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西飞回来的路上,曲汇河一直在纳闷,烧熟的鸭子怎么让它飞走了?明明签订了合同,这不是在违约吗?蒋栋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告诉曲汇河,其实他没有签字,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下一道风景会更好。曲汇河听着蒋栋梁这种比喻,脑海里又回忆起他与温柔恋爱时的情景。不是吗?其实曲汇河认识温柔之前,谈过一次恋爱,但是曲汇河总感觉不是很舒服,不断地说服自己下一道风景会更好。当遇见温柔之后,证实了自己,也证明了下一道风景确实好。曲汇河明白蒋栋梁这句话的用意。他欣喜地说,对,不签是好事,下一道风景会更好。

        望着曲汇河的举止,蒋栋梁竟然会联想起黄伟亮在他身边的种种表现,他觉得曲汇河很多方面真不如黄伟亮。尽管黄伟亮的聪明不用在正道上,已经到了置他于死地的地步,但他还是认为黄伟亮是一个机灵不死板会动脑做事的人。尽管他恨黄伟亮到想打断他的腿,抽掉他的脚筋,但他觉得只要黄伟亮能改邪归正,他宁愿打残他,然后再养他。蒋栋梁感觉曲汇河就像浮在水面上的一介舢舨,只看见飘荡,却看不见归岸,他无法想象温柔这些年来是怎么挺过来的。想到此,蒋栋梁眼前莫明其妙跳出前妻卫红的影子。是比较吗?蒋栋梁不敢联想下去,理智地收起那不着边际的思想,振作了一下精神,清理了自己混浊的目光,向曲汇河岔开话题,聊到了朝阳养老院的事。他对曲汇河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觉得你老婆温柔该出来与你一起做事,可以避免不可预测的风险。曲汇河一时没有听明白,问为什么?蒋栋梁说,不要问为什么,今天回家,你可以直接告诉你老婆,我想要她去朝阳养老院做院长的监视。曲汇河更加听不明白蒋栋梁这句话的意思。

        这些年来我不在家,真不知道她在家干什么,况且你也知道这次我跟你跑广西新疆之前,是与她吵架堵气出来的。院长就是院长,还有院长监视的职位?曲汇河说。蒋栋梁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问,不是劝你向她求饶吗?跟老婆求饶有什么没面子的?怎么那天回家后又吵起来了?曲汇河不好意思地点头。蒋栋梁摇着头无奈地说,你真像你老婆说的那样,真是无可救药。不过女人嘛,在家闲着也不好,与你一起做事也就把过去不愉快的事给忘了。

        蒋栋梁说到此,脑海里又不知不觉地跳出卫红的影子。当年他与卫红协议离婚从民政局出来,不也是拿一句“拼命工作,时间可以把不愉快的事给忘了”的话暗暗与自己鼓气的吗?现在竟然可以用在曲汇河与温柔身上。当然,蒋栋梁根本没有指望曲汇河能听进去多少,因为这段日子对于一直跟随着他蒋栋梁的人,竟然不知道他的行踪,那天他一头好发被剃得光亮,曲汇河竟然没有朝他被关押进去的方向想,甚至他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出真相,曲汇河竟然朝他半开玩笑的一面去想问题,这样的人蒋栋梁还能指望什么?既然曲汇河不知道他在广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就隐瞒下去,反正事已过去,人也出来了,权当自己半夜行走不慎摔倒在阴沟里吧。

        其实,合同违约是他的事吗?对方设下的陷阱他当然要违约,难道对方以违约的名义让他赔款就得服从吗?然而一场厮打便被打进监狱。出狱之后,他理了理自己的光头,来到广西最好的洗浴中心洗了一把澡,然后像没事一样,给曲汇河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赶快与自己碰个头,自己有要事与他商量。见面后他却忘记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要与曲汇河商量。既然如此轻松地说下一道风景会更好,那么就给自己一点潇洒的空间,尽量把一些不愉快的事忘记。他对曲汇河说,如果你没有把握回答我,那等回上海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抵沪,蒋栋梁就直奔公司。一进公司大门,先听到杨芝芳家被盗的消息,又听到说盗贼就是黄伟亮。然后蒋栋梁走到办公室,从办公桌上又一眼看到《市场经济报》的头版新闻。这个时候他一张晴天的脸马上变成阴雨天。当拿起报纸,从头至尾阅览之后,更是一团火往头顶上冲。他两眼朝向天花板,自言自语,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了,怎么跟我没完没了呢?

