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只是第一堂课,可上着上着,我和郑惠棋渐渐智商下了线。相比我们俩越来越茫然的眼神,班上几位歪果仁同学们倒是发言相当积极,并且总是能接上凯文抛出的问题。比不起比不起,这门课的内容真的更适合有一定心理学神经科学等学科基础的人,并且以凯文上课内容的难度,像我这种从高中到大学一直是文科僧的显然先天不足。

  最终,我和郑惠棋最终都没选这门课,望着班上的好几个有理科背景的学霸们在积极回答凯文的问题,我们两个文科生乖乖认怂放弃了。

  眨眼间,第一周就在听课与纠结选哪门课中结束了。我的适应能力还是比较快的,一周内,我习惯了上课的节奏,井井有序地过着四点一线的日子:教室——宿舍——图书馆——超市。是的,原本属于食堂的那一环已经被去超市买菜所取代。周一白天都在学校,我会提前一晚准备好午饭便当,虽然妈妈一直说不要吃隔夜菜,亚硝酸盐含量高啥的,可我早上真的没法爬起来去准备午饭……

  到了第二周周末时,我确定了课表,选修课选了二语习得和话语分析。周一早上下午各上一门课,周二和周四都是下午的课,这么一来扣掉周末,我有两天的空白时间。大学霸唐毅泽成为了专业里唯一一个选了五门课的人,对此,我这个学渣只能献上我的膝盖了。学院秘书再三交代我们,最好不要选五门课,不然压力会非常大,然而唐毅泽就是要去吃螃蟹。

  谭筱伶是周二和周四各上两门课。所以周一通常她在家做晚饭,而周三是我做,这样子白天上课的人傍晚回来,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至于周二和周四,我们往往会提前买好菜,当天晚上,往往就简单煮个面,或是吃个提味儿的垃圾食品——煮泡面,而且还是那种要放些海底捞底料无辣不欢的煮泡面。谭筱伶是湘妹子,标准的重口味患者。每到周六或周日,她都会做一次她的招牌菜:水煮活鱼,辣得怎一个爽字得了。相比我这种只会做简单家常菜的菜鸟,她才叫厨娘。

  起初我想着,周三如果心情好,就可以去听听心理语言学的课,毕竟探究人脑的奥秘会是一趟有趣的旅程。我甚至还给凯文发了邮件,询问我是否可以去旁听,他表示十分欢迎。可就在我想去旁听的那个周三,外头下起了雨。眼瞅着外头下了雨凉飕飕的,我就赖在床上呼噜呼噜睡到了快四点……于是我就放弃了坚持旁听这个极其不现实的想法,重度懒癌患者还是不要这么为难自己了。唯一的遗憾,估计就是很难见到斯图尔特的脸了。

  然而机会总是来得相当快。周四,我收到了学院秘书发来的一封邮件。我们系的大脑与语言研究中心面向授课型研究生招募实习的助理研究员,可以抵两个学分。有意者下周三之前将简历发送到斯图尔特的邮箱,下下周开始面试。

  我将申请学校时所用的简历进行了一定修改,就发了过去。倒也不是说为了积累什么学术经验,就是打算去试一试。何况,眼下我也不知道未来路在何方,没准儿脑子一热就读博了呢,如果成了,还能积累些研究经验。

  几天后,我收到了斯图尔特的邮件,我的面试被安排在了下周一,时间放在了下午四点半,那时候我也下课了。

  周日中午,一觉睡醒后,我习惯性拿起了手机,才发觉“我爱我家”——我和爸妈的家庭三人微信群里在两小时前冒出了近二十来张的照片。

  “苏雅蕙爸妈今天过来,请他们在乐兴饭店小聚。”爸爸在群里说道。

  “我刚刚在睡午觉……苏阿姨回檀城了?”我问道。

  苏雅蕙的儿子本来都是她婆婆带的,可过年后没多久,她婆婆脑血栓,现在在江西老家休养,由苏雅蕙的大姑子照顾。幸亏苏阿姨去年年底退了休,便赶紧从檀城去了苏州帮忙带孩子。而苏叔叔还有四年才退,只得先一个人在省城上班。

  照片里,苏阿姨和妈妈坐在一起。或许是带孩子比较辛苦,我感觉不过大半年,苏阿姨似乎看起来老了不少,气色也有些发黄。相比之下,妈妈却显得比她年轻了不下五六岁,哎,看来带孩子照顾怀孕的女儿也是够辛苦的。

