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三更天了,马永年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老伴儿陈氏说:“光发愁有啥用,算命先生不是神仙,说的话也不见得全对,更不是灵丹妙药,咱也不能完全信他,我看还是吃药治病才能救命。”

  马永年说:“吃的药少吗?找的大夫少吗?都不管用,算命先生说的话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看,郭家酱坊老爷子前几年病重,郭全宗给他二儿子娶媳妇冲喜,那老爷子到现在还硬朗着呢,我看咱就按着先生说的去做,成不成也算尽了咱的孝心。”

  陈氏不语了。

  半夜时分,陈氏翻了几次身睡着了,马永年辗转反侧睡不着。天快亮了,远处传来几声鸡叫,马永年依然没有睡意,便披衣坐起,拉拉陈氏,陈氏也坐了起来,俩人脸对脸坐着,马永年给这个相伴多年的女人也披上衣裳。陈氏惺忪着眼问:“干啥啊?想到法子啦?”

  马永年双手扳住陈氏的肩膀,嗫嚅着说:“冲喜的事我想好了,想跟你商量商量。” 

  陈氏揉揉眼睛:“商量啥啊,你想好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马永年用力地扳着陈氏的肩膀,把脸凑近陈氏的脸说:“我打算娶个二房。”

  “啥?”陈氏吃惊不小,猛地推开马永年的双手:“你说啥,你要娶二房?”

  马永年面色凝重地说:“是,我要娶二房,老大连清的喜事今年不能办,老二连玉还没定亲,只有我最合适,另外跟你说,我要娶的这个二房你认识,就是表姨家表妹桂兰。”

  陈氏一听:“啥?桂兰,就是那个没结婚就跟野汉子生孩子的桂兰啊?”

  马永年皱皱眉,声调有点高:“别说那么难听,啥野汉子不野汉子的,今天我跟你说实话,那个野汉子不是别人,就是我,我跟桂兰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当年我是要娶桂兰为妻的,只因为两家换帖子时,我的命是长流水,桂兰的命是霹雳火,八字不符,命理相克,再加上桂兰家穷一点儿,与马家不是门当户对,父母坚决反对这门婚事。后来表姨和表姨夫相继去世,桂兰无依无靠,我就隔三差五偷偷去看望,再后来桂兰就怀孕了,再后来就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因为是我的骨血,我就给孩子起名叫余根儿,那也是有凭据的,你知道咱家那方刻着马氏两个字的鸳鸯印吗?我把刻着‘马’字的那一块交给老娘保存着,把刻着‘氏’字的小印交给了桂兰,就为的以后好让孩子认祖归宗。”

  “啊?你背着我和别的女人搞瞎扒,还有了野种,气死我了!”说着,陈氏抓起枕头就往马永年头上乱砸。

  马永年厉声喝道:“胡闹!当初如果我娶的是桂兰,你又怎么能进了我马家的门?桂兰为我生儿子毁了名誉不能嫁人,我必须给她个家,更重要的是让我的亲生骨肉余根儿回家,再说了,凭我的家业,就是娶三房四房,你也管不了!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娶二房的事就这么定了!”

  陈氏蒙头大哭,直到天亮,才低声啜泣着说:“我知道,你想办成的事谁也拦不住,为了顾全马家的面子我答应你,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马永年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表情:“啥条件?”

  陈氏恨恨地说:“让她跟下人一样干活!”

  马永年说:“那事你说了不算。”说着,起身穿衣,绷着那张庄严肃穆且有些自信和坚定的脸离开了陈氏。

  马永年来到老夫人床前,跪倒在地,老妇人有气无力地问:“永年,你怎么?跪下干啥?”

  马永年低声说:“娘,我打算娶桂兰做二房,让桂兰有个归宿,也让我和桂兰生的孩子回家,那也是您的孙子啊,再说,以后终究要认祖归宗的。”

  老夫人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你最终还是惦记着桂兰,还跟她有了孩子,唉!你爹不在了,我也不行啦,咱马家的事你说了算,你看着办吧。”说完无力地闭上眼睛。

  马永年把嘴凑近老夫人耳边低声问:“娘,您还记得我爹当年请人刻的那个鸳鸯印吗?”

  老夫人没睁眼,摇摇头。马永年接着问:“您想想,那一年,因为我爹属猴,我也属猴,那个印章就雕了一只大猴子怀抱一只小猴子,大猴子底下刻着‘马’字,小猴子底下刻着‘氏’字,两个字可分开,组合在一起就是‘马氏’。那个大印章一直在您手里,那年桂兰生了余根儿,为了以后让孩子认祖归宗,我找您把小猴子要来当作信物给了桂兰,怕您知道了不高兴,就跟您说丢了。”

  老夫人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只用手指了指门外,但眼角缓慢地留下一串眼泪。

  马永年把头抵在地上,低声说:“娘,万安。”说完,就离开老夫人去找老佟等人安排冲喜事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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