        报纸上那个标题“上海龙泉资产管理有限公司非法集资”,以及标题下面的一段文字像虱子一样在吸着蒋栋梁的血。他一边拼命地吸着烟,一边进入沉思。就在他心底纠结不堪的时候,窗外的马路上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原来是两辆车相撞,造成互相伤害。警察很快赶到,量尺寸,做笔录,拍照……一阵阵喧闹声高过楼房,蒋栋梁也探出头,居高临下,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一幕。

        来不及感慨,只见章志忠像幽灵一般,悄然站在他身后,用手轻轻地一拍,着实让蒋栋梁吓一跳。章志忠看着蒋栋梁光亮的头,调侃他这段时间不见人影,肯定到监狱转过了,不等蒋栋梁回答,章志忠又嘲笑他怎么也开始爱管闲事来了。这种飞来横祸的事每时每刻能撞见。

        蒋栋梁缓过神,顾不上回答自己为什么会光头,直接切入养老院和养老院院长的主题。章志忠则不温不火地回答,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这个。蒋栋梁望着故意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章志忠,火气已冒上来,说他最恨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人。说着,把办公桌上的《市场经济报》扔给章志忠,接着说,你别跟我解释,这事肯定与你无关。我知道你和报社那些记者有说不清道不白的关系。

        章志忠接过蒋栋梁扔过来的报纸,看也没看,便说,是不是“非法集资”的报道?你别说,这事真的和我无关。蒋栋梁冷笑起来,问他,你看也没看,怎么知道报上报道的是我“非法集资”的信息呢?你在哄谁呢?是不是你把那些记者的肚填饱了?

        蒋栋梁说这话当然有根有据。那一年的一天,飞翔贸易有限公司因员工在英文打字上出了差错,引起了一场官司。原本想在《市场经济报》上公开赔礼道歉,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认识了《市场经济报》报社某位资深记者。这位记者告诉章志忠,他能搞定这场风波,但是要出一点血。章志忠当然明白出一点血的意思。果然,几点血平息了一场风波。事后,章志忠与蒋栋梁生意往来的时候,无意中把这件事透露出来。当时蒋栋梁还取笑过章志忠,你以为自己是谁?这还不是靠你夫人打下的基础。

        章志忠知道自己上了蒋栋梁的圈套了,很快装出一脸委屈的样子,向蒋栋梁解释,今天我是好心好意来想成全你一件事的,而不是伸出脖子给你套圈的,我好歹也是飞翔集团的法人代表,我不可能去做破罐子破碎的事吧?害你,不也是断自己的财路吗?章志忠一边说着,心里却在琢磨,要不要把黄伟亮准备害他女儿的事告诉蒋栋梁?他甚至想过如果把这件事如实转给他听,他会是怎么的模样?章志忠心里装着复杂的矛盾,不知如何化解开来。

        别装得一副委屈的模样,你这点鬼把戏小时候我就领教过了。还记得扔煤球赌五元钱的事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墙角偷笑我吗?男人是不可以做小鸡肚肠的事,怪不得你的夫人要远离你。蒋栋梁一语攻破。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我今天过来是与你谈正事的,你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个人的私事上呢?再说你的前妻不也离开了你吗?我们今天有必要互相揭瓦房吗?章志忠尴尬地回答着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蒋栋梁啊蒋栋梁,我如果把黄伟亮要害你女儿的事说出来,你还会像现在这般神气的样儿吗?

