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饭店的餐厅包房里,李胜利摆了两大桌酒宴。金陵饭店是当时国内最高档的涉外酒店之一,住客中绝大部分是外宾和港澳人士。李胜利的师傅师娘和师兄弟们除了钱传松在这里吃过饭,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踏进这里。大家都对这里的豪华高档啧啧赞叹。
郑家骏带着新媳妇来了。吴援朝也来了。两兄弟向三师兄问好。
李胜利说:老五啊,你怎么不把弟妹和孩子带来呢?
吴援朝说:孩子太小,不方便。
郑家骏说:我的孩子更小,却带来了。
陈小燕四下看看:孩子呢?
郑家骏指指老婆的肚子,郑家骏妻子嗔了他一眼。
哈哈!大家笑。
李胜利说:好!好!边说边拿礼物出来分发。
老五,你老婆孩子没来,也有一份。
谢谢三哥。
赵六笑着说:今天就差老七了。
师傅,我在二哥办公室见过老七了,他要出差,特意上楼来向我打了招呼。
吴援朝说:三哥,老七来了你要准备一份大礼物。
郑家骏说:为什么?当真越小越吃香啊。
你不知道?老七下个月要结婚了。
是吗?大家相互看看,似乎都不知道。
周解放说:老五,我和老七一个厂上班都不知道,你倒先知道了。
孙大智笑道:这事恐怕只有我和老五知道。老五现在是银行的信贷科长,最近厂里为一笔贷款的事让老七去找过老五,估计是老七去找你谈贷款时告诉你的吧?
吴援朝点点头。
孙大智继续说:老七说了,不事先通知,到时候有空的去喝杯喜酒就行了。
吴援朝说:其实这是他老丈人的意思。
李胜利问:老七的老丈人是谁?
蒋局长啊,现在叫蒋总了。
孙大智说:就是你在厂里时局里调度处的蒋处长。
李胜利点点头。
储慧说:哎,不说丈母娘不同意吗?
吴援朝说:此一时彼一时。老七现在这么有出息,拿钱比老丈人还多。还能不同意吗?
赵六说:什么?老七拿钱比局长还多?
李胜利笑笑:师傅,这是正常的。销售人员凭业绩拿钱。在国外,销售人员比工程师收入高几倍也正常,工程师也都服气。你设计生产出再好的产品来,卖不出去也是白搭。而且,工厂生产什么产品也是销售人员说了算,销售人员最了解市场需求……
正说着,服务员进来问是不是可以上菜了。李胜利看了一圈:就差大师兄了,再等会。
陈小燕说:你大哥说了,他开会可能要晚点来,叫我们先吃,别等他。
李胜利说:那怎么行,老大不来怎么能开席。师傅你说呢?
赵六笑笑。
李胜利说:这样吧,先上凉菜。酒先打开。
冯月娥说:胜利啊,听说你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怎么不把老婆儿子带回来呢?
我这次回来还有些业务上的事,要跑几个地方。和老五的理由一样,孩子太小,要带还不能只带一个,所以干脆一个也不带。呵呵,下次吧。
正说着,钱传松来了。
大哥来了,上菜!
师弟们纷纷站起来迎接。钱传松走到李胜利面前,和李胜利双手相握,端详了一会,在李胜利肩上重重拍了两下:好!
钱传松坐下:不是说好不要等我吗?
陈小燕说:老三非要等。
李胜利笑道:大哥,其实也没等,我已经叫开酒上菜了,正好你就来了。
坐在钱传松身旁的赵六说:是啊,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钱传松笑道:师傅,都说共产党会多,我这到了市政府才知道,工作时间至少一半是在开会。
李胜利让师傅说两句,赵六说:今天你做东,你说。李胜利又让二位师兄说,钱传松说:师傅都不说我们说什么,你说吧。
李胜利端着酒杯站起来:今天是我离开家乡十多年后第一次回来,看见师傅师娘身体健康,师兄弟们事业有成,侄儿侄女们也都学业进步健康成长。我很高兴。大家干一杯!
大家举杯。然后相互敬酒,其乐融融,不亦乐乎。
钱传松问:跃进怎么没来?
李胜利告诉钱传松老七出差并当面请过假了。
吴援朝向钱传松敬酒。
援朝啊,我没见到你也有好几年了,比没见胜利少不了几年。
孙大智笑着说:大哥,老五现在是银行家了,也忙啊。
唔,具体哪个单位?
交通银行信贷四科。
交通银行?你不是在工商银行的吗?
孙大智说:人往高处走吗。老五在工商银行是个小科员,到了交通银行立马就是科长了。
吴援朝插话:副科长,副科长。
孙大智说:副科长你在工商银行也要排好几年吧?
