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持了半天,兰冠草摆摆手,凄然一笑:“不必再说了,你没有资格教训我,我知道该怎么做,还不至于到了不知该怎么做的地步,有仇不报是小人!”

  我真为你担心,你目前的私生活令人担忧,你不仅使一个女人痛苦,你将给更多的人带来不幸,你应该意识到,你可以按照你的意志去报复每一个使你深感不幸的人,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吧?更不应该在欧阳美丽身上打主意,你应该明白……

  够了,闭嘴吧。他浑身一阵冷颤,仿佛神经受了刺激。“你没有理由阻止我,再说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从感情上接受不了?小子,你就装聋作哑吧!让我痛不欲生的人,终究要让他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我们之间针锋相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诅他了。此时此刻,我很难过,我只能保持沉默吗?以防他恼羞成怒,骂你个狗血喷头。那是小事,他打我一顿又不是不敢。

  我站了起来,浑身有点儿冷。完了,他已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了,他甘心走向深渊,我是无能为力的。他受过害,反过来他要害人,他就要卑鄙,没办法的事。我思考再三,终于重新鼓起勇气:“表叔,你这么做不使表婶感到痛苦吗?你没替家庭想想?”

  傻小子,我不会让她知道的,女人嘛,知道了只会增加麻烦,我自己的事自己了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了这一天死亦不足惜。

  他真虚伪!我在心里骂着。是的,虚伪之心是个顽固的病因,它可以把一个人赶到截然不同的道路上去。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变得疯狂而神经!

  我想,他只有一句话是真的,我忍受了这么多年,我不能再忍受了。他想做的以及已经做过的事情正沿着他罪恶的意识曼延着、溃烂着,他将变成罪魁祸首!

  还是那句话,你不能伤害欧阳美丽,你要伤害了她,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咋的,你敢杀了我?再说她是自愿的,她当初跟肖建仁私奔,你咋不去报复肖建仁?你没有胆子吧?别在我面前逞能了!我告诉你,兰娟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为了征服我的敌人,我必须牺牲她。

  就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会那么做吧?

  你听着,我所做的一切不怕你知道,不管你怎么鄙视我,我是铁了心的,你别在我面前说废话,对我不起任何作用,只能加速前进步伐。

  你真卑鄙。你……

  说的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又有谁不卑鄙呢?我之所以屡遭不幸和暗算,那是因为我从未卑鄙过,现在我有足够的条件卑鄙了,这叫以牙还牙、以毒攻毒。小子,今天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错过了今天你永远也别想再说了,我也不理你那一套,我不需要你的教训,我是教训人的人!

  我想:承认自己卑鄙的人还不算太卑鄙,兰冠草仍坐回原处,一手夹着烟不时轻蔑地瞥我一眼,他根本不在乎我!我感到寒冷,我面对的是个病人,可我又不是医生,我觉得他在伤害他人的同时自己也会在劫难逃。是啊,我们国家几次历史运动中,有些人借着运动去残害他人,不顾及自己的人格。结果,形势急转直下,伤害人者又成了被害者,为自己鸣冤叫屈,极力摆脱,渴望公理,处于两难之际。眼前的人又选择了卑鄙,当你面对他时,他悔恨交加地说:“我不得不卑鄙!”这是什么逻辑?简直就是强盗逻辑!

  其实,我的动机很单一,受平老师之托,再说我也乐意接受这个使命,我的心好像没有变,欧阳美丽牵扯着我的心,我也曾想使自己变得残酷无情,可我做不到,我这么执迷不悟近似于痴呆,可这是我的心性所决定的。时钟滴答仿佛敲打着我的心,也敲醒了我痴情的梦。欧阳美丽你孤独吗?我不认为你不需要我的安慰,从血液里产生的爱情,那是一个长长的思念呀,如血液一样在梦里流,血已凝成了冰,我仿佛看见了她苍白的脸,一支幽怨而又令我心热的心曲伴着日月流淌。我爱着你,你却变成了一条鱼。爱着、恨着、活着,每走一步都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我再等下去不会有结果,牛不饮水生搬牛角小心让牛顶着。兰冠草成了一头被阉割的公牛,他有牛一般的脾气,我无能为力。

  一 个偶像在我心中殒落了,那时我是那么尊敬他,他几乎就是正义正派正直的化身。然而,他确实也很正派过,今天他撕去了所有的面具,赤裸裸地暴露在我面前,我耳朵里灌满了厌恶他的声音,他像一个浑身溃烂到处流脓的病毒患者,只是他还装修的体面,看不到他的内伤,只感到熏人的气息几乎使我晕眩。

  表叔,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表叔了,我请求你摘下面具?啊,你已经摘下了面具!

