,头微微朝向温柔,继续说,不过想归想,但不一定会这样去做,最重要的是看眼缘。嗨,有时真让人不服,男人可以花天酒地,女人为什么要守住贞操?

       温柔并没有搭理黄蓓蕾的话,只是低头沉思,想象刚才挂断曲汇河电话后,他会在哪儿。温柔想象不出他会在哪儿,男人的话有几分能当真?所以她不去想,尤其近年来发丝间已出现几根白发后,她更说服自己不要去想没有用的事。

       你一定会认为我是一个十三点的女人,浪荡的女人,是吗?黄蓓蕾一边将发乳拭擦在自己的发丝上,一边对温柔说。可是我想告诉你,女人的歇斯底里症状是被男人逼出来的,向来好男人会成就一个优雅的女人。温柔被黄蓓蕾这么一说,下意识地走到镜子前,检测自己的形象是否露馅了?黄蓓蕾捂着嘴笑,却笑得人仰马翻。她说,你照什么镜子呢?你怎么可能成为歇斯底里的女人呢?

       温柔突然感觉自己上了黄蓓蕾的当,如果不及时补救,真的要被她当笑料了,于是,索性站在镜子前,反复照着自己那张还算可以拿得出去的脸,自言自语,男人工作压力大,有时顾不上女人,其实女人也可以对自己好一点的。温柔这么说着,心里努力地想象着一个好男人的工作压力是如何之重?她在臆想的时候,似乎也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这个好男人至少不应该像曲汇河那样的,斯文、温文尔雅、举止有礼雍容大度是她心目中的好男人。当黄蓓蕾再次问她怎么会一个人出来旅游时,温柔竟然脱口而出,曲汇河出差外地。

       其实这时候,曲汇河坐在一个小饭馆,点了几样菜之后,正准备拨打蒋栋梁的电话,想让他来帮自己分析一下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心理活动。然而,当他拨通蒋栋梁的手机号码,自己还没有开口,蒋栋梁就抢先问他,这么快找到了老婆了?老婆没让人拐跑吧?你们老夫老妻商量得怎么样了?

       我老婆独自一人去普陀山旅游了。曲汇河呷了一口小酒,原本想问的话想说的话全抛在脑后,机械地回答了蒋栋梁的问题。

       原来没有被黄伟亮拐跑,哈哈,那好吧,等你们消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工资不会低。蒋栋梁一边吻着窗台上那盆红豆杉,一边心平气和地说。那盆开得正盛、碧绿的叶子、有一种欲湿杏花雨感觉的红豆杉是蒋利送的。蒋利说老爸60岁大寿马上要到了,作为女儿,送上一盆碧绿青青的红豆杉,给老爸每天吸着红豆杉的绿草气,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人人说红豆杉很难服侍,一不小心就会枯死,而蒋栋梁不这样认为,他说,不管做什么,只要上心地去做,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看着眼前活力四射的红豆杉,仿佛拦在他眼前的一道道阻碍自然消失。

       所以,当曲汇河打电话给他时,蒋栋梁正处在好心情时候。心情好了,说起话来的态度也不一样了。他愉悦地告诉曲汇河,温柔的工资不会低,他认为温柔是好女人,这个院长监视的位置非她莫属。作为男人,曲汇河听蒋栋梁这么一抬举,自然得意一番。得意之余,酒量也大了一些,酒量大了以后,更加忘记那些胡思乱想的东西了。借着酒兴,便说,蒋总,温柔回来我就与她一起来公司找你。

       挂断蒋栋梁的电话之后,曲汇河机械地又将手机拨通了温柔手机号码。这个时候温柔在阳台上扭动腰肢,手机放在白色的床单上。正在试穿衣服的黄蓓蕾下意识地把目光朝白色床单上扫去,看看是否以视频的方式打过来的。而温柔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从阳台上返回进房间,望着没穿衣服的黄蓓蕾,顺口说了一句,难道怕对方以视频的方式打进来吗?