        蒋栋梁没有接章志忠的话茬,收起报纸,话锋一转,重新切入主题,我是不可能再拿出钱给李鸿鸪了,但是,这个养老院我肯定要定了。章志忠看了蒋栋梁一下,没有直面回答,却转了一个大弯,慢慢道开来。他要蒋栋梁明白,法人代表不转到自己的手里,意味着什么?就好比是一个女人让你睡了,但你不给她名份,这个女人算什么?

        蒋栋梁挥了挥手,骂章志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什么事都用上床睡女人来当比喻。章志忠讥讽蒋栋梁假正经,是男人难道还有不喜欢这种东西的吗?蒋栋梁有些不耐烦地问章志忠,今天他来是和他扯谈女人的事,还是谈养老院的事?章志忠说,本来就是正在谈养老院的事,只是用上床睡女人的比喻,来和你分析当下的窘迫。你看,你已经交付了一部分资金,在规定时期内没有交付完另一部分的资金,李鸿鸪怎么可能把法人代表转给你呢?

        你懂什么?李鸿鸪拿了民政局发放给养老院300个床位的450万补贴,一个转身,再向我索取450万转让费,你给我评评,有这个理吗?为了不让公安定我“非法集资”的罪名,我认了朝阳养老院,也就同意交付给李鸿鸪450万转让费。但是,民政局给的450万补贴,如何解释与交代?因为当我接收朝阳养老院,我得和老人们以及民政局有所交代。蒋栋梁一支烟接着一支烟,不停地抽着,烟雾在他的头顶上盘旋,像一连串金额数字在他头顶上盘旋一样。

        当章志忠一句“民政局是不知道你们在做交易转让的事”的话,再一次敲响了蒋栋梁的警钟。蒋栋梁先“咯噔”一下,但很快恢复常态,冷笑地说,不知道最好,我倒要看看,李鸿鸪花掉了民政局给他的450万补贴,又拿走了我一部分的转让费,他究竟是退还是进?

        可是你目前最需要的是实地……还没有等章志忠说完,蒋栋梁连忙打断,我现在为什么在搞“候鸟式”养老基地?全国各地很快都有我的基地,我还怕公安继续来查我的非法集资的事吗?我要收下朝阳养老院,只不过是我好久没有舒展公鸡上的羽翼罢了。说着,蒋栋梁舒缓了一下身子,挥了挥两个手臂。望着窗外的交通事故还在处理当中,便感慨地说,天上不管掉的是馅饼还是石头,他全接受。

        章志忠窥探蒋栋梁的目光里有股杀气,不怒自威,恰似那杀生的修罗魔君在世,在心里自觉或不自觉地比较起来,他与黄伟亮之间,谁更狠。此时的章志忠希望自己纯粹扮演一个中间人的角色,或当个裁判也行,最后见机行事,成为一个享受成果的坐收渔翁。然而,一切都晚了,黄伟亮怎能会放过他?人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谁让他有一段时间整天和他混在一起,与公安官员们换杯推盏的呢?如果金盆洗手,他这个贸易公司还能继续立足吗?与之比较,虽然说蒋栋梁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但蒋栋梁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足可以让他章志忠喘口大气的余地,然后找到退一步的空间。

        章志忠不由得叹出一口气,目光中充满无奈。蒋栋梁自然不知道章志忠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从他平时的所作所为,也能估算出他能想些什么。因此,看着眼前这副模样的章志忠,心里不由得好笑起来,但表面上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院长什么时候给我带来?章志忠很快缓过神,回答,随时。蒋栋梁沉默,算也是默认了。递了一支烟给章志忠,笑着说,你这小子,变化也太大了,前几天来我这里气势汹汹地要讨回自己的本钱,今天却要给我送养老院的院长。

        呵,你是生意人,要知道,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况且我们是同学又是老邻居,能与别人一样吗?章志忠接住蒋栋梁的话,重复着朋友与利益的关系。

        你在我面前谈什么生意?在生意场上谁跌打滚爬的时间更长?其中的道理我还用你和我讲?说着,蒋栋梁与章志忠聊起了他们分开十年里的经历。他说他倒卖过凤凰牌自行车,也做过钢材生意,当蒋栋梁说到他在广州进服装拿到上海来卖这个主意,就是张惠给他出的,章志忠吃惊不小。

