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是在长途中练出来的,

  大路是靠脚板子走出来的。

            ——蒙古族谚语

  快车从首都北京开出来,带着山海关的风,长鸣着,奔驰在美丽的辽西走廊。在窗外,那一片片火红的高粱,那一坡坡金灿灿的谷子,那一群群肥壮的牛羊,不断地闯入人们的视线,像一幅幅动人心弦的风景画,令人目不暇接,心驰神往。

  这是1962年10月5日,神州大地,承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自然灾害之后,正挺起钢筋铁骨,为整个民族崛起振兴,顽强的拼搏奋进着。每个中国人,都运足了底气,在各自的岗位上,不知疲倦地进取着。

  车轮铿锵,呼啸飞驰。坐在车厢里的邢布利德,却觉得车跑得太慢了,实在太慢了,像晃晃悠悠的老牛车一样。他身穿可体的古铜色特力克①,脚穿一双黑色的牛皮长靴。他虽然已经五十四岁了,黑红的脸上却泛着壮年的生机和活力,双眼闪着激动、幸福的光。他年轻了;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在那茫茫的塞北沙荒,在那古老的蒙古贞,有谁见过伟大领袖毛主席呢?有谁见过刘少奇主席、朱德委员长、邓小平副主席呢?在偏僻的塞北,这样的人物不多啊,就像大海里的珍珠一样难找,可邢布利德,一个普普通通的蒙古族医生,参加了少数民族参观团,到北京国庆观礼,幸福地见到了毛泽东主席、刘少奇主席、朱德委员长、邓小平副主席,并同党和国家领导人一起照了像。他看见了毛主席,毛主席也一定会看见了他。他要把这特大的喜讯告诉给家乡的人们,让更多的人们分享幸福。他人在车上,心早已飞回了家乡。

  邢布利德依着小小的车窗,看到万里金秋的大地,望着无际碧蓝的长空,心潮就像大海,一层雪浪滚去,又一层拍天雪浪涌来。啊,解放十几年了,党和政府给自己这么高的荣誉,自己又是怎么走过来的呢?往事历历,又一幕一幕地展现在眼前。……

  有了阳光雨水,青草才会发芽。解放后的邢布利德大夫,到雄鹰展翅高飞的时侯了

  新中国成立不久,邢布利德就到处倡导,能否建一所蒙医院。全国刚解放,资金紧张,组织上就找几位老蒙医成立了蜘蛛山乡卫生所。说是卫生所,一没钱、二没药、三没任何设备,只有几间缺窗户少门的破房子和一块上写“蜘蛛山乡卫生所”的木牌子,孤零零地挂在门口,大风一吹,咣当直响.就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卫生所,邢布利德却把它当成了金凤凰。俗话说,一锹挖不了一眼井,干啥都得一步一步地来嘛,旧中国和伪满时,当大夫有多难哪?达拉嘎②欺压,警察打,那不也给穷人看病了吗?今天是共产党领导的新社会,随着太阳光就温暖,跟着共产党走不吃亏。党和政府支持咱,咱就得把卫生所办好,办得像一团火似的。缺钱少药不怕,怕的是没志气。只要有根,就会开出花来;只要有志,就能做出事来。邢布利德的话,像给大伙打上了强心剂,人们立时精神了。

  邢布利德说:“没钱没药,咱们可以先自采自制一些嘛!”

  有的说:“有的病用针灸,可管事了。”

  有的说:“各家还可以种些草药,用起来方便。”

  有的说:“一些名贵药没有可以代替,熊胆用猪苦胆鸡苦胆代替就行。咱山沟庄稼院,找猪苦胆还不容易。”

  对了,家里还可以养些鸽子。鸽子的内脏是治疗妇女月经不调的必备药,肉又可作药引子。”

  ……

  这样一核计,大伙不但不觉得困难了,还觉得信心实足。就是呀,快马是在长途中练出来的,大路是靠脚板子踩出来的。

  不管大雁从北往南飞,还是从南往北飞,总是有个打头的雁。邢布利德第一个登山爬岭采药,指挥着大家制药;邢布利德第一个在家里种上了草药,养起了一群鸽子……多少个风晨雨夕,多少个不眠之夜……他们把小卫生所闹腾起来了。卫生所修了门窗,建了药房,还有了点余钱。

  1956年,邢布利德被调到佛寺乡少数民族中心医院当大夫。

  佛寺乡是蒙古族集聚的地方。邢布利德在佛寺一边当医生,一边开始调查农村的常见病和多发病,并开始研究、探索蒙医药,取得了长足进步。

  佛寺街里田桑的老婆患大流血,请了多少大夫也治不好,人们说她是“王爷抓去的鬼了。”

  田桑把邢布利德找去了。他见病人脸色如白纸,鼻子、嘴里都流血,十分沉重。邢布利德按成方开了药,但服后不见效果,他夜不能寐,细心琢磨,大胆地把生炭换成炒炭,又给患者服了,患者出现明显的疗效。接着,他又在原方里加上猪苦胆、红糜子、鸡冠花三味止血药。猪苦胆没有,他就到各家去找,走了二十多家,终于发现一家有猪苦胆,当时他乐得连声说:“赛音纳③!赛音纳!”