       那当然,前面我口无遮掩只不过在嘴上,行动上我还是一个保守派哟。黄蓓蕾一边说着,一边提醒这电话又是她老公打来的。温柔像受到刺激似的,脸马上阴沉下来,问黄蓓蕾,这种玩笑能随便开吗?明知道是我老公打来的电话,为什么还要说行动上是一个保守派,我老公可不是这样的人。

       你又想偏了。黄蓓蕾觉得再这样说下去已没有意思了,拿起床上要试穿的衣服往卫生间里走。此时的温柔也没心思去接听曲汇河的电话,回了一个微信给他,不方便接听电话,然后重新回到阳台上,想想刚才回答黄蓓蕾的话怎么这样好笑。

       当曲汇河没能接听到温柔的电话,又把电话拨回到蒋栋梁手机上时,蒋栋梁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说,我还要服侍办公室里的红豆杉,没有时间再与你绕来绕去了。挂断电话后,蒋栋梁的目光回到女儿为他买的红杉树上。这段日子他一直惦记蒋利的恋爱情况。女儿的恋爱对象现在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这关系到女儿人生安全的问题,黄伟亮的阴影时不时在他心里罩着,对未来女婿的标准也有所变化,至于经济条件已是其次。蒋栋梁一边想着,一边准备打电话给蒋利,却是想到曹操、曹操就到,蒋利又捧着一盆红杉树进来。她说,成双成对才吉利。

       蒋栋梁看到蒋利又捧着一盆红杉树给他,自然笑得合不拢嘴,他故意问道,是不是小钱送你的?心里却在祈祷千万不要是小钱,蒋栋梁也觉得自己好笑,怀疑自己真的进入了更年期,一件事怎么会到了犹豫不决的状态?然而他还是能够安慰自己的,如果换了别人,也会或多或少有顾虑。近段时间,许风萍经常有事没事要找上门来,有一次竟然要和他同行去新疆考察,说新疆海拔高,像他有哮喘的人需要有人在边上照顾,反正她没事干,就让她做他的志愿者。蒋栋梁当然明白许风萍的用意,可是他会让她这番用意成功吗?孩子之间的感情轮得上他与她无端地扯上去吗?他当然谢绝了她的要求,并暗自希望蒋利也能快刀斩乱麻。

        蒋利看着老爸难得有这么一个好心情,不忍心去破坏,所以在蒋栋梁问起这件事的时候,给的答案也是含糊其词的。她俏皮地回答蒋栋梁,这种事就不用老爸费心了,有缘则一起,无缘则分手。外人再怎么施加力量也是无用的。

       蒋利和小钱从认识到恋爱,也只是短短的一年时间。他们在课堂里认识的。蒋利学的是财务管理学,管理学中有一门法律知识,是由小钱授课的。小钱是某律师事务所的一名资深律师,正巧被这个学校聘用当法律顾问。开始交往的时候,蒋利被小钱的广博知识所吸引,后来越来越发觉他是一个见钱眼开把钱看得很重的人。有一次蒋利和他在小饭馆里吃饭,最后结账时,老板多收了他二元钱的一次性洁具,便与老板争得面红耳赤,使得蒋利在一旁尴尬极了,出了店门,就毫不客气地指责他,已经姓钱了,还要把钱看得这么重,干嘛?特别是上次投资闹事,蒋利觉得再与小钱恋爱下去,最后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所以,自那天起,她就与小钱的关系渐渐疏远了。

       今天特意把这盆红豆杉送到蒋栋梁办公室,其实也是事出有因。原来许风萍早就得知自己的儿子被蒋利甩了,很不甘心,再加上那次被蒋栋梁婉言谢绝不让她与他新疆同行,更加不甘心。当获悉蒋栋梁60岁大寿,她送上一盆名贵的红豆杉,亲自送到蒋利的手中,并附带一句话,说郁向阳是个两面三刀的人,要她和蒋老板小心郁向阳的行为。蒋利是接受过郁向阳的帮助的,并认为欠下了她的一份人情,在这个档口蒋利怎么会去听许风萍的这句话呢?不过,再怎么说,人家亲自送来为老爸过生日的礼物,出于礼貌也要应付一下。但是没过几日小钱得知这一情况,马上来找蒋利,说这盆红豆杉很名贵,报出价钱同时顺便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发票,气得蒋利二话没说,便掏出钱扔给小钱。小钱说他不是这个意思。蒋利说不是这个意思,已经是这个意思了。打那以后她暗暗发誓,托人非要买到正宗的红杉树不可。