        你觉得很惊讶是吧?蒋栋梁哈哈大笑起来,别往深层次去想,你夫人就是觉得我有人品,觉得因果有报应,所以想用她的方法帮我,来赎你的罪。

        我有罪?章志忠一边问着,一边心里在揪着自己,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揪得粉碎,一个大活人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老婆与蒋栋梁有过一段来往。他确实不敢往深层次去想,也确实不能在他面前提“生意”二字。原本想借此机会与他重复扔煤球打赌那些陈芝麻烂谷的事,谁知到头来却把脸伸过去让他任意打。章志忠实在想不下去,只能对他说,好了,我说不过你,今天我来是给你推荐院长的事。

        好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推荐的院长我肯定要,什么时候给?蒋栋梁回答章志忠时,脑子里将早已盘算着要把曲汇河的老婆温柔送到养老院这件事浮现出来。名义上说女人在家不宜长待,实质上蒋栋梁是要温柔去卧底,谁知道章志忠送来的院长是什么样的素质与货色。

        其实,自从自己要有一个实地养老院开始,蒋栋梁就想过院长这件事,可院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必须要有院长的上岗证。过去,自己干的行业与养老事业无任何关系,所以在他周边也一时找不到养老院院长的人才。既然章志忠主动给他推荐院长,他自然会接受,同时防患于未然,多年在生意场上给他的经验,不得不让自己留了一个心眼。

        章志忠看着沉思的蒋栋梁,猜不准他的心思有多深,便战战兢兢向他解释,他推荐的院长不但有院长的职称,而且她还是S民政局里李科长的表妹,他要蒋栋梁仔细想想,大树底下是否乘阴凉?

        大树底下确实可乘凉,但我蒋栋梁向来不愿意靠树乘凉,否则我也不会是现在的这样,在西天取经的路上,爱与妖魔鬼怪较量。蒋栋梁不愿意在章志忠面前屈服,而章志忠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与蒋栋梁斗下去,他怕再说下去又要绕到张惠的话题上去了。他不是怕蒋栋梁揭他的短,谁没有短处呢?而是觉得他与张惠之间的死结,不是能让人来揭短可以松结的。这些年来他已习惯捆着死结生活了,虽说认为一切都看各人的造化,但他最后还是腾出一点人性的空间告慰自己。于是,章志忠推脱还有其他事,要告辞的时候,向蒋栋梁抖出一句话,如你爱你的女儿,赶快让你的女儿离开上海吧。据黄伟亮狂言要破你女儿的处女身。

        蒋栋梁听完章志忠这句话,一时半会没有缓过神来,两道目光却直逼向章志忠。章志忠后悔自己不该在这个场合说这件事,后退几步,想避开他直逼的目光,连忙解释,我是听说的,你不要以为是他亲口对我说的,其实我与你一样,都在找他的人影。不料蒋栋梁拿起桌上那份报纸,揉成一团,向章志忠扔去,要置我于死地,就直接向我开炮,拿我女儿主意,这是人干的事吗?畜生!

        章志忠一边把捏成碎团的报纸扔进纸篓,一边说,是的,畜生才会想出这样的事,不过,我想黄伟亮只是说说而已,这么耸人听闻我是必须要与你通报一声的。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蒋栋梁问他叹什么气,难道是后悔把黄伟亮想向我女儿开刀的信息告诉了我,还是你夫人暗地里帮助我而使你怀疑我?如果是这样,你太小看你夫人与我了。章志忠冷笑看着蒋栋梁,一边摇头,一边说,你也太小看我章志忠了。

        小看你?我蒋栋梁从来没有小看过你一天,是你估高了自己。尽管如此,蒋栋梁还是忍着一颗恼怒的心,两手作揖,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道一声“谢谢”,谢谢我们做过邻居做过同学,不过你如果遇到黄伟亮,请告诉他一声我等他。

