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通话键后，妈妈的脸逐渐出现在了视频中，看上去头发湿哒哒的，似乎才洗了头发。我喊了声“老妈”后，妈妈的声音很快传了回来：“能听见么？”
“能呀能呀，信号很好的。”我戴上了耳机，“你在干啥呀？”
“刚刚洗完澡来视频呀。”妈妈的头发湿漉漉的，穿着一件长袖睡衣，而我早已披上了一件比较厚的外套在身上。
“你们回来很迟么？”我问。
“没，快八点回来的，就是雅蕙爸妈在我们家又坐了一会，快八点才走。”话毕，妈妈转头喊了一声，“你赶紧去洗澡啊，不要磨蹭了。”
爸爸的嗓门即时传了过来：知道了，现在就去。
“苏阿姨今天回檀城？”我问道。
“周三回来的。”不知怎的，我忽然感觉妈妈似乎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我，而不像平常可能说了。
“苏阿姨带鹏鹏应该很辛苦吧？看她气色感觉一般。”我接着问。鹏鹏是苏雅蕙儿子的小名。
“是啊。”妈妈的口气听着就跟白稀饭配白馒头一样无味。不应该呀，“苏雅蕙”这个话题向来很容易开启她的话痨模式。
“酱紫啊。我明天要面试哈。”眼见连苏雅蕙都提不起妈妈的兴致，我便将话题转回了自己身上。
“面啥？”妈妈的表情茫然得仿佛在梦游，我差点没晕死。
“之前跟你讲过两次啦！要面我们系一个实验室的实习研究员，你之前都问过我两次了，这第三次啦！”我鼻子出了一口气，名曰“无奈之气”。
“哦我忘了，准备咋样？”她的口气中透着一股心不在焉，再一看屏幕，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扯起，右手撑着脸，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简单准备呗，也不知道会问啥，对着简历大概准备了一下。”我说道，“反正我是做好打酱油的准备啦，也只是去试试。”
我看着时间足足过了七秒，妈妈才有些回过神地回复:好啊，我就提醒你一点，明天一定要注意形象。
今天真是神了，妈妈破天荒地没有就我穿衣打扮的问题进行一大段说教。换成在往常，只要一提到这个问题，妈妈又能叽里呱啦在我耳边轰炸上好一阵，今天却短短一句话结束了。
“我知道啦。”我嘴上应着，心里头却越发紧张。我瞧着妈妈不住抿着嘴，仿佛有什么别的话想说。
“你现在忙不忙？”又是过了几秒，妈妈才开口，我摇了摇头，说不忙。
“那好，有个事我问你一下，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听见没？”妈妈的表情忽然间严肃了起来，口气相当正式。
“啊？咋了？”我的心开始剧烈砰砰跳，脑子里开始飞过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初恋男友来骚扰我爸妈？不可能，他都结婚了。还是某个熟人家的男孩子对我有意思，想要让爸妈做媒？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但是没跟我们讲？”
我仿佛被人施了个冰冻咒，全身上下一阵发冷。难道妈妈知道了我和简蔚凡交往过？可不对呀，我从来没跟爸妈提过简蔚凡的存在。那回搭车滇藏线，我只是跟妈妈说，自己是和几个同学男女结伴一起去的。事后，我也没告诉他们真相，不然妈妈肯定会反应激烈，开始教训我“怎么可以随便跟网友出去玩”，或是开始担心他是否非礼我，对我做出出格的事情。况且，要是她不小心在外公外婆面前说漏了嘴，等着我的又是一堂意味深长的教育课。
“我亲爱的老妈哦，我咋都不知道自己有男朋友？”迅速缓了口气后，我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你别态度这么随便，一定要说实话。”妈妈皱了皱眉，音调有些提高了。
“我都说了啊，我都不知道我居然有男朋友。”我摊了摊手。
“今天苏阿姨来，聊到说你没对象，苏阿姨居然跟我说，你可能有，估计是没告诉我们。”妈妈的脸色严肃得让我心底发慌，仿佛像是偷了她的钱包却被发现了异样。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跟我说，清明节时，有一天下午在体育中心附近，远远看到你似乎和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走在一起，但是隔得远所以没打招呼。当时她没太在意，今天来我们家聊到你，她才想起有这么回事。”
清明节时，环海大道……是那一天！居然是在那一日被苏阿姨看到。我心底暗暗叫苦，可没办法，檀城并不大，遇见熟人的概率本来就不低。庆幸的是，苏阿姨出现在了一个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不然我纵然有外交官般的铁嘴钢牙估计也很难自圆其说了。
“原来是那天啊，”我开始胡诌，“那天下午我不是去体育中心看民谣音乐节嘛？出来后遇到了大学时一个认识的老乡师兄，就一起走了段路聊聊天。”
简蔚凡能算我半个老乡。他老家在山西临汾，第一次见面介绍自己时，他想着我可能对临汾没啥概念，还加了句“是霍去病的老乡”。初中毕业时，父母来檀城做生意，简蔚凡就来这念高中，除了逢年过节，平常基本都不怎么回老家。和我一样，他也不会说檀城话。
“你俩很熟么？”妈妈狐疑地问。
“比较熟啊，他毕业后去杭州了，这几年我都没见过他。那天正巧遇上了，聊几句很奇怪嘛？”我克制着不去回想那一天的一幕幕，免得一个不小心会被妈妈看出些异常，“再说了人家有女朋友，难不成我要挖人家墙脚啊？而且我对那师哥又没兴趣。”
其实这个师哥根本不存在，是我凭空捏造的。
“你就别一直纠缠这个问题了嘛，让让都这么说了，你纠结个啥？赶紧吹吹头发早点歇了吧！”爸爸的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可只听其声未见其人。
“是哦是哦就你最无所谓！”妈妈朝着屏幕右侧侧过头，口气凶巴巴地活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学生，“孩子谈对象不告诉你你也无所谓哦！怎么还不去洗澡？”
“我再问你一次，那个人真的不是你对象？”妈妈问的有些焦急，“这不是闹着玩啊！找对象是终身大事，不能偷偷摸摸瞒着我们。”
“真不是。妈我真是搞不懂你哦，催婚时很能催，我要真有对象，你咋就这个反应啊？”我装出一幅纯真的笑容。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相信你，”妈妈总算放过我了，虽然我也不敢保证她是真信还假信。或许只是看我半天不开口，又查不出一个所以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我还是要再交代一次啊，你非要自己找对象，我也不反对。但是如果有心仪的对象，谈之前一定要跟我们说，让我们把关后才能谈，听见没？找对象不能开玩笑。”
“知道知道啦。”嘴上应和着，脸上挂着纯真的笑，我的内心却无力吐槽。妈妈难道就意识不到自己前后矛盾么？一边催催催，恨不得我直接变出个男票来，一边又说必须她把关后才能谈，到底是要怎样？万一我找的对象她个个不满意，那岂不是又要陷入新的恶性循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