  我在你面前摘下面具无伤大雅,因为你我都是男人吗!出了这个门我会再戴上的,戴面具是人的常态,一来保护自己,二来可以出奇不意给予伤害我的人以最沉重的打击!不仅仅是我喜欢戴面具,而社会永远需要人扮演不同的角色。因此必须拥有不同的面具。兰冠草扶了扶额头,可能他感到躁热了,他说:“小子,你是搞艺术的,我知道善良的先进的思想家艺术家们都希望人人能摘下面具,殊不知假面具从来都是人最需要的。摘下面具,人就变了形。你所期望的真实的人,完美的人是没有的;那只是无止境的期望了,那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水中月,镜中花,梦中的美女。小子,你很善良,但愿你别被善良所害,善良得不到善良的回报,你会怨恨善良的。出家的和尚又如何?他们不是整天价顶礼膜拜渴望祈求自己成佛吗?富有者要以慷慨施舍以显示更加富有。弄权者利欲薰心,强奸他人意志,穷人梦想着发财,妓女不承认自己失贞,希望死后能有一块贞节牌坊!这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世界,活着就得斗,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我默不作声了,我想到了厚颜无耻,形容他最恰当不过了。他还拿毛泽东的话自喻,真乃螳臂挡车。人已经蜕化变质,我还说什么呢?我无话可说。我决定告辞,便朝门口走。我突然回过头来:“告诉你,别伤害她,伤害了她我跟你没完!”

  走着瞧吧,我不怕恐吓的,何为伤害,你去问她好啦!

  会问的,我若不是等她,一句话也不想跟你说,但是,我还是想奉劝你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我没有后路了,只能朝前走,死亦不足惜!

  无赖!骂了一句,我跑出了西丽湖酒楼,那一刻我产生了要炸掉这座酒楼的罪恶想法。

  置身于秋天的暮色中,抚摸着自己疼痛的思想,忧愤的心灵,跌跌撞撞的走着。今天天气不错,可我在干什么?那么多让我心烦的往事,我将如何走下去?你的痛苦来自幻想,总是以幻想代替现实,这便是我不能自拔的痛苦根源。我要找白医生谈谈,让她管教一下美丽,我们都不希望她堕落的。那么平老师呢?我如何向她提起兰冠草?我想象不出将来的结局,结局不应该由我来安排,我不敢往深处想了,我在流泪,痴呆地望着如血的夕阳,月芽儿悬挂在天边,城市又将迎来一个浪漫的夜晚。

  恍惚有人朝我走来,一边走一连喊,是欧阳美丽,她跳下了出租车,艳如桃花、楚楚动人,犹如飘落的花瓣飞舞着,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芳香。

  我凝视着绚丽的灯火,心里一阵阵泛热,没有什么人,那只是一种幻觉,一种心理情绪,欧阳美丽即使真的出现我也不会跑过去的。

  人生几回伤心事,山影依旧凝寒潮,遥远的高空有归雁的鸣叫,预示着寒潮即将到来,让人想起候鸟,哪儿温暖,哪儿更美候鸟就到哪儿去,建立属于自己的家。我不是候鸟,我是人,我应该去找欧阳美方,如果她同意,我们就结婚,我不能再漂泊了,总觉得飘泊的太累了。

  我很疲倦,两眼干涩,默默地街灯无语,我心潮起伏。许多有价值的生命都在庸俗中耗掉了。一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勇敢地生活吧!

  人家说我孤芳自赏,夜郎自大,傲气十足,我想我有骄傲的资格,我从来不会孤芳自赏,我也不是夜郎自大,而是遭人嫉妒。不管是谁?你没有才气和能力,我绝对瞧不起你!我通过我的艰辛努力创作出了成绩,那些俗人们就感觉承受不了,就无中生有,造谣中伤!面对这一切,我只有沉默,沉默是对那些小人们最大的蔑视!反之,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让小人们在你面前汗颜!

 

  2

 

  韦晓莉要我要以一个丈夫的形象出现在欧阳美方的面前。向她诉说你的苦楚你的幽怨你的忧伤你的爱恋。哎呀,我这是何苦呀,皇帝不急太监急。她也真能出馊主意!

  怎么回事?快告诉我,韦晓莉?别那么神秘。我很纳闷,好久没听到她卖关子啦。她再捉弄我,我真怕你神经了。

  欧阳家有事,可能欧阳美方要你帮忙吧?韦晓莉说。

  这时,办公室主任在楼道里可着嗓子喊叫:“走啦,吊唁去,局长大人的老父亲死了,所有的人都去!”老王主任推开门,“嚯,我估计你们就在这儿,乔哥,你表现的机会来了,快走吧!”

  我们随后走了出来,刚出大门,美丽坐着车就来了,她打开车门:“乔哥,韦晓莉到车上来,我找你们有事儿商量。欧阳美丽带着哭腔,眼圈发红,她又遇到什么难处了呢?韦晓莉推了我一把,我钻进轿车。快说:“你爷爷死了,你还找我……”

  我爸把我赶了出来。欧阳美丽扑进我的怀里,“乔哥,你帮帮我,我该怎么办?”

  你爸总得有个理由吧?他为什么要绝情?我抚摸着美丽。

  因为兰冠草?

  你与他怎么啦?

  哎呀,你不知道,说我跟他鬼混,谣言都传到我爸耳朵去了,他很生气,我一回家他连守灵都不顾了,便轰我走。

  别急,你妈妈呢?你向她求情,你说我能帮你什么呀?