  “雅蕙的外公最近胆囊炎住院,回来看一下,她明天就回去了。”回我的是爸爸。

  “他们小俩口子日子过咋样?”我问了句。我和她一年除了逢年过节过生日,平日里几乎就不怎么联系,她平常也几乎不发微信圈,导致我几乎不了解她的现状。她的婚礼就像是个坎,从此我们俩走上了两条轨道,越来越没什么共同话题了。

  “应该不错吧,你苏叔叔苏阿姨本来就不爱多提这桩婚事,我们也就没多问。”

  “还不错吧”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到底是过得好还是不好呢?我忽然打了个问号。大学毕业后,苏雅蕙考上了苏州的一所区中学的编内初中英语教师。由于教学能力出众,今年就开始带重点班了。老公在国税局上班,她公公是自己开汽修厂的。家里相当有钱。她老公还有个姐姐,这次她婆婆生病,主要都是这个大姑子照顾,惹得妈妈又来叫我以后务必生二胎,老了有依靠。

  不过,苏叔叔和苏阿姨貌似并不太满意这个女婿。苏雅蕙结婚前,就是我大四那个暑假,叔叔阿姨俩有一次来我家,和爸妈提过:这个女婿只是看着条件不错,但是和苏雅蕙并不搭。对此,爸爸没有什么评价,可妈妈却笑他俩完全岳父岳母看女婿浑身是刺,孩子早早就找了个条件这么好的对象结婚,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呢,哪儿还有这么挑刺儿的。

  “酱啊,那我先去准备面试了哈。”发送完信息,我从床上起来,把笔记本搬到了客厅的餐桌上。

  “你这是在准备面试么?”谭筱伶也打开门了,一脸睡眼惺忪,披散着头发。她坐到了餐桌对面,把一个大号的黑色化妆包放在了桌上。

  “对呀,你这是要出门的节奏?”谭筱伶出门都会化个美美的妆。她把自己的头发盘起来,而后把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从化妆包中拿出。望着桌上一字排开的十几只口红,我在内心暗暗感慨着自己实在糙得不像个女生。都说大四毕业季时的学姐们是最美的,都会化上漂亮的妆,把最美的自己定格在毕业季,可我却是全素颜出镜,就抹了个斩男色的口红。说出来还不怕丢人,那只口红不过9.9,并且从拍完毕业照后我就一次没用过。

  “并不,”她摇了摇食指,“过一小时要和我男朋友视频,化个美美的妆准备见男人啦!”

  “让男人看到你的倾世容颜!”我打趣地说道。谭筱伶的男朋友在悉尼大学读研,俩人正在苦逼的异国恋中。不过他俩并不经常视频,从我们搬进来到现在,他们也就视频了两次,每次谭筱伶都会打扮得跟参加奥斯卡典礼一样精细。俩人在一起三年,感情非常好,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急着领证结婚。用谭筱伶的话说就是,她还想再多保持几年自由的日子,一旦领证结婚,总觉得日子就多了道枷锁,并且隔三差五还得被长辈们催生。

  “啧啧啧你还真能夸我哟。”谭筱伶从一瓶圆柱形的塑料罐中挤出了些不知名的白色稠状物,在脸上均匀涂开。

  我起身进浴室上厕所。坐在马桶上,我瞅着洗手池上摆放的双层塑料架子。第一层被各式各样,写着英文韩文日文或是德文的护肤品塞了个满满当当,第二层却是一派冷清,只有一瓶可怜的洗面奶以及一瓶防晒霜和润肤露,而且那瓶晒霜上没有任何外文,因为那是简蔚凡送给我的军用防晒霜。

  “相信我,军用防晒霜比你们妹子们用的那些大牌防晒霜还好使。”简蔚凡给我时那口气,俨然藐视所有大牌护肤品。

  在文档里敲击着自我介绍部分的英文,我时不时瞅瞅对面的谭筱伶,却感觉她整个人似乎都淹没在了一堆瓶瓶罐罐中。眼影盘眉粉盘刷子啥的摆开,俨然把这张木桌子变成了一个迷你的化妆间。

  我之所以不化妆,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糙习惯了,另一方面,我估摸着就是被谭筱伶这样的美妆大神给吓到了。之前本科时,我们宿舍只有一个人化妆,那妹子就和谭筱伶一样,每次化妆桌上都是一堆瓶瓶罐罐的,让我觉得化妆非常复杂,也就懒得学了。

  “叮叮叮咚咚咚,”正当我对着自己简历,思考着面试时可能针对简历问什么问题时,微信铃声响了。一看,是妈妈的视频请求;再看看时间,我这儿是两点半,现在是夏令时,算到国内时间差不多九点半——妈妈和我周末半小时视频时间到了。

  “我去跟我麻麻视频啦。”我和谭筱伶打了个招呼后,便抱着自己的iPad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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