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堂之上,锋无伤的肩头挨了一掌,半边身子被震得酸麻难当,半晌才缓了过来!满堂宾客看见锋无伤孤零零地立在原地,默不作声,一下子落了威风,许多人不免幸灾乐祸起来。正所谓树大招风,这几年来,万丈门在江湖中出尽了风头。可今儿堂堂一帮之主,当众被人打了一掌,倒要瞧瞧这万丈门如何收场?

  锋无伤铁青着脸,突然一转头,向站在百花椅左右的两名黄衣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两名侍卫领会了意图,一齐转身向后庭走去,转眼不见了!

  这边锋无伤虎着脸,双臂一展,褪去紫袍,慢慢向枯瘦老者走去。苏堂看在眼里,知道锋无伤不肯善罢甘休,瞧这架势是又要动手了。他心下暗道:“这老翁不知是敌是友,今日之事,不如就由着他二人斗下去,我趁乱取了玉玺,再做计较!”想罢,苏堂双手一捧酒杯,忽然冲着枯瘦老者朗声道:“前辈武功震古烁今,满堂叹服!就连锋帮主这样的大英雄,也难以一较长短。晚辈斗胆,相敬一杯,请!”

  枯瘦老者哈哈一笑,并不举杯,摆了摆手,自顾自地赏玩着福禄送他的酒盅。锋无伤原本就急于挽回颜面,此时被苏堂用言语一激,哪里还能按捺得住?顷刻间,锋无伤身形一闪,已扑到枯瘦老者身前!但见双掌行云流水,虚实难辨,向枯瘦老者的上三路要害袭去!

  枯瘦老者盘膝而坐,就隔着石桌,与锋无伤拆了三招!他见锋无伤使得正是逃虚手,虽只有八招,却自创了若干变化,不禁喝彩一声“好”。这字一出口,他就地也使出逃虚手,与其对攻起来!这枯瘦老者,竟也会灵应宫的绝学,实在大大出人意料!

  哪知,锋无伤招式骤变,出掌愈发短促,突然一扑,双臂抱住枯瘦老者的身子,牢牢与其抱在一起,双双摔倒在地!若论武功,二人怕是相去甚远,但论年纪,锋无伤正值壮年,武功登峰,枯瘦老者却是风烛残年。任凭其武功再高,身子骨早已是枯灯之势,两人贴身绞斗,拖得久了,锋无伤未必输!满堂宾客纷纷离座,争先恐后赶过来,伸脖子的、跷脚的、跳上石桌的……四十余人挤着观战,渐渐将二人围在了一个圈里。

  眼见二人贴身扭斗,代斯菩走入圈内,居高临下道:“锋帮主,这位前辈高人已然力竭。既斗成了平手,莫伤了满堂和气,不如回座重开宴的好!”

  枯瘦老者方才与锋无伤过招,只为有趣,并未下重手攻其破绽。此时,他见锋无伤一心要与自个儿缠斗到底,只怕弄坏了那呆书生送的酒盅,不觉使出了些真本领来。

  锋无伤虽然不落下风,但越打下去,越是心惊胆战。但见这老翁掌影翻飞,于四臂交织之隙,只攻要害,招招凌厉,缓时如絮,疾时如风。一有闪失,只怕自己要吃大亏。

  这代斯菩劝两方罢手的话语,来得正及时!锋无伤趁着这台阶,虎口一闭,紧紧钳住那枯瘦老者的手腕,气迸丹田,登时催动“大索命音”功力,喝道:“来者是客!今日之事,我若欺你年迈,胜之不武,他日免不了落下话柄……罢了!”

  这一声喝,当真是摧魂夺魄,震耳欲聋!枯瘦老者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刺痛无比!他不觉心中一恼,厉声道:“不行,不行!今日不扇这大嗓门五个耳光,老朽便是虚活了这把年岁!”

  枯瘦老者言罢,双腕一震,锋无伤只觉得他的两只手腕如同抹了油,竟然任由他挣脱了出去!这枯瘦老者右手疾舒,“啪啪啪”地三声,扇了锋无伤三个耳光!锋无伤猛吼一声,恼起性子,双掌轰然击出,打向枯瘦老者的胸口。这一招,只攻不守,务求掌毙对方!

  哪知,那枯瘦老者横身拔地而起,于四尺高又反手一掌,“啪”地一声,响亮地打在锋无伤左脸颊上!锋无伤只觉脑中如钟磬一般作响,哇哇怪叫两声,一拳向枯瘦老者的小腹打去!枯瘦老者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已是避无可避。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枯瘦老者的小腹上!枯瘦老者残眉一皱,一脚踢在锋无伤的胸口之上!这一脚,将锋无伤的身子踢得远远滑出,后背撞在那主位的百花椅上!“咔嚓”一声,椅子登时撞得粉碎!

