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经委的职能进行了大调整,钱传松被调任市政府副秘书长。

  这天中午,钱传松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钱传松拿起电话:你好,我是钱传松,您哪位?

  大哥,是我。

  胜利!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电话?

  呵呵,大哥,你的电话又不保密,知道你的工作单位还找不到吗。

  唔,你在哪里?

  金陵饭店。

  金陵饭店?你回来了?!

  上午刚到。

  钱传松看看墙上的挂钟:我过去看你,在大堂……

  大哥,我刚到,马上先回家看我父母。下午咱俩见面吧。

  唔,下午我有个会。

  哦,你先忙。我晚上请师傅一家和我们师兄弟们在金陵饭店吃饭,已经请二哥召集了。我想还是先给你打个电话。

  好吧,晚上见。

  别忘了把嫂子和侄儿们带来。

  钱传松放下电话,准备去食堂吃饭。电话铃又响了。

  ……

  唔,胜利刚给我打过电话。你就负责通知吧,能通知到的叫他们都来。

  ……

  下午,李胜利来到曙光机械厂。厂子完全没有变化,大门还是那样,路还是那样,房子还是那样,只是明显旧了很多。唯一的变化是路两旁的树,那时还是碗口粗的小树,如今粗了好多倍,也高了好多倍,茂盛的树冠已经将迎着大门的那条路变成了林荫大道。路那头的办公大楼似乎小了很多。

  李胜利径直走上三楼的厂长室。厂长室还是那间,只是内部经过了装修,有点现代气息。孙大智的办公桌换成了大班台,椅子也换成了高靠背的大班椅。李胜利走到门口停住脚,笑着看孙大智。孙大智愣了一瞬,迅速站起身来:老三!

  两人紧跨几步,抱在一起。

  旁边有人叫:三哥好。

  李胜利在门口就看见靠墙沙发上还坐着两个人,当时眼睛只盯着孙大智,没注意那两人是谁。原来,其中一个是周解放。

  老四!李胜利松开孙大智,又和周解放抱在一起。

  坐在沙发里的另一个人开口道:李老三,别光顾着师兄弟,把老战友忘了。

  李胜利转过脸来,愣了一会:张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张林站起来,和李胜利紧紧握手:呵,你二师兄拉壮丁,把我拉来了。

  周解放问:你们又没当过兵,哪来的老战友?

  孙大智、张林、李胜利,三人相视而笑。

  张林比李胜利大一岁,进厂也比李胜利早一年。李胜利进厂后就跟张林一起玩,两人关系不错。后来成立造反派时,李胜利和张林是一派的,张林还是李胜利的小组长。孙大智开始也参加了他们的组织,师傅反对,就退出了。张林带着李胜利参加运动,参加武斗。这一晃都快二十年了。

  张哥,晚上我请师傅和师兄弟们吃饭,你也来吧。

  呵,今晚不行。你二哥派我出差,马上就要出发。两天后就回来,回来后我请你。

  孙大智笑道:老张,你们这些做销售的别的都好。就是说起话来真真假假,让人摸不着头脑。你哪次出差是我派的?老三,你张哥现在是我们的销售副厂长,全厂的销售供应都全权归他管,说实话,我们厂的生死存亡也在他手上。

  张林笑笑:你二哥越来越认识到销售的重要性了。胜利现在是香港的大老板,让他给你们讲讲市场经济吧。胜利,我要下去安排一下。你们师兄弟慢慢聊。我出差回来后咱兄弟俩好好叙叙。

  三个师兄弟重新在沙发里坐下。

  二哥、老四,怎么样,家里都好吧?

  都好都好。老三,说说你的情况。

  我的情况很简单,在香港开了个小服装公司,整天东跑西颠找饭吃。

  哈!十几年前你就业余倒服装,现在是专业倒服装了。

  不完全一样,那时纯粹是倒买倒卖,现在是先找客户再组织生产。

  你也开工厂了?

  现在还没有。找到客户再找服装厂下单加工。不过迟早也要有自己的工厂。

  李胜利转向周解放:老四,听说二哥现在这个厂长是承包经营的,你可要好好帮他哦。

  周解放笑着点点头。

  呵呵,老三,现在张林和老四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一个在外跑销售,一个在家管生产,厂里成立的企划领导小组也是他俩牵头,没有他们我这个厂长早就干不下去了。

  是啊,一个好汉三个帮吗。我们那些师弟,听说老五老六都离开工厂了,老七怎么样?

  不错,张林任命老七做销售科副科长,开始我还有点顾虑。这小子还真行,跟张林跑了两年,现在是销售科的业绩冠军,收入真的比我还高了,哈哈!

  正说着,王跃进站到了门口:三哥好。

  哈!老七!李胜利站起来,迎上前去,将王跃进揽过来,看着:不错,长成个男子汉了。

  李胜利让王跃进和自己并排站着,面向孙大智和周解放:你们看,老七像不像十年前的我?