  邢布利德找到猪苦胆,连夜给病人配好了药,并亲眼看着病人服。每隔一小时吃一次药,服了三次以后,病人的大流血神奇地止住了。

  田桑看老婆的病好了,乐得就像发了疯,阜新是民歌的海洋,三人同行就有两个人是歌手,每逢年节、喜事,人们都要唱歌,田桑觉得用什么也报答不了邢布利德的大恩大德,竟连夜跑出去,请来当地一个有名的达古沁,给邢布利德唱歌,一直唱到鸡叫天亮。那位达古沁唱着唱着,还唱起了邢布利德:

  拉起优美动听的四琴,

  放开金嗓歌声飘入云。

  唱唱名医邢布利德呦,

  响亮的名字传遍千村。


  拉起悠扬动听的马头琴,

  放开银嗓歌声飞入云。

  唱唱好大夫邢布利德呦,

  响亮的名字传遍万村。


  被蟒古思抓住的重病人,

  昨晩上就失去了三魂。

  你一剂草药保平安呦,

  象佛爷一样妙手回春。


  被马哈禽抓住的苦命人

  昨白天就失去了七魂。

  你三剂草药脱大难呦,

  像菩萨一样妙手回春……

  蒙医药学是祖国医学宝库中的一块闪闪发光的瑰宝,是蒙古族人民长期以来,同疾病作斗争的经验总结。它不仅有悠久的历史,而且有它自身独具特点和科学的理论体系,继承并发展这些宝贵的遗产,是一个蒙古族医生的光荣职责。邢布利德在佛寺乡少数民族中心医院,一面在这个宝库里流连忘返,寻觅挖掘;一面刻苦探索钻研,不断积累经验,医术日益精深,成功地攻克了不少疑难病症。他对类风湿、脉管炎,神经衰弱、崩漏、胆囊炎、胆道蚓虫、脑血栓、老胃病和妇女病等,手到病除。他像一名知难而进的拓荒者,大胆地开拓着蒙医药学。

  阜新矿务局党委刘书记,患神经衰弱多少年啦。他就怕过那漫长的黑夜,躺在炕上越呆越精神,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烂米,不爱想的事偏往你的脑子里挤,彈得睡觉比搬梯子上天还难啊。他被折磨得又黒又瘦,没有一点精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找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就是不见效,最后驱车跑到佛寺,找到了邢布利德。邢布利德给他开了副蒙药。服完后,睡得稳,吃得香,精神大振,重新返回了工作岗位。

  阜新市蒙古中学副校长胡克,患脑血栓瘫倒在床上。说话依里哇啦,谁也不明白。医院咋治不好,患者着急,妻子掉泪,一家人的心就象油煎着一样。邢布利德来到床前,几剂蒙药,就像一股春风,吹去了病人的痛苦,拂去了亲人脸上的优愁。胡克大病痊愈,后来荣升为阜新市民族事务委员会主任

  草原上的鲜花开也开不败,邢布利徳治愈的疑难病症患者数也数不完。让那布利德大夫治过病的人,都说他有什么绝招。他自己总结说:“主要是见病用药,加减药味,见病加减,一方多变,全靠临床经验。

  泉水堵不住,人的嘴也堵不住。邢布利德名声大振,成了阜新蒙古族自治县赫赫有名的大夫,并在1958年出席了全国医药卫生技术革新经验交流会,敬爱的周恩来总理亲切地接见了全体代表,并设宴招待了他们。

  1959年,邢布利德当选为辽宁省政协委员和阜新市政协常务委员。一个小喇嘛出身的蒙古族医生,开始和党政领导坐在一起,共谈振兴国家、民族的大业,是多么的光荣啊!

  1960年,邢布利德调到县中医院零医科工作,不久被任命为业务副院长,这时他的愿望又一次爆发,他向领导提出了建蒙医院的建议。他雄心勃勃,要发展蒙医药事业,攀登蒙医药学的高峰;他勤奋不息,誓将一腔热血酒鈴蒙医药学这片沃土……

  眼下,家乡阜新地区肝炎病流行,这个恶魔时刻危害着人民的健康。在参加少数民族参观团去北京的前几天,县委书记刘秀峰曾找到邢布利德,问他能不能用蒙药治疗肝炎。邢布利德听了刘书记的话,感到这是党和全县各族人民的嘱托,不战胜肝炎这个病魔,岂不是率负了党和人民的愿望吗?因此,民族参观团国庆观礼之后,他没有随团去祖国南方参观,而是归心似箭地赶回来了.是的,他没有去过鱼米之乡的江南,没有看过山水甲天下的桂林……他多么想随团去南方,看看长江大河的滚滚气魄,望望三山五岳的雄姿,逛逛热闹的大上海……但他还是请假回来了,象雄鹰留恋山岩一样,又飞回来了,他没有忘记县委书记刘秀峰的话,他情念着家乡的肝炎患者啊…

  “呜——”列车一声长鸣,驰进了阜新的大地。

  “到家了,我回来了!”还离家乡车站阿金两站地远,邢布利德就兴奋地站了起来,急忙地整理好携带的东西,几步時到了车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


  ①特力克:蒙语,是一种旁开口的袍子,男女都可以穿用。

  ②达拉嘎:蒙语,当官的。

  ③赛音纳:蒙语,好的意思。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