  乔哥,我不是跟谁都随便的人,我们只是互相利用。我利用他那块地方,他利用我的奖金,并没有发生什么,请相信我!我们的事肖建仁他不再计较。唉,跟你说这些干嘛,连你都不相信我,我真是多余。欧阳美丽一副凄凉悲伤的样子,我怔怔地望着她,不知所措!

  我能帮她吗?不能!当爱情成为过去的时候,眼泪也引不起我的同情了,我是很容易被眼泪打动的人,可我今天无动于衷,我希望她再痛苦一点儿,也许对她有好处,容易刺激她清醒过来。面对美丽,我的记忆变得残缺不全,往事一下子支离破碎了。唯有她的哭声像一只咬我的蚊子吸饱了血在飞舞,我曾一度失魂落魄,我产生了幸灾乐祸的快感。 然而,我又觉得很卑鄙。她孤孤单单来找我,几乎厚颜无耻、承受更大的难堪,我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过分了。人,还是善良点儿好,但行善事,莫问前程。我掏出手绢碰了一下她,她看了一下我,然后抓过去擦了擦眼泪。“算啦,别哭了,你爷爷那么大岁数了,死是正常的。”

  我不是哭他,而是哭我自己,总算陷入被人误解的深渊,乔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也有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世上的事可以难倒克林顿夫人,但难不倒你呀!

  乔哥,你还有心思跟你开玩笑?

  这不值得,你爸不让你回家,有情可原,因为你爸和兰冠草从朋友成为仇人,你偏偏又跟你爸的仇人在一起,这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他从心理上承受不了,再说,你是不是跟伯父顶嘴了?

  没有。他轰我走,我不走,他给我磕头,弄得我很难堪,我只好跑出来找你。

  这事只能找你丈夫,请肖建仁出面。他财大气粗,你讲话钱能通神,他甩出点钱把你爷爷的丧事包了,你老爸会原谅你的!

  肖建仁去了云南。欧阳美丽说。

  你给他打电话呀!你不是有手机吗?让他火速赶回来、为你撑腰。再说坐飞机坐不了几小时!

  你还恨我?

  不,我没那个精力!你还是走吧,一 会儿欧阳美方就来找我,再说我 也得尽一份心意。

  我真傻,我为什么要来找你?我真糊涂,我以为你是男子汉不会计较的,你也答应过我做个朋友,看来你连同学之情都不念,我把你想象得太完美了。既然如此,请你下去吧!

  我回到办公室,心里不是个滋味,我帮不了她,她以为我能帮她,岂不是要我难堪吗?欧阳美方来了:“走吧,我来请你,刚才美丽找你了?”

  是的,她说你爸不让她回家,她要我说情我帮不了她。

  我说你也帮不了她。走吧!

  我和欧阳美方下了楼,钻进了她的那辆宝马轿车。这辆车是瑞士人拉贝尔送给她的,在西丽湖市可以排上名次。不过,首屈一指的应该是肖建仁的卡迪拉克,那辆车一般不大露面,肖建仁一般在南方的日子多,只要他回来他的车准在西丽湖市乱窜!

  美方,你给肖建仁打个电话,帮帮你姐吧?

  电话打了,我是从家里出来的,我知道她一定来找你的。所以我只能帮你不是帮她。

  这下我算放心了。哦,你姐跟兰冠草合作搞房地产。总有—天会出事的。你告诉肖建仁别投资了,这样她不就没有跟你竞争的后盾了吗?

  不!她可以施展她的能力,我迎接挑战,我不会搞暗箱操作的,我只能暗中帮助别人,何况她是我姐姐,我相信事实面前她会口服心服的。

  美方,不知该说不该说,我觉得美丽跟兰冠草不值得坏了自已的名誉,最近闹得挺邪乎?真的?

  真的怎么样,假的又怎样?可以理解。再说肖建仁经常不在家,新婚几个月,肖建仁吃喝嫖赌,那么她就甘心寂寞。

  不甘寂寞也不该找个五十岁的老头子?我表叔太老了。

  你年轻她能再找你吗?她怕你瞧不起她的,不信我的话你就放着,如果她真的和兰冠草有关系,她不会想法接近你,就是她们上了床你也别人云亦云。写你自己的作品!

  我懂了,美丽毕竟是她的姐姐,她不愿听见一些闲话,不过,她能给予理解这是我不曾预料到的。

  欧阳美方说:“也许不该评价她,她搞一百个男人也不能使她心理平衡,她看起来像块冰,总有一天她会溶化,她错过了爱的机遇。我想肖建仁不是她要达到的目的地。她比谁都渴望掌声,我知道她的心态,我也不是说我立于不败之地,至少十年之内她赶不上我。”

  你怎么有肖建仁的电话号码?

  这值得怀疑吗?

  不,美丽应该自己打!

  她寻找一切可能和不可能的机会找你,阻止我们……啊,我一眼便能看穿她的动机。一旦她拥有了财富,她会回过头来进攻你的!

  那你为什么还不想跟我结婚,我求你了?

  这也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呀,我爷爷死了大家都很悲痛,你却要我跟你结婚,你不觉得性急了?

  这,这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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