        等到章志忠出了公司大门之后,蒋栋梁很快拨打曲汇河的手机号码。而曲汇河此时正好在火头上。原来曲汇河在家拨通温柔的电话,而温柔却没有接他电话而气恼,他甚至敲响隔壁张阿姨家,打探温柔是否看见?而张阿姨阴阳怪气地回答,你们这一对夫妻有意思,不是男人不在家就是女人不在家,像躲猫猫似的,让他更加恼火,但他还是强笑地对张阿姨说,我是说我家温柔是否会在你家搓麻将?张阿姨连忙把头摇得咣咣响,她说,怎么可能呢,你家老婆平时把门关得死死的,如果不是我家牌客黄伟亮敲错过几回门,你家这扇门是不会主动开的。说完,冷冷地一笑,关上门,将曲汇河拒之门外。

        曲汇河吃了闭门羹后,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温柔与那个黄伟亮有不清不白的关系。当蒋栋梁终于拨通他的电话之际,他不问青红皂白把一肚子怨气撒在蒋栋梁身上。养老院就是院长的职位,还能有院长监视的职位?我听也没有听说过。再说了我也没有能力管住自己的老婆,她与黄伟亮跑了。

        曲汇河的这一牢骚就像一桶汽油,把蒋栋梁身上的一团还没有熄灭的火重新燃烧起来。其实蒋栋梁原本拨通曲汇河的电话,一是想告诉他黄伟亮要暗算他女儿的事,二是杨芝芳家被盗的事他是否知道。因为杨芝芳没有向他提到过这件事,要不是今天从公司大门进来听到这些风声,他还蒙在鼓里。然而,刚拨通电话,就听到曲汇河一通怨气。什么?你说什么?蒋栋梁神经马上紧绷起来,你再跟我说一遍,你看见黄伟亮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曲汇河被蒋栋梁一连串的问号问得头一下炸开来。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我让你进公司大门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你竟然回答我,溜达溜达指不定可以撞见黄伟亮,敢情你们被黄伟亮收买来一起骗我?你们这对恩爱夫妻……蒋栋梁说不下去,气喘得似乎很厉害,连电话这头的曲汇河也听到了。曲汇河回答,蒋老板,我如果撞见黄伟亮,怎么会不把他抓回来给你呢?曲汇河说到这句话时,脑子里马上想到温柔曾阻止过他汇报给蒋栋梁的事,难不成温柔真的与黄伟亮有不清不白,才会极力反对他这种行为?

        你这小子今天如果不和我说清楚,我饶不过你。蒋栋梁一边咳嗽,一边不依不饶地说。而曲汇河突然进退两难了,一只手情不自禁打了自己的嘴,心里嘀咕,我叫你嘴快,把不住门,心里再有牢骚,也不能把自己的老婆往坏里猜疑吧?

        你老婆与黄伟亮跑了?你想做缩头乌龟吗?蒋栋梁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男人再窝囊也不能让女人把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更何况你还没有调查清楚就开始下结论,你这是对谁负责?你这样的人除了能驾驶之外,还能做什么?蒋栋梁气恼地说。

        蒋总,我是被气糊涂才说胡话的。与你跑了一趟新疆与广西回家后,发现温柔不在家,敲了隔壁人家的门问温柔去了哪儿,可人家阴阳怪气训了我一顿,我恼火才这么回答你的。曲汇河说。

        嗨!正因为我考虑到你们夫妻过去长期分居带来隐患,才请她出来到我公司与你一起干,这样你们可以在工作中培养感情并可以相互关心。不过,与老婆吵架,也不至于骂老婆与别人跑了,更何况黄伟亮是什么货色?你还敢把自己的老婆与黄志亮平起平坐?虽然我与你老婆只见过一次面,但从你的故事从她的谈吐中,我能看出她比你有能耐。