       蒋栋梁一点也不知情,但是望着眼前女儿又送来一盆红杉树,不由自主地欢喜与激动起来,一激动便夸女儿说话有道理,也不去追问其中的缘由了。他心里始终有过一个想法,以小钱的性格与为人,是不可能保护好女儿的,换言之,黄伟亮对付小钱这类人是绰绰有余。然而,他不能把真相告诉给女儿听,只能回答说两个人在一起确实是靠缘分,同时又问她妈妈的态度怎样。

       老妈的态度应该与老爸是一致的。爸,你什么时候能与老妈复婚啊?温柔撒娇地将手摁住蒋栋梁的肩,说,老妈是爱着老爸的,你们不复婚,难道我结婚时要办两次喜酒吗?人力财力都浪费,合算吗?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说你恋爱的事,怎么说着说着说到你妈和我身上呢?蒋栋梁不耐烦地让蒋利快滚一边去,蒋利不肯。蒋栋梁没好气地说,等你结婚了你就知道爱的责任是什么,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如果你决定要与小钱断绝关系,就要断得清清楚楚,不要藕断丝连。

       当然!我看不起他,把芝麻看成大西瓜,这种男人我怎么能看上?我才不会为了离婚去结婚。蒋利说着,把刚送来的一盆红杉树推移到另一盆边上,紧接着说,这两盆红杉树是我为老爸生日买的。不会为了离婚而去结婚?在这个世界上,谁有先见之明呢?是现在年轻人的思想新颖,还是自己已落后于时代的步伐?如果在万般无奈下,谁愿意结婚后就准备要离婚的呢?他觉得自己的步伐并没有偏离轨迹。

       是晚,蒋栋梁打电话给曲汇河,问他是否与温柔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曲汇河正好把温柔接回家里,气还没有喘一口。其实,在接温柔回家的途中,他俩之间就断断续续地交流了各自的思想与见解,不外乎今后的生活与工作。温柔也向曲汇河表态,她这次单独出行原因不想多提,只是希望彼此不要为了工作而影响生活。工作是为了生活,但不是破坏生活,她更希望出租车开到家门口,然后到了家后,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曲汇河表示支持。然而,当蒋栋梁一个电话,曲汇河又似乎忘记了什么,喘了一口气,便连忙把手机交给身边的温柔,说,老婆,还是你直接与我的老板沟通吧!

       什么事?要我答应你们去做奸细吗?温柔一边在整理刚回家的行李,一边心不在焉地问。这一问让曲汇河目瞪口呆,她怎么说成做奸细?后来想一想院长的监视不就是奸细嘛。电话那头的蒋栋梁好像也听到了温柔说话的声音,连忙对着手机话筒说,曲汇河,向你老婆解释,不是奸细,是院长监视。

       是啊,可我正纳闷着,她刚回来,我还没有来得及与她说这件事呢,她就知道她要去……没有等曲汇河说完,温柔便接上去说,要我去朝阳养老院做奸细,你们公司那个叫郁向阳的上次来我家对我说的,她说做奸细没有好下场。

       曲汇河连忙挂断电话不再让蒋栋梁听下去,他猜测那个郁向阳肯定是在他与蒋栋梁去新疆与广西那段时间来找过温柔。他觉得这个女人太可怕。他得理理思路,然后再与蒋栋梁沟通。

       郁向阳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又怎么知道蒋栋梁要派温柔去朝阳养老院做院长监视?若不是蒋栋梁直接告诉她,还会有谁?曲汇河觉得做一件事没必要弄得这么复杂。难道蒋栋梁不知道郁向阳的名字已经在罢黜他的协议上留下了笔迹吗?他搞不懂无论是蒋栋梁还是郁向阳他们究意想干什么。他抬起头,朝温柔看了看,问,老婆,你怎么想?