  满堂宾客,一齐惊呼!

  锋无伤喘息见重,以肘支地,如同负伤猛虎,倔强着爬起身子,颤颤巍巍刚迈出一步,“噗”地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倒在地。

  枯瘦老者借这一脚之力,已稳稳站于地上。突然,他枯小的身子向后弓了一下,显然是小腹剧痛,伤情不明。

  他狡黠地嘿嘿一笑,眯缝双眼,道:“无伤小儿,你既然师从那道衍和尚,道衍又师从应席真,我打你,便是天经地义,你也绝不算丢了脸面!今日莫说是你,便是那应老道亲自来了,我打他几个耳光,他也不敢说些甚么!”

  福禄见好好的宴席,已是剑拔弩张,在一旁悄悄碰了碰苏堂,怯声道:“那帮主受了重伤,岂肯善罢甘休?只怕要出大乱子了!待会儿打起来,你我难保不受牵连!苏大侠,依着我,咱们还是趁早快走吧!”

  苏堂心道:“这宴席上好手虽多,可毕竟来自五湖四海,人心不齐,一时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那夜在方家大院,褐衣人叫我来这刀鱼宴,直言‘不慢了我’,难不成就是要我取走这传国玉玺?可眼下,这枯瘦老者不知来路,万丈门的帮众又多,凭我一人之力,如何能取得玉玺?”

  福禄见苏堂不理自个儿,却一直望着玉玺出神儿,急忙将嘴凑了上前,耳语道:“别瞧了,那玉玺是假的!”苏堂听罢,浑身一颤,转头盯着福禄。这玺若是假的,整件事情的蹊跷之处便多了!

  三名黄衣大汉赶来,将锋无伤搀扶起来。他一站起身,便气恼地将三名大汉一起打开。只见他双臂左右一展,强提了一口气,力涌全身,看这架势是要再斗。

  忽然,本来在大堂四周侍立的十八名黄衣大汉,全部没了踪影!许旁山已有察觉,知道有异,登时在地上一高蹦起,展开架势,高声问道:“锋帮主,你这是……”

  他话音未落,突然一团淡淡的烟雾从后庭飘出了出来!这雾气沁着异样的花香,一眨眼就灌满了整个大堂!雾气先淡后浓,渐渐的,半丈之外已是看不清人影!苏堂见状,猛地记起那夜在“活人却步镇”外的荒山上,蒙妃曾言,这雾气有剧毒!

  他急忙伸出手,去抓福禄的手腕。哪知,他的手竟被人用双指一戳,点开了!苏堂大惊,心道:“这福禄若是落在锋无伤的手上,一人一玺,那还了得?”想罢,他顾不得许多,一掌绵出,施展出“大玄逃虚手”,就要伤人!哪知,那人竟大袖一舞,卷开他的逃虚手,拉起福禄就跑!苏堂哪里肯饶?他飞身正欲赶上,忽觉耳边风响处,一记掌刀劈了过来!苏堂知道是锋无伤杀到,暗自叫苦,不敢怠慢,回身斗在一起。

  不说那边打得热闹,只说这边福禄孤身一人,站在大雾之中,听见四周打斗声、嘶喊声、桌椅倒地声不绝于耳。他正惊吓得不知所措,忽然一只手抓住自己手腕,将他拉了过去!那人近在身边,福禄却看不清是何模样。这时听得身旁一丈之外拳来掌去,那人嘿嘿一笑,对福禄道:“方才我打了无伤小儿四个耳光,还少一个,你去,替我打来!”

  福禄一听这声音,立即辨出是那枯瘦老者,惊得连连甩手,道:“胡闹,他那般凶,是随便打得的?罢了,我背你快逃罢!”

  说罢,福禄摸索着,将枯瘦老者背了起来,望望亮处,知道是门,就要逃走。哪知没跑几步,福禄突然不肯再跑,侧过头,冲背上的枯瘦老者道:“老翁,你武艺那么好,若是肯小施神技,帮我救出一同来赴宴的苏堂,我还有宝物相赠!”

  枯瘦老者哈哈一笑,道:“好,好。你无武艺根底,这关头却还惦记着师父,你师徒二人当真是对活宝儿,老朽喜欢得很!要救他也好说,不过嘛,那锋无伤欠下的一个耳光,你须替我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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