        我老婆学历比我高!曲汇河连忙向蒋栋梁解释。

        肯定是的,所以我想请她出来做院长的监视。蒋栋梁说着,又仿佛想起什么,连忙问曲汇河,杨芝芳家被盗的事你知道吗?与蒋栋梁交流,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明明与你说这件事,会突然来个大转弯说到另外一件事,不了解他性格的人会跟不上他的思路。曲汇河似乎已习惯了他这种方式,在他看来这与蒋栋梁虽然不会驾车,但会指挥他驾车一样,他经常会来个急转弯的动作,临时决定掉头改换前行的方向。

        曲汇河说,我是与你一起回上海的,再说被盗的事即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总不能让大家募捐吧?蒋总,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蒋栋梁听后,“咯噔”了一下,心想,他还有必要把黄伟亮暗算蒋利的事告诉他吗?如果他还是这句“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的话,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蒋栋梁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幸好在广西那些事没有如实说出来,否则说出来他不但帮不了什么,而且有可能会把此事传送出去。于是,他回敬了曲汇河,你啊,真的是一个没有出息的家伙。然后挂断了电话。

        挂断曲汇河的电话,蒋栋梁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拨通了杨芝芳的手机号码,问询了事情的经过。杨芝芳接到蒋栋梁的电话,有些激动,原本有一肚子的牢骚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她告诉蒋栋梁,都怪自己没脑子,出了门竟然会忘记关窗门,这是自己在引狼入室,怪不得狼来侵犯自己的家门。偷了就偷了吧,破财消灾,让偷贼去生病,换自己一个健康的身体赚更多的钱。

        蒋栋梁听完这些话,颇为感慨。想起把黄伟亮揽进来,自己不也是疏忽大意忘记了关窗门,才引狼入室的吗?原本想打个电话,安慰一下,结果被杨芝芳安慰。她说,蒋总,没事的,开张营业也得要买鞭炮了,现在鞭炮不用买了,用这个就来庆祝我们办公室乔迁之喜吧。蒋栋梁再也听不下去了,连忙说,杨姐,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可我能好受吗?我真的欠你很多。杨芝芳说,我是你姐,什么欠不欠的?以后不准你说两家人的话。蒋栋梁点头应允,挂断杨芝芳的电话,又马上与曲汇河联系,他想告诉曲汇河杨芝芳根本不是你所想象中的人。然而,一连拨了几个号码,一直处于盲音状态,让蒋栋梁的火莫明其妙地涌上来。

        曲汇河手机处在关机状态中充电,自然无法接到任何人的电话,在房间里转悠一会儿,还是觉得要出门溜达溜达,于是打开橱门,顺手拿出一套西装,然后翻箱倒柜想找一条匹配的领带时,无意中在抽屉的一角里发现一只毛巾鞋。这只不同寻常的毛巾鞋,让曲汇河回想起当年与温柔认识的经过。他俩是在黄山认识的,准确地说是在黄山爱情锁景区认识的。那天,曲汇河与他宝钢的同事们在排云亭的爱情锁前拍照留念,其中有一位同事出了一个游戏题目,闭眼一分钟,然后睁开,看哪位女孩子从你身边经过,便是追求的目标。大家听后纷纷赞同,按年月大小很快列出曲汇河排在第一位。正当曲汇河闭住眼的一瞬,只听到不远处有一个尖叫声。他睁眼一看,只见一位女生一脚缩在另一脚后面,不肯落地。原来是她脚上的鞋不小心一滑,滑向山崖。曲汇河连忙奔到这位女生的边上,从自己包里取出一条毛巾,很快做成一只简易的鞋子,让她套上。于是他们有了以后的故事。

        曲汇河穿上西装系上领带出门的时候,满脑子里还浮现着当年的景色。时光就像一把无情的剪刀,在一块好好的布料上不经意地错剪一刀,就无法修补回来了。他心里明白,自从回来以后无论他多么努力去弥补过失,但终究是一只裂痕的碗。他当然也明白蒋栋梁的用意,有时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蒋栋梁那样聪明,做院长的监视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帮自己呢?曲汇河不敢往后想,既然坐上老板的车为他驾驶,那就好好地驾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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