       温柔正想说什么,蒋栋梁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埋怨曲汇河为什么要挂断他的电话。他说,刚才我听到你老婆说郁向阳的名字。我告诉你,罢黜的协议上有她的名字,我早就知道了。她是被黄伟亮逼的,我怎么会去计较为我做事的女人呢?

       我愿意去做院长的监视,试试在私营单位干活和事业单位或者国企到底有什么区别?温柔抢过曲汇河的手机,说。曲汇河吃惊地看着温柔的一举一措,横竖感觉到他自从回家之后她的种种变化。他不知道自己曾经“彩旗飘飘”的时候是什么才使“红旗”更加艳丽了呢?

       那天与温柔在床上折腾之后,曲汇河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以往与任何一个女人做爱之后都会很快睡去,今天,温柔像在他身上依附了魔法,让他始终处在兴奋状态中。曲汇河索性坐起来,点燃一支烟,火星在黑暗中一闪一闪,思绪也在火星的闪动中飘飞。

       曲汇河清楚记得他离家去崇明家具厂前一天的情景。那一天夜晚,曲汇河渴望能与温柔做爱,觉得明天一分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团圆。尽管温柔说又不是去西伯利亚打仗,只不过是去崇明,若想她也可以随时回家,但是她还是脱去衣服与他上床。谁知内裤沾满了暗红血迹,温柔知道自己来例假了。屈指数着日子,她恍然感觉到是该来的日子。充满渴望的曲汇河突然像蔫了的茄子似的,从温柔的身上下来,两眼望着天花板,很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样子。温柔从卫生间出来之后,看到曲汇河这副模样,便说,其实做爱与我们平时在工作上遇到困难一样,只要耐心开动脑子,都有解决的方案,这世界上方法永远比困难多,干嘛一遇到困难就息气呢?温柔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曲汇河欲望的区域。曲汇河被温柔素手轻揉之后,重新燃起了欲望后而使男人达到一种快感。

       曲汇河望着熟睡的温柔,心里五味杂陈,不管是否情愿,生活总催促我们迈步向前,他知道自己亏欠温柔,所以老天要罚他,罚他回家重新认识与他一辈子夫妻的温柔。“试试在私营单位干活与众不同的区别”,曲汇河重新掂起温柔这句话,总感觉份量不轻,她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要辞退文化馆工作,一门心思来捧一份泥饭碗?想当年他下岗是时代的需要,像他这样一批人是在改革的浪潮中前行的,是被迫的是万不得已的,根本来不及思考,更不要说分析其中的区别了。温柔曾经与他说起过在文化馆工作,做一份自己喜欢的事,图个安稳。难道她现在不需要这个安稳了吗?

       怎么在房间里抽烟?温柔说着梦话,那种语调口吻就像来自于一位上级对下级的口吻,他真真切切地觉得温柔变了。他马上熄灭烟头,起身特意到卫生间重新漱了口,然后回到被窝。

       次日一早,曲汇河去买早点的时候忘记随身带手机,蒋栋梁连续打了几个之后,温柔猜测肯定有急事,要不然不会连续拨打他的手机。于是,破例接听了曲汇河的手机。当蒋栋梁听到是温柔的声音,也没有拒绝,而是说,你接听也好,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昨天在电话里说的话当真?你真的愿意进朝阳养老院当院长的监理?温柔笑着反问蒋栋梁,我是一个开玩笑的人吗?刚说完这句话,曲汇河手拿早点进了家门,看到温柔拿着他的手机在通话,便半开玩笑地问,趁我不在,借我的手机与谁聊天呢?

       温柔把手机递给曲汇河,问,我能背着你跟谁聊天呢?自己做贼还怕别人做贼。曲汇河接过温柔的手机,一看是蒋栋梁打来的,便知道蒋栋梁又为温柔是否去养老院当院长的监理而来,便顺口回答,既然答应了,肯定不会违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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