吴援朝点点头。
钱传松说:唔,交通银行也不错,股份制银行比纯国有银行机制要灵活,这也是未来的改革方向。援朝好好干。来,敬你一杯。
钱传松问孙大智:大智,厂里上农机项目了?
孙大智点点头。
洗衣机不干了?
电器部件太多,塑工部件要上大模具,金工大头也是钣金为主,还要上大流水线。我们的工装要大改,所以放弃了。
钱传松点点头。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们想搞洗衣机?
钱传松笑笑:你以为我离开了厂子就不关心了?洗衣机是有前途的项目,但我们厂的工装确实不很合适。还要开拓思路,充分发挥我们的技术和工装优势。
孙大智点点头,心想:其实木工机械的调研也差不多了,今天这里不便说,今后可单独找大师兄讨论这类问题。
……
酒宴结束,李胜利留钱传松好好叙叙。兄弟俩在茶座里对面坐下。
胜利,说说你的情况。
李胜利心想:当了大官总归有点不一样,以前大师兄叫我们也和师傅一样老二、老三的叫,现在改叫名字了。
分别了十来年,要说的话有很多。李胜利介绍了自己在香港怎样度过的这十多年。码头上扛过大包、小饭店里端过盘子……没有合法身份,打工只能偷偷摸摸,收入也很微薄,第一年过得很苦。转机是从进一家小工厂干钳工后开始的。
大哥,我从心底里感激咱师傅教给我的吃饭本事。虽然我当年学技术没有你们用心,但就凭我的技术,不出一个月,就是那家小工厂的钳工老大了。香港人看重有技术的人,我当时虽然没有合法身份,收入却不比别人低,因为老板怕我被同行挖走。
唔,那你怎么后来改做服装了?
那个小工厂老板的女儿是学服装设计的,她看上了我,跟她结婚后我就改做服装了。
呵呵,你小子就是招人。这次回来除了看望父母和我们还有什么打算?
我想在国内找几家稳定的合作工厂,条件合适的还想投点资。
钱传松端起杯子来喝了口咖啡:找工厂下单生产可以,投资的事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大哥,香港已经有人在广东那边投资办厂了。我想这事还是宜早不宜迟。
你可以在香港办厂吗,为什么非要来内地?
大哥,服装生产是劳动密集型行业,香港的人力成本太高了,没有竞争优势。
唔,可以先在深圳试试,那里是特区。
我回家乡来投资不好吗?
钱传松沉吟了一会:国内还是要讲政治的。
不是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了吗?改革开放。
钱传松继续沉吟:反资产阶级自由化……还是先看看吧。
大哥……
钱传松止住了李胜利,站起身来:老三,去你房间聊。
李胜利也站起身来,心想:叫老三了,看来大哥要和我深谈。
……
回家后,赵婷送父母和儿子上楼,周解放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洗澡回来,赵婷已经上了床。周解放也脱衣上床。
赵婷说:今天你喝了不少酒。
你还不了解我?这点酒对我来能算多?倒是你,今天晚上酒没喝几口,话也没说几句。
你要我像你一样喝酒啊?
至少要说说话吗。
那么多人,说啥?
周解放看着赵婷:下午我让你跟三师兄单独聊聊,你为什么借故推脱?
你什么意思?让我跟他单独聊?
毕竟十多年没见了,总有些话说吗。
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十多年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周解放伸手将赵婷揽过来,赵婷靠在周解放胸前。
婷,还记得当年我们去厦门……
赵婷用手堵住周解放的嘴:说那些干嘛。现在我是你的老婆,你是我唯一的男人。自从嫁给了你,其他男人顶多就是亲戚。
周解放在赵婷的头上亲了一下,思绪回到了十年前的新婚之夜。
……
赵婷穿着大红新娘装坐在床边上,略加修饰的脸庞更加妩媚动人。周解放盯着赵婷看,这次是赵婷先躲开了目光,低下头娇羞地说:怎么这样看人家?又不是没看过。
上了床,周解放很兴奋,也紧张,毕竟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动作难免不得要领。赵婷也兴奋,看上去比周解放还紧张。周解放虽然是第一次,却不知从谁那听来个小伎俩,悄悄在新娘子身下垫了一块白手绢,手忙脚乱地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赵婷睡了,周解放悄悄拿起那块白手绢,看见了上面鲜艳的桃花。回头看看熟睡中的赵婷,忍不住在赵婷脸蛋上亲了一口。
……
思绪从十年前的新婚之夜回来,看着怀里的妻子,周解放想:这是个好女人。
赵婷问:你在想啥?
周解放双手抱住赵婷:婷,我是你唯一的男人吗?
当然。
婷,你也是我唯一的女人,永远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