  孙大智和周解放笑着点头。

  张林一来就要我把老七从生产科调到销售科,说我们师兄弟中只有老七能跟你比,我们都不行。

  王跃进笑笑,有点不好意思:三哥,我马上要跟张厂长出差,上来跟你打个招呼,晚上的宴会我不能参加了。

  李胜利拍着王跃进的肩膀:行啊,工作要紧。你们这是什么大差?要副厂长副科长一起去?

  这单子是我谈的,是个大单子。谈得差不多了,张厂长去争取能把这单子签下来。

  孙大智说:是啊,这个单子签下来够我们吃一年。所以老张要在最后关头亲自出马。

  王跃进站起来:三哥、二哥、四哥,我先走了。

  去吧。

  ……

  从办公楼里出来,周解放陪李胜利去看师傅师娘。

  师傅退休几年了?

  今年刚退的,

  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

  师娘还好吧?

  也挺好。

  周解放和李胜利单独在一起,似乎比刚才几个师兄弟在一起时更没话说。其实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李胜利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也不知道怎么问。

  两兄弟来到师傅家,赵六、冯月娥很高兴,热情地拉李胜利在桌旁坐下,泡茶给他喝。

  师傅身体确实不错,看上去比十多年前还精神好点。师娘也还好,就是头发白了一大半,看上去就比师傅显老了。李胜利把礼物拿出来送给师傅师娘。

  冯月娥笑道:胜利啊,你以前每次出差就喜欢乱花钱,这个习惯还没改。

  给师傅师娘买礼物怎么叫乱花钱呢?师傅你说对不对。

  赵六说:唔,就是这次的差出的时间长了点。

  大家都笑了。

  李胜利打量着这个他十多年前常来的房子。也没啥变化,就是家具换了些新的,多了个小电冰箱。最大的变化是人少了,以前来时家里至少有两个妹妹在,现在只剩下老两口。李胜利问周解放:老四不在家里住了?

  冯月娥接茬道:他们早就搬到楼下去了,就是传松最早住的那套房子。

  哦,那平时就师傅师娘在家?

  孙子晚上住在这里,你大妹要乔儿下去住,我没答应。那样我真的就没人说话了。

  赵六说:你这个老婆子,我不是人呐?

  你一天能跟我说几句话?还没有孙子一晚上跟我说的话多呢。我跟婷儿说好了,只要我在,孙子就得跟我住。

  呵呵,将来讨了孙媳妇也要他们住在家里?

  那样最好。

  李胜利问周解放:大妹还好吧?

  还好,他们那个厂子处于半停产状态,她每天也就去点个卯就回来了。

  冯月娥说;对了,婷儿和我孙子这会都在家呢,怎么不叫他们上来坐坐?

  李胜利想:我们刚才上楼时她应该能看到,为什么她不带着孩子上来呢?

  师傅、师娘,晚上让老四带你们到金陵饭店去吃饭。我到老四家去坐坐,看看小侄子和大妹。

  周解放和李胜利下楼。

  赵婷正陪着儿子在做作业。

  你好啊!大妹。

  你好,三师兄。

  李胜利笑道:大妹基本没啥变化哦。

  赵婷也笑了笑:你也没什么变化。

  呵,小妹去年带我的照片回来你们都看过了,我和去年比当然变化不大。大妹和十年前比也没什么变化哦。

  赵婷又笑了笑,招呼还在屋里做功课的儿子:乔儿,出来见过你三伯。

  赵周乔从屋里出来,他不认识这个三伯,怯怯地叫了声:三伯好。

  李胜利摸膜赵周乔的头,笑着说:好!好!长得不错,像老四。回头看看周解放。

  周解放笑道:小时候像他妈,大家都说这小子长得好看。现在人家说越长越像我,他妈就说这小子越长越难看了。

  哈哈!像老四怎么会难看?这才像个男子汉的样子呢。

  李胜利把送赵婷和孩子的礼物拿出来。

  赵婷拉过儿子来:快谢谢三伯。

  周解放请李胜利在沙发里坐下,赵婷端上茶来。李胜利打量着这间屋子,想着:当年,我就是从这间屋里离开的。身下坐的这个沙发换成了皮的,但摆放的位置和当年一样。大师兄坐在这个沙发上,想拉我没拉住,从此一别十多年……

  赵周乔悄悄问赵婷:妈,我不是有三伯吗?

  赵婷悄悄告诉赵周乔:那是亲三伯,这是三师伯。

  ……

  周解放站起身来:三哥,我厂里还有点事。你坐会,让大妹陪你聊聊……

  赵婷也站起来:我约了朋友要去逛商店的。

  你不是……

  李胜利笑着站了起来:我也要去我父母那里。老四,我们一起走。

  李胜利又摸摸赵周乔的头:大侄子,晚上跟你爸妈一起去金陵饭店吃饭。又转向赵婷说:大妹,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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